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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陌上薔薇(2)

  銅鏡里出現小姑娘,這事情聽起來相當的……有趣啊!


  「師父,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夫人的銅鏡?」邢如意眼睛亮亮的,就差雙手合十了。


  「嗯。」狐狸輕輕應了聲。


  「太好了,殷先生這邊請。」小桃做了個請的姿勢:「只是先生,我家夫人的銅鏡只有晚上才會出現異象,您這會兒去看,能看出什麼來嗎?」


  「小桃你放心啦,我家師父可是很厲害的。若你家夫人那面銅鏡里當真存有古怪,我家師父只需輕輕瞟那麼一眼,就能把這個鬼東西給捉出來。」


  「真的嗎?」小桃先是面帶驚喜,隨後又垮下臉去:「可萬一銅鏡里真是我家小姐怎麼辦?」


  「那正好啊!」邢如意看了看還在昏睡著的薇兒:「正好讓她們母女團圓。」


  「話是這麼個話,可小桃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算了,小桃也想不明白,先生,小姐還是這邊請吧。」


  狐狸與邢如意跟著小桃去了廂房,嚴嬤嬤卻仍在涼亭中守著薇兒。見狐狸與邢如意走遠了,這才低聲道:「但願他們能幫得了夫人。」


  廂房的門緊閉著,且門上還掛著一把用紅布包裹起來的銅鎖。


  「這是——」


  「嚴嬤嬤吩咐的,說是她們老家的一種法子,可以將邪物鎖在這間屋子裡。」小桃一邊解釋,一邊從身上取下廂房的鑰匙。


  「這不是你家夫人的廂房嗎?既是你家夫人的廂房,嚴嬤嬤又為何要將邪物鎖起來,讓她跑了豈不是更好?跑了,就不會再纏著你家夫人了。」


  小桃一愣,大概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說法。


  「大約是因為小姐吧。」開鎖,將紅包與銅鎖一塊兒攥在手裡:「有件事,先生與小姐可能不知。嚴嬤嬤是先莊主夫人的陪嫁丫鬟,與先夫人情同姐妹。在先夫人嫁給莊主之後,嚴嬤嬤也由先夫人做主嫁給了當時的管家。


  那位管家,也是個極其厲害的人,且成親之後,對嚴嬤嬤也是呵護備至。只可惜,命薄了些。他們二人成親后沒多久,那位管家就意外染了風寒,熬了半年,人就沒了。嚴嬤嬤當時亦有身孕在身,因為悲傷過度,竟讓腹中那個孩子提前落了地。」


  「那孩子還活著嗎?」


  「沒有,聽說生下來不久就死了。」小桃一臉可惜的模樣:「先是夫君病故,緊跟著孩子又沒了,也不知嚴嬤嬤是怎麼熬過那段日子的。大約又過了一年吧,先夫人將夫人給生了下來,且交給嚴嬤嬤照看,嚴嬤嬤這才好了起來。」


  「那你們家先夫人是怎麼去的?」


  「跟我家夫人一樣都是難產。」小桃推開廂房的門:「在夫人三歲那年,先夫人再次有了身孕。這一次,卻沒能將孩子給生下來了。許是因為這件事情,故而在晚晚夫人提出不要自己的孩子,要吃絕子丸的時候,莊主也沒有反對。我們家夫人,不光是陳家的少夫人,更是我們山莊的未來莊主啊。」


  「莊主?那若是你們家夫人一直都醒不過來,這山莊豈不是……」


  小桃悶頭點了兩下:「我家莊主自有了晚晚夫人之後便不再納妾,夫人是莊主唯一的孩子。倘若莊主故去,夫人又一直昏睡著不醒,這山莊大概會是那個孩子的吧。畢竟,旁人不知內情,只知道那個孩子是我家夫人的骨血。」


  邢如意隱隱覺得這整件事情有些不對,但又說不出究竟古怪在哪裡。


  小桃已經將廂房的門給推開了,且低頭站在門的一側請他們進去。邢如意見狐狸邁腿,趕緊搶先一步,自己先跳了進去。


  廂房內的陳設十分簡單,梳妝台的位置一目了然,只是原本擺放銅鏡的位置,此時卻落著一塊黑布。


  「那塊黑布罩著的就是小姐的梳妝鏡。」


  「你們不是說這銅鏡白天是沒有異常的嗎?既沒有異常,又為何要遮著,難不成是與銅鎖時候一樣的道理,擔心裡頭的東西跑出來?」


  小桃沒有吭聲,算是默認。


  「師傅,你感覺到妖氣或者鬼氣了嗎?」


  邢如意輕輕拉著狐狸的衣袖問。


  狐狸搖頭。


  「沒有嗎?」邢如意一邊絮叨的問著,一邊用手揭開了黑布。


  她見過不少的梳妝鏡,卻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梳妝鏡。銅鏡的邊緣雕刻著花鳥蟲魚,還能看見隱藏在花朵間的亭台樓閣以及一個正坐在溪邊梳妝的少女。


  「這銅鏡真好看,這些花鳥蟲魚雕刻的也真好看,只是這花、這鳥、這蟲、這魚怎麼雕刻的比這些亭台樓閣,還有人都要大。」


  「我也問過這個,可惜嚴嬤嬤說她不知道。」


  「這銅鏡又是從哪裡來的?」


  「不知道,好像是夫人出閣的時候,晚晚夫人為她置辦的陪嫁。」


  「哦。」邢如意輕輕哦了聲,然後跑到銅鏡跟前,特別仔細的看了看。看過之後,亦有些失望:「師傅,這好像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除了雕刻的花紋有些古怪。」


  「的確是一面普通的鏡子。」


  「要不,先生與小姐晚上再過來看看?」小桃不敢往銅鏡里細瞧。


  「好吧,那就等晚上的時候再過來看看。」邢如意打了個瞌睡:「師傅,如意困了。」


  「客房在這邊,先生與小姐可先到客房休息一會兒,小桃這就下去準備飯菜。」


  「客房準備了幾間?」


  「知道先生是帶著小姐一起的,所以嚴嬤嬤一早就讓小桃備下了兩間客房,其中一間還做了裝飾,應該是小姐喜歡的樣子。」


  「不用了,我跟我師父住一間就行。」邢如意抱住了狐狸的腿。


  狐狸低頭看了她一眼,道:「她跟我住一間。」


  「這個……」小桃看看邢如意,又看看狐狸,「先生小姐這邊請!」


  一覺睡醒,覺得身下的床鋪有些古怪,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目光卻正好落入一雙好看的眸子里。


  「師傅?」迷迷糊糊叫了聲,正打算從狐狸的身上爬下來,卻被狐狸伸手攬住了:「睡好了?」


  「唔。」邢如意有些臉紅:「我阿娘說過,我只是小時候睡覺不安穩,長大之後已經改了許多了。」


  「的確改了不少。」狐狸說的是那個已經成為他娘子的邢如意。


  邢如意的睡姿不好,這個,在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知道了。那時,他受重傷,只能以狐狸的形態存在,她卻誤把他當成了一隻狗狗,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就連睡覺都得抱著他。天知道,她睡覺的時候有多恐怖,不是手臂亂揮,就是雙腿亂蹬,要不就是在那張足有一米八的大床上做360度無障礙旋轉。為了不讓自己的傷勢加重,迫於無奈,他不得不對她動用法術。


  許是法術起了作用,被束縛了一陣子之後,她的睡姿改善了許多,可夜裡入睡之後,仍時不時的像只八爪魚一樣的抓掛在他的身上。雖歷經風波,但直到今天,她的睡姿仍舊一言難盡。


  不分房,一部分原因是擔心她,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她不規矩的睡姿,擔心她半夜會從床上滾下來。畢竟,盛唐的床,都小了些。


  「師傅,你在想什麼?」


  「想你。」情不自禁的,盤旋在心間的那兩個字便脫口而出。


  「師傅也會想人嗎?」邢如意並未起身,卻將手肘擱在了狐狸的身上,就那麼托住下巴,眼睛對著眼睛的看他:「師傅除了想我,還沒有想過別的人?」


  「有。」狐狸看著她的眼睛。


  「誰?」


  「住在青丘的,我家裡的人。」還有半句話,狐狸沒有說出來:「也是你家裡的人。」


  「原來是家裡的人啊。」邢如意有些失望的將腦袋耷拉了下去:「我也想我阿爹,想我阿娘,想鎮子上那些已經不再了的人。」


  「他們,應該會想你吧。」狐狸伸手,撫著邢如意的睡凌亂的頭髮。


  「師傅。」邢如意抬起頭:「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找不到我阿爹跟我阿娘的話,我就永遠的跟著你好不好?如果你嫌棄我麻煩的話,大不了等我長大了嫁給你。」


  「你是很麻煩!」狐狸說著起身,順帶著將邢如意也抱了下來:「自己說過的話,自己要記得。」


  「……」


  「師傅,你要去哪兒?」


  「陳夫人該醒了。」


  「我也去,師傅等等我。」顧不得整理頭髮,邢如意便追了出去。


  廂房裡的燈亮著,嚴嬤嬤與小桃各自守在廂房兩側,看見狐狸與邢如意一前一後的走過來,嚴嬤嬤忙上前躬身道:「殷先生,來了!」


  這個來了,包含著兩層意思。


  一層是,殷先生來了?

  一層是,銅鏡里的那個東西又出現了!

  狐狸將門推開,夜風隨著推門的動作竄入房內,將那些帷幔全都吹了起來。薇兒坐在銅鏡前,一動不動,就像嚴嬤嬤和小桃之前描述的那樣。只是,當邢如意走到薇兒背後,墊著腳尖往銅鏡里看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銅鏡里出現的不再是小姑娘,而是一具無頭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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