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19章 蟬衣(3)
「你也知道,干咱們這一行的,都是靠證據說話的。那王興濤的案子雖然蹊蹺,可現場所有的細節都指向他是自殺的,最後也只能被定性為自殺。」陳傑搖了搖頭:「我爹當
時是負責這個案子的主檢法醫,這案子雖說是給了了,家屬也沒異議,卻擱在我爹心裡十多年,他有事沒事兒的就去會想,因為覺得這個案子有些地方是說不通的。」
「自斷雙腿,自斷一臂?」 「是啊,這人都是有應激反應的。砍第一刀的時候,或許還有勇氣,可這一刀下去,感覺到疼就會收手,就會沒有勇氣再去砍第二刀,更別說硬生生的將自己的雙腿跟一隻胳膊砍下來,這人的耐疼級別得有多高,他得有多恨自己啊。當然,這稀奇古怪的案子多了,就前些天安寧講的那個,那也是因為在服用了致幻藥物之後才對自己下狠手的,這個王興濤,除了正常的吸煙喝酒外,沒有那些壞毛病,而且通過屍檢,也沒發現他在對自己動手的時候服用什麼特別的藥物。我爹就是因為想不明白這些,所
以愣是糾結了一輩子。」
「他呢?」常泰看了眼眼前的受害者。 「他?」陳傑蹲在屍體旁:「從屍體來看,是死後被分割的。雙下肢,雙前臂,也都是被硬生生給砍斷的。這個兇手,應該懂得一些醫學方面的只是。你看,他選擇的切割點兒,都是骨接處,是比較容易砍斷的。根據死者的屍僵情況,以及身上的屍斑分佈,大概可以確認他的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天。具體的死亡時間以及死因需要進一
步解剖。」 陳傑說著站了起來,指揮自己的助手:「你們兩個,幫忙把人給裝到裹屍袋裡,送到殯儀館吧。他們那裡地方大,排氣排臭設施做的也比較好,適合勘驗這種類型的屍
體。」
助手們也都是跟了陳傑兩三年的,做起事情來,非常的麻利。倒是旁邊一個想要伸手幫忙的刑警,見到屍體的模樣時,忍不住跑到一邊吐了起來。
這種情況,比較常見,尤其是剛從警校分配過來那些年輕刑警們。不過,吐著吐著,也就習慣了。
「這是什麼?」正要拉拉鏈的助手從裹屍袋裡捏起來一個東西:「蟬殼,這屍體身上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蟬殼,又叫蟬脫,蟬衣。
剛剛那位老人說過,那個叫王興濤的副廠長死的時候,身邊就有一隻蟬衣。
「也許是下水道里的東西,這屍體被扔在下水道里,不小心沾了這個東西,也是正常的。」
「應該不是沾上的吧。」助手看了眼屍體:「剛剛打撈上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給做過初步的清理了,當時還沒發現這個東西呢。」
陳傑皺眉,往裹屍袋裡看了眼,發現剛剛閉合著的死者的嘴巴張開了。
「這蟬脫你是在哪裡撿的?」
助手指了指死者的頸窩。
陳傑的眸光暗了下去。
「怎麼了?」常泰問。 「這蟬脫應該是含在死者嘴巴里的。」陳傑一邊解釋,一邊讓助手停下搬運的動作,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掰開了死者的嘴巴:「口腔里還留有蟬脫的碎屑,應該是死後放入
的。這兇手,是在告訴我們什麼呢?」
「副廠長案。」丁當接道:「剛剛那個老人說過,在那個副廠長的案發現場,也發現過一隻蟬脫。老人還說,那個時候天氣未熱,也不是有蟬的季節。」 「是春天,大概三月初的時候,我記得特別清楚,因為這個案子,我爹得反反覆復給我說了七八年,整個過程,我幾乎都能給倒背出來。」陳傑回憶著:「我記得,那一年裡還發生了一件事兒,應該是在紡織廠的那個案子之前,一輛旅遊大巴發生了側翻,車上的人幾乎都死了。對,就是旅遊大巴,醫院組織的,車上乘坐的幾乎都是醫院
里的醫生還有醫生家屬。」
「沒有倖存者?」 「有,但是不多,兩三個吧。我記得,其中一個好像還是這個紡織廠案的親屬,是這個王興濤的表弟還是什麼的。他當時談了一個女朋友,是醫院後勤部的主任,離婚的,年紀比他至少大個十歲。那年代,姐弟戀還算是比較稀罕的,所以我對這個有印象。那個後勤部的主任死在那場車禍里了,王興濤的那個親戚活下來了,但是傷了一
隻眼睛。那案子也是我爹辦的,調查過程中發現了那個人跟王興濤的關係,於是就特別記了下。」
「那他跟王興濤的死有沒有關係?」 「應該沒有吧,我記得那個人是做醫藥推銷的。」陳傑回憶著:「早些年做醫藥推銷的都特別掙錢,但外頭的人不了解,覺得這些人跟騙子差不多,對他們的印象也不是
特別好。一個是紡織廠的副廠長,一個是做藥品推銷的,兩者之間也沒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這蟬脫也是葯啊。」丁當插了一句嘴:「只不過是中藥。」 「丁當說的沒錯,這蟬脫的確是葯,而且臨床作用還比較廣泛。」陳傑沉吟著:「根據研究證明,這蟬脫還有大量甲殼質,有鎮靜作用,能夠減低反射反應和橫紋肌緊張
度,且對神經有阻斷作用。」
「那個人應該還活著吧?」常泰輕飄飄地問出了一句:「丁當去查一查吧。」 「如果查出了什麼來,記得也給我說一聲,我爹直到現在還惦記著當年的那個案子呢。」陳傑將蟬脫小心的放到裹屍袋裡,拉好拉鏈:「常隊,我先去解剖屍體,等屍檢
報告出來以後,我再聯繫你。另外,痕迹鑒定科的同事們,似乎也有些發現,你可以先去那邊看看。」
常泰點了點頭。
看著陳傑和法醫科的同事們坐車離開,常泰的眼神落到了擱在角落裡的那隻皮箱上。那隻皮箱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不光款式很老,而且邊角部分有很多的磨損。 「這個行李箱是在那邊的垃圾桶旁邊發現的。」痕迹鑒定科的同事走到了常泰身邊,用手指著不遠處的那個綠色垃圾桶:「箱子,陳主任已經勘驗過了,裡面有血跡,還有一些皮膚組織的碎片,目前可以確認是用來拋屍用的。只是現場留有的血跡太少,屍體又是從下水道里打撈上來的,而垃圾桶旁邊又被人翻撿過,留給我們可查的信息
太少了。」
「也不少,至少兇手告訴我們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常泰將目光從那隻行李箱上收回來:「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是誰?是什麼時候?」
「就是這豆腐湯鋪的老闆。」 做餐飲的,每天都會起很早,這是慣例,但老街上的商販又有點不同。老街是晚上熱鬧,白天冷清,所以老街上的商戶通常都是晚起的。這做豆腐湯的又跟別的湯食
鋪子不同,老闆不去買現成的豆腐,擔心放到晚上,不新鮮,影響整個豆腐湯的口感,所以他家的豆腐都是現磨現做的。 早上七點多,老闆跟老闆娘起床,整理東西,準備磨豆腐。這老街的下水道不太好,經常性的會堵,和往常一樣,老闆拿了自製的工具,準備去疏通下水道,結果打
開石板就發現了被丟在裡頭的屍體。虧得老闆心臟不錯,要不,這胳膊腿的能把人給嚇出毛病來。
「屍體在裡頭泡了兩三天,過往的人聞不見臭味兒嗎?」 「聞見倒是能聞見,可誰也不會往屍體的方面聯想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老街雖然老,但下水道的密封措施做的還不錯,就算有零星的臭味兒飄上來,他們也以為
是正常的。」
同事指了指眼前的行李箱。
「就跟這拋屍用的行李箱一樣,其實這箱子也有味道,但擱在垃圾桶旁邊,聞見的人都會以為是垃圾桶里散發出來的味道,沒有人去刻意關注這個箱子。」
「兩三天了,這老街上的垃圾桶都沒人清理的嗎?」 「有,有垃圾車,但不是固定的每天都來。再有,這城市裡有不少的拾荒者,有些拉垃圾的看到諸如箱子這樣的東西,也不會往車上裝,想著留給那些拾荒者算了。也
不知道是這箱子太破,那些拾荒者看不上,還是箱子里的臭味兒讓他們覺得不舒服,這箱子竟一直擱在那邊沒人動。」
「有指紋嗎?」
「有一些指紋,經過判斷,應該都是那些撿垃圾的人留下的。」
「老街上有監控錄像嗎?」 「沒有,不知道是給忘了,還是因為這是最老的商業街,想要保持它原來的特色沒給安裝。那邊倒是有幾個店鋪門口安裝了,但估計也查不出來什麼。一來,這老街到
了晚上,人流量特別大,幾乎能達到那種肩膀挨著肩膀的。還有,就是老街的進出口比較多。那幾個監控也沒辦法監控到整個老街上的情況。」
「四周的監控呢?」
「還在查。」 「好,等排查出來結果了告訴我。」常泰說著,抬腳進了馬記豆腐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