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三途河
收魂人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看著外婆，眯著眼睛笑：「我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呀。」
外婆笑著點點頭：「來辦一點事情。」
「好好……等我將這些新魂收了，就帶你們過河啊。」收魂人說著又把斗笠重新戴好，「你們今天運氣好咯，要是前幾天來，陰司大亂，肯定有不少魂魄來找你們的麻煩咯。」收魂人邊說，邊將那個圓柱體人收回了銅鈴鐺裡面，然後又將墳頭上的新魂一一用一個布袋子裝起來。
我看著那布袋子不過巴掌大小，卻能裝下數也數不清的魂魄。
外婆問道：「陰司大亂，是不是跟城隍爺有關呢？」
收魂人回說：「是啊，這事大家都知道嘛，就不用我多說了，城隍爺為了個女人連陰司都丟下不管了，可害苦了我們這些跑腿的喲。」
女人？
城隍爺高高在上的冷麵神靈，居然還會為了個女人丟下陰司？
我心裡巨震。
沈妍問道：「請問，那現在這裡為什麼恢復又平靜了呢？」
收魂人看了一會兒沈妍，才慢騰騰說道：「因為城隍爺回來了啊，哈哈……」
回來了？
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
收魂人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甩出一根鐵鏈子給我們，說道：「白老太太，你帶著兩個小娃娃牽拉鏈子，我帶你們渡河去。」
「好，多謝。」
外婆把鏈子牽起來，示意我和沈妍拉好。
我們拉著那根鐵鏈子就跟著收魂人走，不多時，路邊冒出許多血紅色的花朵來，搖曳生姿。
這就是陰司最出名的兩生花了。
花開千年，花落千年，花和葉千年萬年永不相見。
我們順著花朵一路向下，看到了一條長河，這就是三途河了，上次我們來過。三途河上面有一艘船，收魂人囑咐我們一會兒上了渡船千萬不要說話，不然會把自己的三魂落在水裡去，人就算回了陽世，也會成為一個傻子。
我們各自點頭，什麼也沒有說。
收魂人跟渡船的老爺爺打過招呼，就直接將我們帶上了船。
船上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們幾個人，渡河的爺爺也一路沉默，可是玄衣人卻講開了……
他說女人死後會先來到三途河，河中有三條深淺不一的暗流，它掌管著陽世間女子的三途。生前喜惡好善，死後就會從哪一條河上經過，承受哪一樣的痛苦。
這三途就是火途、血途和刀途。
而渡河之時，必須由一個男子牽引，否則就會被渡船爺爺丟到河裡去。
這三途河的河水沒有浮力，也不清澈，渾濁一片，且能夠腐蝕魂魄。一旦落了水，就永遠沒有轉生的機會，只能成為水鬼，在這徹骨冰冷的河水裡承受永世的痛苦。
我往邊上移了移，想看清楚這三途河到底像不像他講的那樣可怕，就看到一隻白森森的枯手從河裡伸了出來，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腳脖子。我還沒來得及尖叫，那枯手就被外婆一腳踢回了水裡，噗咚一聲。
收魂人讚賞地看了眼外婆，繼續說道：「這些水鬼在河裡待得久了，都產生了妒性，你們要被他們扯帶下了水啊，就回天乏術了。」
我沒有回答他，心裡突然覺得空空的，好像曾經掉進這三途河裡過似的。
我獃滯地看著那汪濁水，船無聲無息地向前行著，兩岸已見不著血紅色的花，卻出現兩道高聳的山峰。
峻岭疊嶂，異常的陡峭。
渡船爺爺在這裡停了船，用撐篙一擊水面，聲音粗啞：「到了。」
我一瞧兩岸懸崖峭壁，根本就沒有路可上，這不是去枉死城和酆都城的路啊，他怎麼把我們帶這裡來了？
收魂人說：「白老太太，您是來尋找一個魂魄的吧？」
外婆回說：「當然了，哪一回我來陰司不是要找魂魄啊？你這個老頭子怎麼越過越糊塗了？」聽他們兩個人說話的口吻，像是多年的老友，一點也不拘泥。
收魂人說：「昨天城隍爺來過了，他說明天你會來，還吩咐過我，你要找的魂魄不在陰司，如果你們來了，就直接送你們還陽去。」
原來他把我們送到了還陽的地方了。
外婆驚訝地說：「城隍爺提到我們一家人了？」
收魂人點頭。
「那城隍爺有沒有說過我家初一的陽壽還剩幾年？」
「這個……倒是沒有。」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老頭子。」
「開口閉口老頭子，在這些小娃娃面前，你這個老婆子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我和沈妍互看一眼，忍不住笑了。
外婆樂呵呵地說：「你這個老頭子都死那麼多年了，還這麼死要面子。行了，我不跟你多說了，我還要正經事要辦呢，先走了啊。」
收魂人把頭上的斗笠摘下來，拿在手裡：「下回來給我老頭子帶點鋪路錢。」
「行！」
外婆一左一右牽著我和沈妍的手，將我們向上一拋，我頓時只覺得頭昏腦脹，眼前一黑，好像失去了意識。在失去意識之前，我好像扣到收魂人說：「棺生子，你今年的劫難不小啊，注意一點。」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我再次清醒的時候，我發現我們已經回到了床上。
我迫不及待地問道：「外婆，為什麼城隍爺知道我們會去陰司？他還知道我們要找的魂魄不在陰司？」沈妍也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外婆。
外婆沉思了一會兒，說：「城隍爺專門負責每個人一生的福祿壽和掌罰之事，他知道死在楊安床上的那個男人的事不難理解，我奇怪的是，他憑什麼那麼肯定我們會去陰司找他的魂魄？」
我和沈妍互相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城隍爺就在我們身邊！」
外婆點頭：「不錯。」
我就不明白了，堂堂一界陰司的主掌神靈城隍爺，他怎麼會留意到我們這種小角色呢？從收魂人所說的話里，我感覺這個城隍爺好像隨時都知道我們的行蹤似的。
外婆突然看著我：「初一，快，快把清明尺拿出來看看。」
我愣了下，這時候要清明尺幹嘛呀？
我把清明尺拿出來，遞給外婆，外婆拿在手裡，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不解地看著外婆，外婆笑著笑著，突然落下淚水來，我嚇壞了，忙給外婆把淚水擦去。
「外婆，你怎麼了嘛？」
外婆吸了吸鼻子，又笑又哭：「初一啊，外婆是高興啊，外婆是高興啊。」
「外婆……」我心裡越來越不安。
外婆說：「初一，原來靈三爺就是……哈哈哈哈……好！好！好！這下我就放心了，我放心了，哈哈……」
我擔憂地看著外婆。
沈妍突然說：「外婆，讓我看下這清明尺是不是真的……哎喲！」她的手剛碰到清明尺身，突然冒起了一陣白煙，她疼得大叫，在床上打滾。
我嚇壞了，忙去把她扶起來，她全身發抖，我將她緊緊抱著：「沈妍，沈妍？」
外婆把清明尺遞給我：「初一，這把清明尺你一定要好好收著，知道么？不到萬不得己，不要拿出來用，它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你不知道，它其實是……哎，算了，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機一到，你什麼都知道了。」
外婆拍了拍沈妍的臉頰，沈妍慢慢平靜了下來：「外婆，我剛才好難受。」
「哎……妍兒啊，傻孩子，那是專門治邪驅鬼的清明尺，你是棺生子，清明尺是你天生的剋星啊，你以後不要再碰了啊，我苦命的孩子。」
外婆抱著沈妍，沈妍趴進外婆懷裡，兩個人緊緊摟著。
我獃獃坐在一邊，低頭看著手裡的清明尺，外婆說什麼時機啊？我不知道什麼啊？清明尺是靈正送我的啊，有什麼問題么？
我呆住了：「遭了外婆，靈正還沒有回來，是不是遇到危險了？」
我忙下去，找開房門，衝進靈正的房裡，突然間……我再一次呆住了！——靈正一件衣服也沒有穿，平躺在床上，雙眼輕閉，而凌王墓也沒有穿衣服，雙腿盤著，坐在床腳邊上。
「啊……」
我呆了兩三秒，條件反射地大叫起來。
凌王墓突然睜開眼睛，死死捂住了我的嘴：「死女人，鬼叫什麼！」我情不自禁咬了他一口，他吃痛，鬆開了我，大罵，「我去你大爺的！你這個蠢女人，又咬大爺，信不信大爺把你牙齒全撬光！」
我嚇壞了，雙手捂住嘴巴，後退了兩步。
凌王墓抬腳下地，慢慢向我逼進：「現在知道害怕了？進男人的房間怎麼沒有敲門的習慣啊？」
「你、你、你你你……你……」
「你什麼你？平常那麼兇悍，現在怕得話都不會說了？」
我緊緊閉上眼睛，背過身去不再看凌王墓：「你大爺的凌王墓！你沒有穿衣服啊！」
「……」
我聽到身後傳來被子拉動的聲音。
就在這時，外婆和沈妍跑進來了，問我出什麼事了？我忙捂住了沈妍和外婆的眼睛，讓她們別看，會長針眼的。
外婆把我的手打掉：「一驚一乍的，到底怎麼回事？」
我指著身後：「他他、他們……他們……」
外婆愣了下，繞開我，走上去：「小墓啊，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外婆，凌王墓沒穿衣服呢，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