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交出銅錢，不殺你
凌王墓還在那裡「逗」陰木藤，就這個當口，我看到一根陰木藤緩緩地靠近了他後腦勺，像是有雙眼睛在指引一樣，極輕極輕地向他的肩頭攀去。
凌王墓根本就沒有發覺。
「凌王墓，小心！」
我話剛一出口，感覺自己的小腿一緊，低頭看去，一根陰木藤不何哪裡冒出來，竟然躲過了靈正手裡的清明尺，把我的小腿給纏住了。我的手此時還被靈正牽著，腳不敢亂動，便用手去撓靈正的掌心。
靈正正忙著對付前面的陰木藤，一時沒空理我。
我腿上的陰木藤又多纏了幾圈，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一扯，往上一提，剎那間身體就失了重。我被陰木藤倒吊了起來，長發落在靈正的臉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的手猛地從靈正的手中抽出，我本能地想去抓，卻抓了個空。
靈正握著清明尺，像是握著一把劍似的，還在手裡挽出了一個劍花，然後斜著刺。
陰木藤倏地將我扯上去兩三米高，躲過了靈正的厲鋒。
附近有數十根陰木藤被我吸引，從四面八方卷過來，一部分去攻擊靈正和凌王墓，少數幾根纏上了我的手臂。我被呈大字型吊著，原地打轉了幾圈，那陰木藤更是纏得像大姑娘的麻花辮一樣。
原以為這樣就算了，沒想到……
這邊動靜越大，來的陰木藤越多，一根根沒完沒了往我身上纏。有一根來勢猛了些，直接抽在了我的腦門上，我腦子當時就嗡地一聲，變得暈乎乎的。陰木藤將我裹成一個大粽子，在成千上萬的枝丫間拖著，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幾乎快要失去知覺。
迷糊中感覺陰木藤不再繼續前行了之後，我想要睜開眼，卻發現有一層水霧將我的視線擋住一般。
全身都是陰木藤上傳來的涼意，我接連打了幾個寒戰。做了個深呼吸，緩過神來，透過陰木的葉子，看到四周全是數不清的陰木藤，十米開外站著一個男子。青布長衫，彷彿正是那個被封印在玉石台的男人何三途。
他背對著我，看不清表情。
我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何三途，只看衣服跟何三途穿的一樣。
我努力在陰木藤里掙扎了幾下，想讓他發現我被困在陰木藤里，看看他能不能來救救我啊。陰木藤被我的動作喚醒，變著花樣來纏我。
那男子果然被這邊的動靜驚動，緩緩回過身來。
我不由怔住。
面容白皙，眼如桃花，是俏公子哥兒。
的確是何三途，沒錯。
何三途朝我一指，那些捆在我身上的陰木藤突然全部鬆開，退了下去，只留一根將我的腳纏著，像盪鞦韆一樣把我甩向他。我努力睜大雙眼，心提到了喉嚨口。這陰木藤到底要幹嘛？距離這麼遠，何三途可千萬要將我接住啊。
我感覺到腳上一松，最後一根陰木藤放開了我。
我的身子立即自由落體往地上撲去，何三途向前奔跑兩步，跳起來，一把將我摟在了懷裡，又落回地面，單漆跪著，緊緊抱住了我。
還好還好，沒有被摔死，我在心裡慶幸。
過了好一會兒，何三途還沒有要鬆開我的意思。我本來就被陰木藤折騰得全身疼，現在他這麼抱著我，勒得我喘不過氣來。「快、快出人命了……」我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他一聽，身子緊繃了一兩秒，猛地將我鬆開，雙手扶住我的肩膀，死死盯著我看，眼裡滿是驚疑。
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糊塗了，緩了緩，便道：「哥們兒，你救我我很感激，可是我已經有心上人了，您能不能放我下來？」他眯起雙眼，一把將我推開，又欺身向前，右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眼神中有殺意。
我不明白他這前後反應為什麼如此之大，手往口袋裡摸清明尺。
突然反應過來，清明尺此刻在靈正手裡。
何三途摟著我，手上的力道雖然不緊，卻讓我感到恐慌。
「你是誰？」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許是被封印得太久，長時間沒有說過話。
我用下把點了點他的手，示意他先把手拿開。他遲疑了一會兒，放開了我，後退一步，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說著閉上了那雙桃花眼，臉上浮出悲色，「她走了，再也回不來了，你不是她，我早應該知道，你不是她……」他的頭頂閃出了一團紅色的火光，手一展，一把摺扇不知從哪裡飛了出來，穩穩落在他的手中。他拿著扇柄，在另一隻手上輕輕打著拍子，儼然一副公子哥的模樣。
「小姑娘，趁我還沒有改變想法之前，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哦哦……哈哈，那咱們後會無期啊。」
我聽他讓我走，高興壞了，轉身就跑，誰知道那些陰木藤迅速向我圍了過來。我猶豫著，回頭去看何三途。
何三途命令道：「讓她走。」
話音一落，那陰木藤自動往兩旁撤去，讓出了一條小道。
我掃視了一下四周，又動了動手腳，真的沒有陰木藤再纏過來，不由大吃一驚。
他竟然能操縱陰木藤？
我抬剛準備走，一個修長的黑影在小道的那頭緩緩行來，手裡拿著一把清明尺，尺尖直朝地面。近了，發現來人居然是靈正。我三步並作兩步撲上去，挽住靈正的手。靈正撫了撫我的頭髮，語言雖是埋怨卻調子溫和：「自己都顧不上，還去管阿墓的安危，被陰木捉住了吧？傻姑娘。」
「當時的情況太緊急，我一時著急嘛，嘿嘿……」我裝傻。
靈正把我的手拿到眼前，低聲道：「剛才取血時疼么？」
我搖頭：「一點都不疼。」
正此時一道白光射來，靈正眼神一變，擁著我閃電般地轉身，一甩手，凌空將那光給握住了。這套動作幾乎就在半秒之內完成，我甚至都還沒看清楚那白光是個什麼東西。
「城隍爺，久違了。」
一個聲音響起。
我定睛一看，是何三途，這聲音跟剛才的有點相似，但是又多了幾分磁性與沙啞，這應該是他本來的聲音吧。
靈正將我往身後一攬，緊握清明尺，正對何三途的面門：「交出銅錢，不殺你。」
「哼……有趣。」何三途頭頂的紅色火光暗了下去，搖頭苦笑，「老天爺讓我何三途重新活了過來，就是為了報仇。不過，現在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城隍爺，我就讓你多活幾天吧。」何三途冷冷說完這段話，仔細看了我半晌，然後轉過身去，也沒有繼續理我們，獨自向前走去。
每過一根樹枝，陰木藤便自動往兩旁退去，為他讓路。
當過了這一小段路，那些陰木藤便又重新圍擾起來，遮住他一部分身影。
靈正把我摟進懷裡，「我們走吧。」
「那這何三途……」
「阿墓失蹤了，我們先找他。」
「哦哦，好。」
我和靈正往陰木外走去，走了一段距離，我回過頭，月光幽幽灑下，何三途獨自朝陰木藤深處走去，偶有幾片來不及退去的陰木葉拂動他的頭髮。髮絲揚起，又落下，莫名添了些凄清。
我望著何三途的背影，輕聲嘆氣：「靈正，何三途剛才把我認成了另外一個人。」
「雪樹靈，他將你認作雪樹靈。」
「啊？」我大吃一驚，抬頭望著靈正，心說這雪樹靈怎麼跟那麼多男人有一腿啊？雪樹靈是祭祀少女的時候，帶著王陰陽，也就是凌王墓，到處舉行祭祀儀式，然後還惹到了城隍爺靈正，現在居然又冒出來一個什麼何三途？我拉了拉靈正的衣袖，「靈正，我們剛才應該把何三途除去的，他看起來不是善類，我怕後患無窮啊。」
靈正淡淡問我：「初一，何為善？」
我脫口而出：「善就是不壞啊。」
「你認為何三途是壞？」
「當然壞啊，他打開地獄大門，害死那麼多人，而且他剛剛還想要殺我誒。」
靈正笑笑：「你也對他動了殺念。」
我反駁：「那不一樣嘛，我想除掉他是因為他先要傷害我。」
「你是因為他想殺你才想殺他？」
「當然。」
「那麼他現在並未殺你，你為何還要執迷殺他？」
「我……」我被靈正說得一時語結，想不到怎麼去反駁，便顧左右而言他，「只要是壞蛋陰魂，我就要除，免得他以後再去害人啊。」
靈正停下腳步，白月光照得他的臉上一片肅殺之氣。
「初一，我告誡過你，我們修的不是善，不是惡，而是道、是心。」
我揉了揉鼻子，曉得靈正又該說「心之所向，才是所謂的道」，可是自從我認識靈正開始，我就一直不同意他的觀點，想了想，便道：「靈正，我覺得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善良的人做了惡事，只要肯悔改應該被原諒，但是，惡人做了惡事，還不知道悔改，那肯定就要被處死啊。」
靈正牽著我默默走著，過了好半晌，才淡淡道：「初一，你這樣固執，我真怕我教不好你了。」
聽到靈正這樣評價我，我突然鼻頭一酸，閉了嘴。
又過了一會兒，靈正突然嘆了口氣：「其實，何三途當初是為了救雪樹靈，才破開地獄大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