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跳崖
雨勢越來越急，氣溫也越來越低，整個山頂騰升起絲縷白霧，模糊到我只能看清楚一米遠的地方。突然，一個人影「咻」地從我們的面前閃了過去，等我回過神來已找不到蹤跡。這時，凌王墓突地對那人影消失的地方，急促地喊了一聲：「是趙天明，他逃上山了！」突然，他又看向我的身後，「大師兄！」
我尋聲望去，見靈正就在我身後數十公分的地方，手執金龍杵背道而立，周圍的雨水並沒有打濕他的衣裳，看起來仍舊從容不迫，如松柏般沉穩。
「初一，這是古書，你拿好，裡面繪製有第四枚銅錢的地圖。」
靈正依然背對著我，淡淡地道。
凌王墓接過話頭：「大師兄，你怎麼搞的？女人在你後面。」
「嗯？」靈正遲疑了一下，轉過身來，把一本古老的發黃的書本遞給我。
我心裡一愣，抓過一旁的沈妍，悄悄跟她換了個位置，靈正卻還是那個動作，催促我：「初一，收好古書。」
「哦……好好。」我又偷偷和已經目瞪口呆的沈妍調換回來，接過古書，順便抬手在靈正眼前揮了揮，「靈正？」
「我在。」
「你……你沒事吧？」我身子有些發抖，許是山頂海拔太高，有些缺氧了吧。
「我沒事。」靈正眉眼淡淡地，眼神清亮悠遠。他抬手撫上我的頭髮，我上前半步，以好讓他能夠『剛好』摸到。「初一，是我取了外公半年壽命，為你續命，你現在有一年的時間，去尋找銅錢。」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盡量把體內洶湧而出的悲傷情感壓制住，盡量平靜地道：「我、我知道了，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無需擔心我。」靈正回了我一句，又轉身去對凌王墓道，「山下的玄士我已處理妥當，待我去破了趙天明的身，再來與你們匯合。」
「大師兄？」凌王墓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小步，驚聲道，「你的眼睛……」
靈正淡淡笑了笑：「身為城隍，卻私自改命，這不過是一次小小的天遣，不礙事的。」他的右手不停地變換動作，掐算著，復又淡淡道：「阿墓，以後初一的安危就拜託你了，好好照顧她。」
凌王墓冷冷拒絕：「我不。」
「這是命令！」
「……哼。」
凌王墓轉過身子，有些氣憤。
我抬手在靈正的雙眼揮了揮，試探一番，靈正任何動作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靈正手持金龍杵，斜斜一揮，將雨水隔成無數斷層，轉身朝山頂奔去，眨眼間走遠，再也看不見了。
我急忙抬腳跟去，金世遺好奇地跟在我身邊：「唐初一同志，城隍是誰？」
我頭也不回地說：「不知道，不認識。」
「哦……」
凌王墓快速向山頂奔跑，瞬間超越了我，沈妍緊跟隨在凌王墓身後，也迅速跑到了我們的前面。金世遺還在我耳邊不停地絮叨：「靈三爺剛才好像看不見了啊，他的眼睛是不是瞎了啊？瞎了的靈三爺還是趙天明的對手么？」
我大吼一聲：「金世遺，你他娘的給老娘閉嘴！」
金世遺不怕死地嘮嘮叨叨：「不是我說你，你雖然是個走陰女，有一些能力，但打架這種事還是等我們男人來啊，等會兒找到了那個大頭目趙天明，你不要跟他硬來，你肯定是打不過他的，你記得站到我身後，我來保護你啊。」
我懶得再聽金世遺廢話，使出吃奶的力氣，勉強衝到了凌王墓的身後。
我一把抓住了凌王墓的衣角，死也不鬆手，「凌王墓，求求你，別甩開我，帶我快點去山頂。」
凌王墓頭也不回：「鬆開大爺，自己跑。」
我死死捏著：「不松，你跑得快，可以帶我一把。」
「……滾！」
他雖然話語惡毒，可是並沒有把我的手甩開去，他前行的速度非常快，我也因為這份力道，腳步加快了不少，一下就把沈妍給甩開了，我急忙伸手去拉沈妍，沈妍抓住我的手，小聲說了句謝謝。
這時候，金世遺突然揪住了沈妍的后衣領，氣喘吁吁地說：「這位美女，也帶我一程，我實在是跑不動了。」
「……」
我把臉上的水擦去，同凌王墓道了一聲謝，加快腳步，用盡全力奔跑。
跑了沒多遠，還沒到山頂呢，腳上那雙防滑的鞋子突然拖了後腿。鞋子是防滑的，在這泥水地里就顯得非常地笨重，走了一段，我乾脆把鞋給脫掉了。這一脫才知道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因為透過腳底的觸感，我能明顯感覺腳下這片泥土的最多只有兩三度的溫度，凍腳得很。
夏天的山，怎麼會有這麼低的溫度？
我們之前原本就已經身處山頂，這一奔跑，不過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就看到了一處懸崖，相隔懸崖大約一米五左右的地方又是一處山體。我腳下的山是以泥土堆成，雨水一衝就很濕滑；而對面的那座山卻全是石頭，也沒見大雨傾盆，乾燥異常，似乎這兩座山之間被人劃了一道無形的中界線。
此刻若有人從山腳往上看的話，一定會看到『天斬煞』的奇觀，也就是俗稱的『一線天』。
凌王墓說一路跑來都沒有看到趙天明，可想趙天明已經跑到那邊的石頭山上去了，靈正也應該已經追了過去，靈正之前在那裡設下了陣法的，趙天明這下跑不掉了。
我鬆開凌王墓的衣角，凌王墓像脫弦的箭似的，一下越過山縫，跳到了對面的石頭山上。
這麼個『小溝』對凌王墓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金世遺也一下就逃了過去，用他的話來說，他是法醫，專門訓練過，所以跳這處懸崖也不是難事。
沈妍也跳過去了，可我就傻眼了，直愣愣地看著他們三個身如輕燕地跨過去，就好像上了一段樓梯台階似的，我卻覺得比登天還要難。
「笨女人，愣著幹嘛，快跳啊！」
凌王墓回過身來，朝我大喊。
可是是這才反應過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了我，所以這麼急切地叫我快點跳。
這是一個普通人敢跳的么！？
我有些緊張，前進幾步，朝懸崖深處看了一眼。這邊的雨霧很大，也看不清楚什麼，這倒是給了我一些安慰。我自己給自己心理暗示，也許這絕壁並不那麼深，最多也就兩米八。
跳吧跳吧！閉眼，深呼吸，快跑，腳下千萬別滑……
一下就可以跳過去了。
凌王墓急了：「沈妍，你去把她帶過去，大爺我先去找大師兄。」說完，轉身跑了，金世遺說有熱鬧可看，他也要去，一眨眼跟著凌王墓跑走了。
沈妍對我說：「唐初一，你站著別亂動，我來帶你。」她急退十步，然後緩衝，用力一躍……
「沈妍！」
我大叫一聲，沈妍在半道停了下來，無奈地看著我：「怎麼了？」
我笑了笑：「我自己跳。」
以後的日子，靈正都不會在我身邊，我總不能每次都指望別人幫我吧？以前我是太依賴靈正了。
我後退一段距離，然後迅速向前奔跑，一跳……
在這邊山頂起跳的那一剎那，我完全是把自己的性命給豁出去了，到兩方山體中間的時候，我又覺像玩過山車時的那種失重感，玩命又刺激。然而，就在離對面的石壁只餘十來公分的當頭，我前進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後生生地停止了，身體一頓繼而急劇下墜。
沈妍急急向我撲來，向前飛身而出，想來接應我，卻不料被一道黑色的光給反彈了回去，還沒落地身體就噴出一縷血紅色的霧氣。此刻我正仰頭望天，雖然這邊已沒有了暴風雨，但被沈妍的白霧氣罩到，眼前亦頓時一片混沌。
我的身子急速下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跡，我突然看到靈正動作迅捷地原地一滾，扒在崖壁上來拉我，抓住了我的一隻手。
我的身體因慣性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五臟六俯像是被車壓了，腸子都快被擠了出來，血腥味一時溢滿了我的整個鼻腔。靈正又因為我慣力的重量，而導致他自己的身體被我拉出一小段距離，眼看就要我們兩人都掉下山崖，靈正的另一隻手死命地抓住了一棵微凸的石頭上。
我們倆就這樣倒吊在了峭壁的邊緣。
靈正……
他怎麼趕來了？
這些動作只是眨眼一瞬間，我的腦袋當時也有點蒙，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被靈正扯著的那隻手很疼，而且我的鼻血流出來了，肯定很難看。
「初一，你還好么？」
靈正的聲音從我頭頂不遠傳來，帶著濃濃的沉悶感。
我緩了幾秒，回道：「靈正，你怎麼來了？」
「阿墓去追了。」
我怔了怔的，反應過來靈正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說凌王墓去對付趙天明了，所以他就回來找我了。
我抬頭看著靈正的眼睛，並沒有焦距。
難怪他剛才不能把我一下子拉上去，他的眼睛……並不是暫時性的失明。
我心裡陡然一疼，眼淚大滴大滴落了下來。
靈正淡淡地說：「我提前在這裡設下了陣法，你別害怕，我拉你上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