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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剖屍

  外公的屍體在家裡放了一天,被送到了殯儀館。


  爸媽他們要把外公的屍體給焚化了,說天氣熱,不能放太長時間,可外婆還沒有出院,我想她是想要見外公最後一面的,於是我死活擋著不讓火化。爸媽也很心痛,但他們畢竟是生意人,成熟穩重以大局為重,他們說外公八十多歲了,在睡夢中離開是最好的結果了,這麼大的年紀了,總有一天是會離去的。


  家裡那大的生意要忙,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裡,他們想等外公的葬禮快點弄完之後,把外婆接到上海去。


  說實話,當時我對爸媽的無情是很怨恨的。


  我爸媽氣我不懂事,說將來我怎麼管他們的公司,我說有弟弟就好了啊,我根本就不悄管那什麼狗屁公司。


  我弟弟叫唐煜。


  唐煜現在十五歲,在上海念書,初三。


  這一次外公離世,我本來是打了電話的,但爸媽跟我說弟弟學習重要,就不要回來了,而且外婆總會去上海的,既然外公已經離開了,何必非要再委屈活著的人呢?

  外公一共生了三個孩子,我媽最小,上面還有兩個伯伯,也都在上海。


  這一次,外公離世,只有兩個伯伯回來了,伯娘和表哥表姐他們都沒有回來,說是公司忙抽不開身。


  難道這就是大人眼中成熟的親情么?

  我不懂,也不想去懂,我只知道,外公外婆養育我長大成人,外公現在離逝了,就算是我身處地獄,我也會回來看望一眼的。


  我坐在殯儀館大門口,低落地靠在牆上,看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們。


  他們都是來送親朋好友火化的,有的人小聲地抽泣,有的人默默流淚,有的人嚎啕大哭,鞭炮聲滿天,炸得人心裡泛痛,白紙滿天飄散,像從高空飄落的雪花一樣,描述著一場人間最孤寂的生離死別。


  「初一。」


  靈正走到我面前,輕輕呼喊著我的名字。


  我抬起頭,苦笑:「靈正,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靈正一直在醫院幫我照顧著外婆,我在殯儀館阻擋著爸媽和伯伯們,不讓他們把外公的屍體火化掉。殯儀館有冷藏櫃,我打聽過了,可以保存屍體好多天呢。


  靈正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怎麼一個人坐在地上?」


  「靈正……」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一開口,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落。


  靈正把我擁進懷裡,輕輕拍著我的腦袋:「初一,想哭就哭吧。」


  「靈正……嗚嗚嗚……」


  我趴在靈正懷裡,痛哭了一場。


  哭過之後,感覺人一下子了悟了。既然外公離逝已經成了事實,那我就去把外公的魂魄召回來,好好跟外婆道個別的,不然也對不起我走陰女的身份。


  我請靈正幫我在殯儀館繼續攔著我爸媽他們,我自己打了個的,回了外婆家。


  我打開大門,直接衝到了放家仙神位的屋子。


  這是單獨設的一處偏房,是外婆用來看香的香房,香房三米寬,九米長,是按外婆要求的尺寸專門造的,據說是老祖宗沿襲下來的。香房兩側掛著紅布,一大塊一大塊的那種紅布,都是以前被治好了怪病的人送來的,也算是外婆走陰的「戰果」。


  位於房間東南方向的一個木柜上,有一個神龕。


  神龕是一個特製的橫長方形的木閣,上面用竹編做了一個半圓的拱門樣的框罩著,沒有門,只在上頭蓋了一塊紅布,裡面安放著神靈的塑像。塑像共有三十來樽,皆為紅木雕刻,上面鑲嵌著金粉,每樽高半米左右。造型和模樣都不一樣,有的大馬提刀,有的則手握玉如意,造型都比較誇張,它們代表著每個神靈的封號神位。


  以前外婆每天早上就會燃了三炷香,插在神位前的香爐里。


  如果有香客來問事,外婆就會在神靈的塑像前丟卦問卜,晚上就會夢到一些片段性的事情,這就是走陰了。


  一般來講,這些片段性的事情都與來訪者有關。


  走陰是一股很神奇的力量。


  我走進香房,將放在神靈位下方的軟墊子取出,彎膝跪在上面,熟練地拿了幾張黃色的空白符文紙,在面前的銅盆子里燒了。邊燒,邊喃喃地跟走陰堂口的老仙家們說話,我請他們直接把外公的魂魄從陰司帶上來。


  正常來講,這對於老仙家們來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以前的時候,外婆常用這種方法請魂上陽間,看好了很多人的陰病。一般外婆做完這些之後,就會跟尋常的老太太一樣,樂呵樂呵地去做飯或出去散步,那時候我會跟在她屁股後頭,幫點小忙。


  現在……


  外婆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而我現在要召的,居然是外公的魂魄。


  我取了月角卦,丟卦問卜。


  誰知道,我一連丟了三個,都顯示的是向上的,也就是陽卦。三個陽卦的意思就是,老仙家們無法請外公魂魄,而且,這件事情並不屬於陰司,而是我們陽間的事情。


  我閉上眼睛,嘗試與老仙家們溝通。


  溝通得很順利,可是老仙家們的意思跟卦象上一模一樣,他們無法說太多的東西,那樣會泄露了天機,對他們不利,也影響了我們的福報與運氣,所以我沒有強迫他們,把月角放回原位,退出了香房。


  在外人面前,我是堂堂走陰女,其實,如果走陰堂口的老仙家不幫我的話,我只是一個能看見鬼神的普通女孩子罷了。


  不行!


  我不能在這裡自怨自艾,我得想法子。


  老仙家們以前給外婆的信息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片段,其他都是外婆自己查出來的,外婆曾經戲說這是人神合作、萬事查清。的確,外婆很聰明,可我沒有外婆的那份聰明勁兒,我得到了老仙家提供給我的這個線索,還是一籌莫展。


  我打了個車,又回了殯儀館。


  靈正站在大門口等我,問我召魂魄怎麼樣了?我失望地告訴他,我沒有召回外公的魂魄。他問為什麼?我把老仙家提供給我的信息告訴靈正了,靈正沉思了一會兒,說:「初一,外公被人扣魂了。」


  「啊?」我大驚,「為什麼?我們一直守在外公身邊的,不可能會有人趁機下手啊。」


  「外公死後,我們是守著,但死前呢?」


  「什麼意思?」


  「我懷疑外公是被人殺死的。」


  「啊?」


  「你跟我來。」


  靈正牽著我,來到了殯儀館的一處很偏僻的房間,我看到外公的屍體躺在一張停屍床上,凌王墓和沈妍站在旁邊,另外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陌生男人,戴著副眼鏡,看起來像個醫生,可是頭頂的氣卻是一團黑色的,身上陰氣特別重,看起來不像是醫生。


  我問靈正這是要幹嘛?

  靈正還沒來得及說話,剛好這個時候,我爸媽和伯伯進來了,我爸很氣憤,說:「初一,你說你不懂事就算了,你還帶著大家一起不懂事。」媽媽看著我,眼睛紅腫,看樣子暗地裡沒少哭。


  我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沈妍解釋說,「叔叔,阿姨,初一跟外公感情深,你們就讓她再跟外公待一晚上吧?你們放心,明天一大早,我們一定把外公交還給你們,好不好?」


  爸爸還想說什麼,媽媽把爸爸攔住了。


  之後,他們幾個人都出去了。


  凌王墓把小房間的門關嚴實,將燈全部打亮,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從停屍車的下面取出了兩個工具箱,他把工具箱打開,裡面大大小小的刀具、剪刀,應有盡有,跟做手術的那些東西類似。


  靈正拍了拍白大褂的肩膀:「小金,辛苦你了。」


  白大褂微微一笑:「靈三爺太客氣了。能有幸見到靈三爺本人,是我金某的福氣。」


  「開始吧。」


  「嗯。」


  白大褂取了一刀鋒利的刀,麻利地把外公的衣服給退去了。


  我大驚:「喂,你們要幹嘛?」


  沈妍把我拉到一邊:「初一,靈三爺懷疑外公是他殺,請了洪湖最有名的法醫金世遺為外公解剖,提取證據,你別在旁邊吵他了。」


  我感激地看著靈正,靈正點點頭,示意我聽沈妍的話安靜一點。


  金世遺手拿鋒利的尖刀,抵在了外公的脖子處,我不忍心看,偏過頭去,就在這個時候,金世遺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停頓了一下,看著靈正,靈正淡淡地說:「你先忙,正事要緊。」金世遺放下尖刀,掏出手機,接聽。


  過了一會兒,金世遺掛了電話,跟靈正說剛剛發生一起命案,屍體已經在來殯儀館的路上了,幾分鐘之後就到,他得去準備一下。


  我一聽,急了,拉住了他:「金醫生,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外公怎麼辦啊?」


  金世遺為難地看著我:「死者是一名二十三歲的女性,我必須要儘快取得證據,否則……」


  「求求你了,金醫生,我求求你了。」


  金世遺求救地看向靈正。


  靈正問道:「小金,解剖的工具還有么?」


  金世遺點頭:「工具多,但人手不夠。」


  「你把這套工具留下,你有事先忙你的,去吧。」


  「抱歉了。」


  金世遺把我推開,轉身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果外公真的是他殺的話,我連召回外公的魂魄都辦不到,我還怎麼找到兇手啊?現在還指望法醫幫我們找一找他殺的證據,可是法醫也走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我獃獃地看著金世遺離去的背影,眼淚一下涌了出來。


  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我該怎麼辦?

  靈正撫了撫我的頭髮,「初一,不要哭,乖。」他說完,轉過身,從工具箱里拿出一副白色的工作手套戴上,把外公的眼皮翻開來看。


  我獃獃地看著靈正:「靈正,你這是……?」


  靈正頭也不抬,邊翻看邊說:「眼內有明顯的出血點,口唇紫青色指甲也是紫青色,嘴裡沒有損傷,頸部的皮膚沒有損傷和瘀血……」


  我張大嘴巴,看著靈正,凌王墓突然開口接了一句:「疾病可導致呼吸和循環功能衰竭,因缺氧而窒息。」


  靈正點頭:「的確,從表面看,外公年紀大了,因疾病導致猝死的機率非常高。」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不過,你們看這裡……」他用手指摁壓了幾下外公的胸口,那裡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白色的圈兒,跟周圍的皮膚明顯不一樣。


  我茫然地看著靈正:「這是什麼意思呢?」


  「暫時還不能完全肯定。」靈正說完,對凌王墓伸出手去:「阿墓,十一號刀,我來給外公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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