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第123章 蟬衣(7)
車內,酒吧老闆軟踏踏地靠在了椅背上。 伊爾伸手去拽安全帶,眼角餘光卻看到了坐在後車座上抱著小貓的胭脂鋪老闆刑如意。她輕輕一笑,繼續著手上扣安全帶的動作:「掌柜的來遲了,這個人的命,我已
經拿走了。」
「為什麼?」刑如意低頭撫著小貓。
「什麼為什麼?」伊爾握住了汽車的方向盤。
「你原本可以利用剩下不多的時間去好好的享受生活,為什麼,要學你的姐姐,讓你的雙手也沾滿血腥。」 「都是我做的,跟我姐姐又有什麼關係。」伊爾發動汽車:「掌柜的若是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麼證據,大可以去市刑警隊舉報我們,讓那些警官來抓我們。可是,掌柜的,
你手裡有證據嗎?」
「陰司不管陽間事,我若是想要強行阻止,就不會幫你達成心愿。」
「那掌柜的今日來是想要做什麼?」伊爾透過後視鏡看向刑如意懷中的那隻小貓:「若是來規勸伊爾的,就請掌柜的回去吧,伊爾心意已決,斷不會改變。」
刑如意搖搖頭,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伊爾開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推開車門,走下來,靠車站著問了句:「掌柜的方才說陰司不管陽間事,那掌柜的幫我,算不算是違反了規矩,算不算是助我為孽?」 「我只是幫你達成了你的心愿,治個胎記而已,算不得什麼助你為孽。至於這後面的事情,都是你個人的選擇。往後要承擔什麼,也還是你自己的選擇。若是依著我自
己的意思,我也覺得這幫人該有惡報。當年,那些被他們害死的人,至今還留在地府里鳴冤。」
「掌柜的放心,伊爾不會逃避責任的,伊爾所做的事情,也都是伊爾現在最想要做的。掌柜的,咱們下面再見。」伊爾擺擺手,重新坐回到車裡。
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刑如意搖了搖頭,對懷中的小貓說:「潤兒,你說我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是對是錯,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常隊長的案子要破了。不管抓到的是誰,至少這案子有人背了。」小貓打了個哈欠:「我現在擔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就常隊長那
個脾氣,估摸著升職對他來說,是種折磨。」
常泰覺得最近的案子都是在愚弄他。
比如說,他圈畫好了地圖,做好了不吃不喝摸排一個月查找嫌疑人的準備,結果僅僅隔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這兇手就帶著新的死者登門自首了。 他不光覺得自己的心血被白費了,更覺得自己的職業被兇手嚴重的給侮辱了。尤其,當他看到那個上門自首的兇手是個才剛滿十八歲的小姑娘時,整個人更是陷入了
一種煩躁的情緒里。
「你說你是兇手?」 雖然站在眼前的這個叫做伊爾的姑娘全身是血,且手裡還拿著兇器砍刀,可丁當就是沒辦法把她跟窮凶極惡的殺人犯聯繫到一起。難不成,她也是三觀跟著五官跑的
典型。之所以覺得這姑娘不是兇手,是因為她長得太漂亮,而且是一種恍若天使般純粹的,牲畜無害的那種漂亮。
「我是兇手,這是兇器,不信的話,你們可以驗驗。哦,對了,我把車也開過來了。最後一個被害者,就在車上。」
一個兇手,拉著被害者跑到刑警隊來自首,而且她表情淡然的就像是在說著自己隨便撿了一個錢包一樣的輕鬆自如。丁當瞬間覺得有種五雷轟頂的挫敗感。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人?」
「因為我快要死了。」伊爾從身上掏出一份檢查報告遞了過去。
「你快要死了,所以就找個人來殺?這什麼鬼邏輯啊。」
「我不是隨便找個人來殺的,我殺的,都是我的仇人。」伊爾將帶著血的砍刀放在了地上:「你們有手銬的是吧?我是殺人犯,你們先把我給拷起來吧。」
「我們不拷你,你會跑嗎?」丁當問,看著她那一身的血。
「不會。」伊爾搖頭:「我沒有跑的必要,我遲早都是要死的。」 「那我們還拷你做什麼。」丁當擺擺手:「你帶的有換洗的衣裳嗎?沒有的話,我這裡還有一套。我看咱們身高體型都差不多,你先湊合著穿我的吧。你這一身鮮血的,
我看了不舒服。」
「好。」伊爾乖巧的點頭,跟著丁當去換衣服了。
「常隊,這是什麼情況?」隊里負責值班的刑警也懵了:「這小姑娘,真是殺人兇手,用砍刀分割屍體的那種?」 「這有什麼稀奇的,犯罪者年齡是不分大小的,我只是覺得這個叫伊爾的姑娘太漂亮了。」另外一個也在值班的老刑警端著茶杯走了過來:「1968年,有個叫marry的11歲的小姑娘,殺死了兩個男孩子。這兩個男孩子,一個三歲,一個四歲。小姑娘先是將其中一個帶到了廢棄的房屋內,用扼頸的方式將其掐死,然後再誘拐另外一個,用
同樣的方式將其殺死,甚至還將屍體進行了肢解。案件發生之後,她被送到了當地的監獄服刑,直到1980年才獲得假釋,至於後來她怎麼樣了,沒有後續報道。 還有,在2009年的密蘇里州,有個叫Alyssa的15歲的小姑娘,因為好奇什麼是死亡,於是決定殺死自己年僅9歲的鄰居。她先是將鄰居割喉,隨後將屍體埋葬在森林深處,並且在離開前又多刺了幾刀。她在日記中寫道:我殺了人,我掐死了她並且割了她的喉嚨,還刺傷了她。現在,她已經死了,被我埋在了森林的深處。後來,這個小姑娘被診斷出患有各種各樣的心理疾病,而她的家庭是造成她患上這些心理疾病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曾嘗試自殺,但沒有成功。後來,她被判處終身監禁,一輩子
都在監獄里度過。」
「那前輩您的意思是……」 「沒有天生的惡魔,任何犯罪都是有跡可循的。」老刑警端著茶杯走了,常泰朝著審訊室的方向看了看,對年輕警官說:「通知陳傑,說有案子。注意保護外面的那輛車
子,那極有可能就是新的第一案發現場。」 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伊爾面帶微笑的坐在丁當和常泰的對面,她說:「你們不用問,只需要記錄就好。我是來自首的,所以,我會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你們
。我知道殺人償命,我沒想活。就算想,老天爺也不會給我這個機會。」
那個老刑警說的對,所有的犯罪都是有跡可循的。 「我是個剛生下來就被親生父母給遺棄的孩子,但幸運的是,我碰到了一家子的好人,是外公外婆把我從垃圾堆里撿出來,然後帶回家去的。我的養父養母,包括我的
姐姐都是特別好的人,他們一直把我當成是親生的女兒,親生的妹妹一樣對待。與之相反的,我的親生父親卻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你的親生父親是誰?」丁當問。
伊爾猶豫了一下,從懷裡抽出一份報紙遞了過去。那報紙是十多年前的洛城晚報,正對著丁當他們的是一則新聞,新聞的內容剛好是紡織廠的那件蹊蹺案子。 二十年前,伊爾的親生母親通過關係進到紡織廠,成了一名普通的紡織女工。伊爾的媽媽長得很漂亮,剛到紡織廠,就成了廠子里的廠花,惹得那些單身小夥子總是
跟在她後面轉悠。 這個漂亮的姑娘,也引起了副廠長王興濤的注意。王興濤雖然有家室,卻生著一副花花腸子。副廠長的權利,加上能說會道,會騙人的一張嘴,很快他就俘虜了伊爾
的母親。 王興濤告訴伊爾的母親,他跟妻子早已經沒有了感情,只是因為孩子還小,自己母親的身體也不好,擔心老人家受刺激,這才沒有離婚。他讓伊爾的母親等他兩年,
等孩子大點兒了就給她一個交代,一個名分。 伊爾的母親生性單純,就這麼被王興濤給騙了。兩個人整日廝守,哪有不出意外的時候。王興濤的妻子很快就知道了他們兩個的事情,她給了王興濤兩個選擇。要嘛
跟自己離婚,要嘛跟伊爾的母親徹底了斷,並且將她從紡織廠里趕出去。 這個王興濤名義上是紡織廠的副廠長,其實背後依靠的是妻子娘家的關係。男人愛美,卻更在乎自己的利益。他選擇了利益,選擇了跟利益綁定在一起的妻子,將伊爾的母親騙回了老家。按照王興濤原本的計劃,只要他不再跟伊爾的母親聯繫,等冷淡一段時間后,她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若她還不放棄,就上演一出苦肉計,
差不多也就把那個蠢笨的女人給矇混過去了。
可讓王興濤沒有想到的是,幾個月後,伊爾的母親竟大著肚子找上門來。那時候,她已臨近分娩,而肚子里的那個,是王興濤的骨肉。 王興濤無奈,只能在紡織廠附近租了個房子,將伊爾母女給安頓了下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因為這個孩子見不得光,所以她是伊爾母親自己拼了命生下來的。王興濤看著這個女兒,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禍害,他趁著伊爾母親產後昏睡,把伊爾抱出去,特意多跑了些路給扔到了垃圾桶里。也許是上天憐憫,伊爾遇到了好心的外公外
婆,擁有了第二次生命。 原本以為,她與自己這個混蛋生父之間再也不會有所瓜葛,卻沒想到,命運跟他們開了一個更大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