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088章 鳶尾(5)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真的只是巧合呢?萬一你做的那個噩夢就是小時候看過的某部恐怖電影或者聽過的某個恐怖故事的情節呢?退一步講,就算真是上輩子的事情,也
已經過去了,這輩子他們都是愛你的,對你也很好,你為什麼還要殺他們?」丁當不解的問。 「為什麼?我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後來,我想明白了。」鍾玉翠與丁當對視著:「上一世發生了那麼痛苦的事情,我卻依然選擇做人,為什麼?因為我要報仇,我要
一個一個的找到他們,我要讓他們把我家人所承受的痛苦,自己也嘗一邊。」 「那你考慮過你這一世的父母嗎?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愛你。殺人償命,是,你的仇報了,那你的父母呢,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變成殺人犯,眼睜睜的看
著她坐牢,槍斃?鍾玉翠,你讓他們怎麼承受?」
鍾玉翠低著頭,沒有吭聲。
是的,這一世父母給予她的恩情,她沒有辦法償還。
「說一說你的第一任丈夫吧,他究竟是怎麼死的?」 「被紅酒嗆死的,只不過打開那瓶紅酒的人不是他。」鍾玉翠握緊雙手,微微仰頭,靠在了椅背上:「在我回到新房沒多久,他就回來了,喝得醉醺醺的。我沒想殺他的,至少在那一刻,我還是他的妻子,他還是我的丈夫,是我相戀多年的丈夫。我聽見他在門外摸索著開門的聲音,鞋子都沒穿,就跑了出去。打開門,他直接就朝著我身
上撲了過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拽到沙發上。 他坐起身,先是看了我一陣兒,突然抬起手,捧住了我的臉。他說,媳婦兒,你真漂亮。新婚夜,這大概是每一個新娘子都想要聽到的話吧。我也一樣,我把他的手
拿下來,讓他先躺著,我去給他拿毛巾擦臉。廚房裡有醒酒茶,是我提前備下的。 我起身的時候,被他用手給拽了回去。我看著他的那張臉,臉上的划痕仍在,有些刺眼。因為越看,他就跟我夢裡出現的那張匪徒的臉越像。我告訴自己這些都只是
巧合,芸芸眾生,大千世界里這麼多年,有個相似的很正常。可你們知道,他又對我說了些什麼嗎?他醉醺醺的,迷迷糊糊的給我說,他上輩子,可能是個殺人犯。」
「殺人犯?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對呀,我也是這麼問他的,儘管他在我的潛意識裡,也已經與我噩夢裡的那個匪徒劃上了等號。可就像你剛剛說的,這一世,他並不虧欠我,不管是在大學里,還是
畢業之後,他對我都很好。我想要的,不用說,他都會拿到我的面前。」
鍾玉翠用手捂住了臉。
「可他,卻給我講了一個我最不想聽,也是最不願意聽到的故事。」
「噩夢?」 「對,噩夢,但不是我的噩夢,而是他的噩夢。他告訴我,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在重複的做一個噩夢。夢裡,他跟著幾個人去了一個小山村。那個山村很沒,青山綠水,裊裊炊煙,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樣。他們很累,也很渴,就走到一戶人家前,問他們要水喝。那戶人家很熱情,不光拿了水給他們,還拿了很多的吃的。就在他們吃飽
喝足,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那戶人家女主人的手上戴著一個金鐲子。 那個金鐲子的做工很粗糙,而且質地也不好,一看就是用很多碎金子拼湊起來,請匠人師傅給打的。可他們太窮了,看見那個金鐲子就像是看到了巨大的財富一樣,
他們決定把那個金鐲子給偷走。
半夜裡,他們行動了,有人防風,有人偷竊,可那個金鐲子剛剛好,套在那個婦人的手上,他一動,那婦人就醒了。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
驚嚇?遲疑?不相信?覺得難受委屈?
他說他講不清楚,只記得自己匆忙喊了一句:大哥,她醒了。
話音還沒落,一塊石頭就拍在旁邊那個剛剛醒來,正打算出生的老漢頭上。鮮血,濺了他一臉。 就在他還發矇的時候,外面的人已經沖了進來,他聽到大哥說了一句:既然看見了,就不能留活口了。原想著這就是個破落的小村子,沒想到還有些油水可撈,一不
做,二不休,全給殺了,值錢的東西拿走。 然後,他們就殺了那個村子里所有的人,將能吃的,能喝的,能賣錢的東西,用牛車裝著拉走了。他說,他們原就是被朝廷追捕的殺人犯,多殺幾個人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沒有什麼心理負擔的,可他們卻怕了,不是因為那個小姑娘與眾人不同的臨死前的反應,也不是因為她的詛咒,而是因為她的眼神。那個眼神,讓他們覺得,終其
一生都要被噩夢纏繞。 離開村子之後,他們將所有的東西變賣,然後分了錢,各自離開。他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靠著自己的力氣幹活,幾年後娶了一個老婆,生了一個孩子,倒也算
是安安穩穩度過了一生。除了午夜裡,經常會在夢裡看見那雙眼睛外,他幾乎都快要忘了,他曾是一個殺人犯。 他講述的這個故事,讓我確認,他就是我夢裡出現的那七個男人當中的一個,因為他說的那個金鐲子是我娘的。我爹很愛我娘,但他很窮,成親的時候,不要說一個金鐲子,就是一塊像樣的花布都拿不出來。但我爹勤懇,會做一些木匠活兒,他就用自己的手藝,從這裡或者哪裡換回來一點點的碎金子,然後再將那些金子拿去城裡,
找了一個匠人,給我娘打了那個金鐲子。說實話,那個金鐲子,即便是放到大戶人家丫鬟的眼裡都是看不上的,可我娘倍加珍惜。 我當時就那麼看著他,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後來,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走到酒櫃那邊取了一名紅酒,然後遞給我。他說,我最初吸引到他的並不是我漂亮的臉蛋,姣好的身材,而是我的這雙眼睛。他說我的這雙眼睛像極了夢裡的那個女孩兒,他有一種愧疚感,覺得應該補償我,應該對我無限的好。所以,他拚命的
追求我,只希望通過對我的好,來減輕內心深處的負罪感。
末了,他又說,他終於娶到我了,他向我保證,終其一生都會對我好,對我很好很好。不會欺負我,不會辜負我,更不會讓我覺得不幸福。
可,男人的話能信嗎?
我盯著他的那雙手,只覺得我的眼睛在疼,很疼很疼。 我接過酒瓶,拿掉瓶塞,就往他的喉嚨里拚命灌。我記得很清楚,他當時就是這麼對我娘的。他拚命的給我娘灌水,那些水從她的喉嚨里嗆出來,撲到臉上,鼻子上
。我娘很痛苦,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哀求他,可他呢,竟然捏著我娘的鼻子,繼續給她灌水,直到將她活活給嗆死。現在,因果報應,終於也輪到他了。
你們知道嗎?在他臨死前,也認出了我。他說,真好,欠我的終於都還清了。 我跌跌撞撞的站起來,清理了現場所有的東西,然後換了衣裳,躺到床上。噩夢如期而至,只是夢裡的七張人臉,剩下了六個。我知道,我不用刻意去找,那六個人
就會出現在我的面前。因為,欠我的,他們都會來還。」 「就算你的前七任丈夫都是被你殺的,那第八任呢?你又是怎麼當著我們的面,殺掉他的。」丁當剛問完,就又說了一句:「不對啊,你夢裡出現的是七個男人,可你卻
殺了八個,多出來的哪一個是誰?」 「我的第四任丈夫,他並不屬於他們當中的一個。那個時候,我也想過收手,想過冤冤相報何時了,所以就隨便找了一個,我以為從此之後,我就可以過平淡的生活。可他出了車禍,在我們結婚第七天的時候。當時,我就坐在副駕駛上,他為了保護我,用整個身體把我給護住了。我當時就有一種被宿命籠罩住的感覺,我覺得,我是不可能過平淡生活的,我重活一世的目的,就是為了報仇,就是為了把他們一個一個送到地獄里去。我不能再去連累那些無辜的人。擔心爸媽受我的連累,我從家裡搬了出
來,住到了第一任丈夫給我買的那套房子里。」
「那說說吧,你是如何殺掉你的第八任丈夫的?我們的女警看著你,男警看著你的丈夫,而且門是從裡面鎖上的,你總不能穿牆過去吧。」
「我沒有過去。」鍾玉翠看了眼擱在丁當面前的手機:「我只是給他發布了一個讓他自己扭斷脖子的指令。」
「指令?心理催眠?」 「是的,心理催眠,但普通的心理催眠是達不到這種效果的。畢竟,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要讓他自己把自己給掐死,是件特別困難的事情。所以,從我認識他的那天起,我就給他吃了一種特殊的葯。那種葯,只對人的神經起作用,就算是最厲害的法醫,也是檢驗不出來的。事實證明,那個葯很管用,我的心理學和催眠技術學的也不錯
。」 「我能說你什麼呢?人才?」當丁當重新審視鍾玉翠的那雙眼睛時,才發覺,她的那雙眼睛,是有些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