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良人
微怔,雲七夜立時呆站在陰影處,半晌沒有說話。她何嘗不知,有些事,永遠都只有一個答案。
嫁……
人……
不過兩個字罷了,分開來她都聽得懂,但是合起來很晦澀。這些年來,她幾乎以為,寧止是活不到她及笄之年的。不想,這樁先帝定下的婚事,終於在她十五歲這年,鐵板釘釘了。
何謂天子?一根汗毛都比她十個雲七夜金貴。
所以,天子下旨,不得不嫁。
只是那個病秧子,寧止啊!
半晌,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揚起四十五度的臉,哀道:「上饗!吾命休矣!」
休在下月十三。
雲七夜看了,是個黃道吉日,宜嫁娶、宜求嗣。她又往後瞅了瞅,哦,還宜動土、宜安葬。
聽前來宣旨的太監說,是寧止親自選的好日子。
呵呵。
果然是個好日子。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從輾轉,到反側,到最後的平靜。
第二日,她和寧止的婚期,風一樣傳遍了整個滄流。一個是聖上最寵愛的皇子,一個是首富的幺女,兩人的結合很快成了滄流各階層茶餘飯後的話料。
一大早,桂圓給雲七夜梳著頭,有些心不在焉。
雲七夜從鏡子里看她,就見那張肉呼呼的小臉上,眉頭緊皺,很是不開心。她問道,「桂圓,誰欺負你了?」
「有您在,誰敢欺負我?只是……」桂圓猶豫了半晌,囁嚅道:「只是,我今天早上聽人說,好些地下錢莊偷偷開了個賭局。」
即為地下,又是偷偷,自然不會賭什麼正經的東西。雲七夜嗤笑一聲,漫不經心問了一聲:「賭什麼?」
桂圓瞪圓了眼睛,生氣道,「那些地下錢莊,簡直壞透了,他們居然……居然賭七少你何時做寡婦!」
「哦?」那就是賭寧止何時死咯?
一笑,雲七夜沒了梳頭的心思,轉而斜靠到梳妝台上,眯眼問:「賠率如何?」
「一賠九。而且下線來報,說幾位小姐和姑爺,也……也買了。」
「是嗎?那你說我要不要也買一份?」雲七夜自嘲萬千,其實連猜都不用猜,幾個姐姐和姐夫都有著生意人的精明,此等穩賺不賠的好事,又豈能少了他們的身影?
卻不由苦笑一聲,莫說外人,就連自家人也不看好她和寧止的結合。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看好。
看著她微皺起的眉頭,桂圓心裡一時不是滋味,有些後悔自己沉不住氣,告訴雲七夜這些了。她也不知是該同情雲七夜,還是該安慰她。
只是一想到七少要嫁給一個將死之人,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卻又怕惹了雲七夜的傷心,唯有安慰道:「七少也別太擔心,我常聽人家說,九殿下生的很好看,文韜武略更是樣樣精通,聰明的很。和您還是很般配的。雖說他現在生了病,但是說不定哪一天,就被治好了呢!」
聞言,雲七夜點頭附和,「是啊,此等絕色,人間難得一見啊。」所以,治了十幾年的病也沒治好。這種絕色,人間是斷斷留不住的,會很快奔向西方極樂世界。
見雲七夜如此說,桂圓以為她想開了,趕緊趁熱打鐵,「對啊對啊,人不是常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么?既然您也覺得九殿下是人間絕色,那就開心點吧!」
說著,她不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稚嫩的臉上有著認真和莊嚴:「今兒,我馬桂圓在此立誓,無論將來如何,我誓死也會跟在七少身邊,忠貞靠譜,絕無二心!」
雲七夜笑了笑,嘆桂圓的天真爛漫,天真如她,哪裡知道,她愁得是寧止的人,而非他的身。
她一直以為,好看的東西總是弱不禁風的,比如嬌艷的花兒,經不起風吹日晒。比如精美的陶瓷,經不起摔打跌撞。但是好看的寧止,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她眼眸微轉,將視線移至花廳的門口。不出片刻,就見那扇門猛的被撞開,十幾名下人魚貫而入。不待桂圓反映之時,已經齊齊站在兩人面前,爭先恐後沖雲七夜道:「七少,七少,我們都聽說了,你要嫁人了!」
「你要是嫁給九殿下,能不能讓我們也跟著你去啊?」
「是啊,大傢伙都商量好了,都想著跟著你去!」
人群最後方,生怕雲七夜看不見自己,掃地的阿智焦急地跳起來大喊,「七少,嫁人的時候帶上我!鬥智斗勇,我可當仁不讓,絕不會讓他們欺負了你!」
剪花的忠叔揮舞著手裡的花木剪,咔嚓咔嚓作響,「對對對,七少,老奴也願意跟著您走!要是誰敢欺負您,我一剪子剪了他!」
生怕落後,剩下的一干婢女將幾名男丁推到一旁,焦急地揮著手裡的綉帕,引得雲七夜的視線,「七少,我們姐妹也是,您去哪,我們也去哪!我們姐妹可不像老爺,眼睜睜地看你一個人羊入虎口!」
「對!我們姐妹最有義氣了!」
看著眼前亢奮的眾人,雲七夜只是伸手抓了一把瓜子,慢慢磕了起來。呿,羊入虎口,多可憐的詞。
只不過,這誰是羊,誰是虎,還很難說。
看著躍躍欲試的眾人,一名婢女小聲道,「怎麼聽你們說的,好像七少去了就肯定會受委屈了呢?對方可是九殿下啊,我聽說也有很多閨中少女思慕他的。喏,這世間的優秀男人,無外乎權、才、錢、武、貌。那九殿下,幾乎都佔了,想來也是個優秀的人呢。」
桂圓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比如她,其實就偷偷地喜歡劉管家的兒子,成哥哥是讀書人,腹有詩書氣自華,說起話來斯斯文文的,出口成章,讓她心動不已。
思及此,她的臉頰紅燥的厲害,忍不住伸手搓了搓,又問雲七夜,「七少,那你到底喜不喜歡九殿下這種類型的啊?」
雲七夜眯眼,像是在沉思,她長這麼大,從未有過心動的男人,更沒有見過寧止,談何說什麼喜歡。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她意思意思,終於憋出一聲,「貌美如花,我喜歡貌美如花型的。」
如果可以選擇,就男人而言,她喜歡糖衣炮彈,不喜歡太威猛的。想著,她又撓了撓下巴,大言不慚,「最好,在家從妻。」
——此為吾之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