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07章 子嬰(9)
徐凌走到前妻身後,伸開手,做了一個擁抱她的動作。 「你剛剛問我,如果早知我的人生會是這樣結束的,會不會從一開始就不會犯錯?其實,這個問題在我快被燒死的時候,我也問過自己。我告訴自己說不會。可如果人
生真的能夠重來,我真的不會嗎?」
「假命題。」刑如意也笑了:「現在呢,是要留在這裡多陪你前妻一會兒,還是跟我走?」 「跟你走吧,留在這裡,也做不了什麼了。只是,我心裡的對於我前妻的愧疚,怕是再也沒有機會補償了。」徐凌嘆了口氣,走到刑如意身旁:「那個小女孩兒,那個要
了我命的小女孩兒,真的是我的女兒嗎?」
「你覺得呢?」 「是吧。」徐凌弱弱的笑了:「她叫我爸爸的時候,我的心動了,就跟我那兩個女兒叫我時的感覺一模一樣。她沒錯,欠債還錢,欠命還命,我欠了她一條命,她問我要
回去,天經地義的。」
「難得你能這麼想。」 「她還有機會再去找個好的爸爸,好的媽媽嗎?這輩子遇見我跟安寧,也是她倒霉。如果有來生的話,我希望她能夠遇到一個真心喜歡她,疼愛她的爸爸媽媽,爺爺奶
奶,甚至是姥姥姥爺。其實,做我女兒的都挺倒霉的,就像我跟我前妻生的這兩個女兒,其實我也沒付出什麼。」
「下輩子好好做人吧。」刑如意丟出一根鎖魂鏈:「它會帶你去地府報道,我在陽間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我處理完了,再去找你。」
「安寧呢,我能見到安寧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刑如意看著徐凌的眼睛:「等你到了地府,你就會知道,地府不過是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跟你現在看到的這個差不多。不是所有的鬼,都有
機會碰面的。」
「我覺得也是,要不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到了地府,豈不是也得天天打架。」徐凌看著前妻:「地府有奈何橋嗎?」
「有。」
「那我能不能在奈何橋邊等著她?」
「捨不得?」
「不是,是我欠她一句抱歉,欠她一個耳光。這輩子我負了她,總得讓她把心裡的這股惡氣給出了,免得帶到下輩子。」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一直站在那裡等。」
「這就好。」徐凌說著,消失了。
刑如意轉了個身,出現在醫院大樓外面。
「如意姐是想去見見那位常警官?」
「不能見嗎?」
「能見能見,可就怕姐夫知道了,又要吃些莫名的飛醋。」
「你姐夫不會的。」刑如意輕點了下貓頭,推開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門,踩著台階走了下去。 常泰手裡捏著一根煙,低頭,靠在停屍房門外的那面牆上。看守停屍房的大爺則拿著水壺,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隔著那扇門,他們能清楚的聽到徐凌前妻的哭訴聲
,只是臉上都沒什麼表情。
也是,兩個人雖工作性質不同,卻都是見慣了生死的。
「聽丁當說,你們是來確定死者身份的。怎麼樣,確認了嗎?」
「你怎麼來了?」常泰沒有抬頭,但聽聲音,也知道這來的是刑如意。
「閑來無事,過來瞧瞧,沒想到就碰上了這麼大的事情。」
「戴上口罩吧。」常泰從口袋裡掏出個一次性的口罩遞給刑如意:「燒焦了的屍體,味道挺特別的。」
「不用,我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味道。」十八層地獄她都經常去溜達,什麼味道沒有聞過。
推開門,走進停屍房,徐凌前妻正好擦乾眼淚轉過身來。眸光與刑如意有片刻交匯。
「常隊長,謝謝你。」徐凌前妻微微欠身:「有些事情,我之前沒問,現在也覺得不是時候問。」
「你是想問你前夫徐凌的死因吧?」 「是的,這場火太過突然,讓我覺得很多事情想不清楚。這四年來,我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日常難免會有疏忽,擔心孩子們出事兒,家裡有隱患的地方我都做了特殊處
理,別說徐凌是個成年人,就是孩子在家,也不可能會出現這麼大的火災。 再說徐凌,徐凌是我前夫,我們夫妻多年,我自問也很了解他,他是個做事比較心細,而且安全意識很強的男人,他也不可能去犯這種錯誤。好,退一步說,就算徐
凌粗心,他一個成年人怎麼可能將自己燒成這樣?」
「水火無情,像火災這種屬於意外,除了刑事案件,沒有一場火災是人為可控的。我們會儘力調查,不管真相如何,我都會將結果告訴你。」
「謝謝。」
目送著徐凌前妻離開,常泰轉身面對著刑如意:「徐凌在這裡嗎?」
刑如意知道他問的是徐凌的鬼魂,搖搖頭,說了句:「不在。」
「能看出徐凌是怎麼死的嗎?」常泰仍舊捏著那根煙。
「常隊長的意見呢?」 「從徐凌的死亡姿勢來看,屍體呈現蜷縮狀,雙手呈握拳狀,這是由於火災導致高溫,高溫導致死者肌肉鎖緊繼而產生的自然蜷縮癥狀。還有,徐凌的兩隻胳膊,尤其
是上臂有往外卷的用力跡象,這不是火宅造成的,而是在死亡一瞬間的肌肉痙攣。」
「還有呢?」 「我不是專業的法醫,但這些年出的現場多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皮毛。這燒傷一共分為四級,如果只是一二級的燒傷,受傷者完全可以活下來。如果是三級燒傷,那就屬於比較嚴重的範圍,被燒傷者極有可能會產生一系列的併發症,即便是到了醫院,接受了及時的治療,也會因為這些併發症導致死亡。四級燒傷,想要活下來,除非
是奇迹發生。從眼前的這具屍體來看,明顯屬於四級燒傷。 你看,他體內的水分差不多都要被燒乾了。我生物學學的不是很好,卻也知道人體內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水,這水分被燒乾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現在就是一塊干碳
。由於屍體的極度乾燥,故而屍體表面呈現出不同程度的肌肉崩裂,也就是現在我們看到的這樣一條一條的裂口,大眼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故意用刀片劃出來的一樣。」 「或許這些不是肌肉崩裂造成的,而是死者生前被人砍傷的。」刑如意繞著徐凌的焦屍轉了一圈兒:「很多兇手在行兇之後都會選擇毀屍滅跡,用火燒,將現場偽裝成意
外失火的樣子也是兇手們比較常用的手段之一。」 「的確有這種可能。」常泰盯著徐凌的焦屍:「我會派人去聯繫徐凌的父母,希望他們同意給徐凌驗屍。不光徐凌的前妻想要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我也想知道他是怎麼死
的。陳傑會對他進行解剖。大火可以掩蓋一些真相,卻不能掩蓋全部的真相。」
「可真相,未必就是徐凌前妻想要知道的真相。」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刑如意能夠看見鬼,甚至能夠與鬼魂交流,他不想讓自己去面對這樣荒謬的結果,卻又不得不讓自己承認,這世上的確有些事情,是超出他認知範圍的。 「在安寧嫁給徐凌之前,曾懷過一個孩子。安寧也是利用那個孩子成功離間了徐凌前妻和他母親的婆媳關係,進而導致徐凌婚姻破裂,但那個孩子最終沒有被生下來。
」
「意外?」 「不是。」刑如意搖頭:「徐凌母親重男輕女思想比較嚴重,安寧肚子里懷著的那個也是女嬰。在安寧懷孕六個月的時候,徐凌和他的母親帶安寧去了一個私人診所,進行了非法的性別鑒定。在確認那是個女嬰不是男嬰之後,徐凌就要求安寧引產。那個女嬰,在被生下來的時候,還是活著的。安寧因為診所的技術問題,加上情緒波動,
導致引產後大出血,永久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
「可徐凌還是娶了安寧,給了她一個合法的身份以及名分。」 「你以為是愛情?」刑如意反問,跟著自嘲一笑:「男人的心,或許是連同為男人的你也猜不準的。徐凌之所以娶安寧,的確是因為她永久的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但不是出於愧疚,更不是出於心疼或者補償,而是出於一勞永逸的心。他告訴自己的母親,他之所以娶安寧,是因為安寧為他失去了孩子,並且以後都不會再有自己的孩子,他得對安寧負責,可實際上,是把安寧推出去當他阻擋自己母親的擋箭牌。安寧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她仗著自己年輕,囂張的介入別人的婚姻,拆散別人的家庭,可
她自己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如果她好好的,找個相愛的男人,結局不一定會像今天這樣。」
「這件事跟他們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徐凌在跟安寧結婚之後,對安寧的感情就不再像以前那樣了。這兩年,更是因為孩子的緣故,跟他的前妻走的近了些。安寧,似乎變成了曾經的徐凌前妻,甚至還不如他的前妻,她焦慮,憤怒,不安,憂鬱,痛苦,總之產生了一系列的心理問題。」刑如意遞給常泰一份東西:「她似乎患上了很嚴重的焦慮症以及抑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