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銅錢反噬
林年由抽泣變成了號啕大哭，「唐小姐，我是對你動過歪心思，可是我求你幫幫我啊，我聽老劉說你是走陰的，肯定有辦法對不對？我tama就是個混蛋，我不要臉，我下作，求你幫幫我母親……她是不是真的說熱？那她夏天會熱，冬天會不會喊冷？我多想再見她一面啊，她走的那天晚上我還在江蘇出差吶，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著啊……嗚嗚嗚……」
林年哭得很凄慘，要是換作以前，我肯定會覺得他很可憐，哪怕他剛才對我動手動腳。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打起靈小滿的心思，我恨不得扇他兩巴掌，怎麼還會去幫他見他母親的魂魄？我又不是大善人。
我偷偷將剛才畫的驅鬼符咒給化去了，然後到房間的抽屜里找了些舊報紙出來，用手疊成一件衣服的形狀。找林年要了打火機，把衣服燒了。燒的時候我聞到了一種皮革燒焦的味道，很難聞，隱隱還有些血腥味在裡面。
我輕輕說：「婆婆，你兒子有錯，你沒錯。來，我幫你換衣服……」
林年的母親穿上那身衣服，很清爽。
沒有理會還在傻愣著的林年，我直接走了。
那間房的沙發也有問題，但我不想管。我不想管太多事，我又不是閑得慌。我只是有些后怕，以前住在裡面的時候，我倒是沒發覺有什麼異樣，那時候也不能隨隨便便看見這些魂魄，只是靈正會隔三差五會過來幫我收拾一下，然後燒幾道文書。當時靈正說的是平安文，我現在才知道那應該是鎮壓枉死怨魂的符文。
所有鬼魂裡面，尤以未成形的小鬼最是厲害。那沙發下面應該還藏著一個呢。
進電梯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對情侶，男孩將女孩半抱著，似乎在親~吻。我覺得這個場景有些面熟，但是想了想好像不認識他們，便也做罷。
出了電梯，走在大太陽底下，那種冰冷的感覺總算好了些。
剛走出小區門口，迎面碰到靈正。他的樣子很焦急，一看到我，馬上把我拉到一邊，眼神稅利地看著我。
「怎麼了？一天不見，想我了？」我很輕鬆地同靈正開玩笑。
我把他從長生殿帶回陽世，就曉得他再也不能回陰司去了，現在住在一起，我感覺這日子過得還是很舒心的。靈正這人不怎麼愛說話，但是他心其實挺善良的，總是為周圍的人考慮，一有危險，他總是衝到第一個，他用他的能力把大家保護得好好的。
「初一，有一些事，我未同你講明。」靈正讓我靠到牆上，他一隻手指捏了一個盤龍指，另一隻手探上我的頭頂。
從旁人的視線來看，應該是一對情侶在角落親親我我。
我問道：「什麼事啊？是不是關於銅錢的？現在我們找齊了七枚銅錢，是不是第八枚銅也有下落了？」靈正放在我頭頂的手加重了些力道，閉起眼睛，沒有回話。我呵呵傻笑幾聲，乖乖閉上了嘴巴，沒再多話。
好半晌，靈正才從我頭頂移開：「初一，銅錢的靈力太過強大，而你本身就是靈體，人間的肉身承受不了如此強盛的靈氣，你要當心被銅錢反噬。」
我揉了揉頭髮，說：「最近白天怕熱晚上怕冷，我就覺得很古怪，原來是這東西在我體內搞的鬼。」遭了啊，我現在是不是不人不鬼，像個神經病一樣啊？還有還有，我的驅鬼的靈力時有時無，還總有一些奇怪的記憶從腦中冒出來。就比如我驅鬼的時候，內心會非常的興奮，後來我想其實我應該沒那樣開心才對。
「銅錢既然能左右我的思想，那我應該也能控制它咯？」我問靈正，「那你快教我怎麼操控銅錢啊。我和銅錢的靈力合二為一，以後上天入地都不怕咯，哈哈哈哈哈哈……我要殺了所有的陰魂，我要喝光他們的血，哈哈哈哈……我要成為陰司和人界之主，我還要統領神靈界，哈哈哈哈……」
「初一！」靈正破了自己的中指血，抓住我張牙舞爪的手，在我的手掌心畫了一道血符。
遠處走來幾個人，我很熟悉，但我一時想不起來他們是誰了，只知道我自己現在非常的開心。整個身體像是飄在了空中一樣，軟綿綿的，看到空中有許多來不及逃散的魂魄，我一下把它們吸到了嘴巴里，味道真好，我好快樂。
「靈三爺，初一怎麼了？」沈妍的聲音。
金世遺道：「是不是又發作了？這銅錢的靈力太強，已經開始影響她的心智了嗎？」
沈妍說：「前幾天初一半夜夢遊，然後到墳地里說要殺鬼取魂，而且現在她的情況越來越糟了，尤其是昨天……真是太可怕了。」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二貨，你來說。」
「嗯……」金世遺接過沈妍的話頭，「昨天唐初一在路上殺鬼，還到河邊去撈浮屍，那些屍體我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實的，只是些虛影魂魄而已。可唐初一能把它們又重新變成死前的模樣，然後吸取它們的精魂。那屍體全部擁擠在河水裡，層層疊疊的，無聲無息，有些還隨著唐初一的動作緩緩旋轉翻滾。我看著都惡寒，可唐初一居然不怕，她還大笑……」
沈妍道：「那是初一無意識的情況下才這樣的，她前幾天夢遊的時候還是很乖的，只是到墳地里曬月亮。」
我能聽到這些話，我掙紮起來，卻反抗不了靈正，只感覺他把我抱起來，快速地奔走。沈妍和金世遺在後面跟著。我體內有一個聲音在說話：「別相信他們，他們都是壞人，他們都把我們分開……」
我同意：「嗯，我們的靈力都那麼強大，我不會讓誰將我們分開的。」
「那我們先一起稱霸人間陰司好不好？」
我附和：「好……」想了想，「不好……不要，我不要統領什麼人間鬼域，我只想一家人平平淡淡過日子……」
那個聲音在誘惑我：「那你忍心看著我去死嗎？」
「我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頭好痛，好痛……」
「初一別怕，我在。」靈正輕輕撫上我的背心，我感覺有一股暖流順著我的背流到了四肢百骸。那個聲音在尖叫，它害怕了，它怕靈正，它在逃跑。可是我捨不得它死，我又把它拉了回來……
「你……」我頭非常地疼，但我不得不提醒靈正，「你……你不要……不要傷害它……它也很可憐的……它……」
沈妍道：「怎麼辦？是去醫院還是先初一家？」
金世遺也開了口：「靈三爺，我怎麼瞧著唐初一有點像是護著銅錢的意思？」
「她們本來就是一體，互相保護是正常的。」靈正把我抱緊了些，行走的速度更快了，像飛一樣，我感覺還有幾滴水滴到了我的嘴邊，我伸出舌頭舔了舔，有點咸腥。「要趁銅錢內的惡靈出世之前，將它逼回去。」靈正下達命令，語調淡淡的，「小金，你們先打車回去，我抱初一前行的速度會比較快。」
「好。」
「好。」
耳邊那些聒噪的聲音沒了，我躺在靈正的懷裡，很安適。
靈正走得飛快，一眨眼就回到我家。靈小滿在睡覺，媽媽迎了出來，詢問了一下情況，然後帶我們進屋。靈正回房，將我關進了一口大箱子里。這大箱子裡面都是他平常做法事的穿戴之物，雖然睡在上面很柔軟，可是我不想待在這個黑漆漆的箱子裡面，我好害怕。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靈正和媽媽在箱子外面對話。
媽媽說：「正兒啊，初一的情況我已經了解過了，以前是我懂得太少，對初一的關心太少，哎……都是我的錯啊！現在初一被銅錢反噬，這可怎麼辦啊？她會不會失去意識啊？會不會……」
靈正淡淡回道：「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若想完全將銅錢融合，必須要經歷這一關。這是她命中的劫數，誰也幫不了她。」
「可你是城隍爺啊，連你都沒有辦法嗎？」媽媽小聲抽泣，「從小我就沒管過初一，害她吃了那麼多苦，現在又……」媽媽自責地說道：「都怪我啊，都怪我……如果初一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阿姨，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初一出事的。」
我聽到他們在說話，很清晰，可是我一個字都無法回應他們。我身上好冷，像掉進了冰窖一樣，四面八方迎來的冷氣將我的整個身體刺得千穿百孔。冷氣就從這些孔里往內滲，一陣一陣在我的體內匯成一股冷流，四處遊走，然後全部定格在我的右邊身體里。突然間，又有一團火從我的心口躥了出來，彈指間就焚燒了我的左半邊身子，疼痛的灼熱感讓我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來。
我一想，這是在家裡，靈小滿還在睡覺呢，我不能嚇到他。於是拚命地用手砸大箱子，咬著牙，忍住痛。
牙已經出血了，嘴唇也被我咬破了，我仍然忍著，生怕把靈小滿吵醒。
我全身一半被火燒，火辣辣地疼，一半又被冷氣吹透，打著冷顫。我此刻真的想死，我想死，可是我不能死，我有媽媽，我有兒子，我有靈正，我不能出事。
我要想點別的什麼事來分散一下注意力才行。
對，別的事。
我現在要當自己是一塊肉，假裝我只是我的手指頭，我的手指頭被人砍掉了，那手指頭還會疼嗎？肯定不會疼了。因為我已經脫離了神經中樞的控制，接收不到大腦下達的疼痛指令了。可我還是痛苦難忍，我不是手指頭，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我的大腦在強烈地反應著我現在非常非常的痛，遠勝過我以前生命里所有的痛楚。哪怕是生孩子的痛。
我忍不住了，我快要死了。不行不行，再想想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