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我們一起去死好不好?(三更)
窗外日光微熹。
可此時小樓里不見半分溫暖,反而被黑雲籠罩一般,陰森得讓人如墜冰窖。
宴九的神情實在太恐怖。
那傭人被那一聲門踹得渾身一個激靈后,正要開口讓她別刺激大夫人,結果還沒說話,就聽到她一句,「滾出去。」
「大小姐。」
那傭人心裡有點慌,總覺得宴九好像不太對勁。
「別讓我說第二遍。」
宴九那雙森冷的眼眸猛地掃過去,看得那傭人一個寒顫,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是……」
當即就迫不及待地逃離了現場。
人一走,屋內就剩下了她們母女兩個人。
宴九慢慢地踱步到了她的面前,嘴角勾著笑,可眼底卻沒有一絲笑,「媽媽,你想見誰?嗯?」
那輕輕柔柔的一道尾音襯得屋內冰冷而又滲人。
站在那裡的蔣怡一看到她走過來,就憤怒地大喊大叫了起來,「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看見你,我不要看見你!」
宴九還是笑,淡淡的唇角微彎起,「所以,你到底要見誰?宴國懷嗎?」
蔣怡神色一頓,然後像是觸及到了軟肋一般,伸手就沖著「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你怎麼可以這樣叫他的名字?你怎麼能這麼沒規矩!」
宴九沒躲,被當場打歪了半張臉,頭髮散亂貼在了臉上。
可她卻像是沒知覺一般,只是站在蔣怡的而面前,輕笑地問:「爸爸?他配嗎?」
蔣怡這下是真的受刺激了,她猛地抓住了宴九的衣領,帶著惡狠狠的目光看著她,「不許這麼說他!你不許這麼說他!你這個不孝的東西,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你爸爸會對我很好!都是因為你,是你!你這個賤人!賤人!」
她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那尖銳的聲音似要衝破了整個樓層一般。
然而宴九卻始終帶著笑,問:「我是賤人?那你是什麼?宴國懷是什麼?賤人中的賤人嗎?呵呵……」
蔣怡聽到這話,不可置信地瞪著她,一把把人推出去,「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看到你!」
但這話卻讓宴九的瞳孔倏地緊縮了起來。
她原本陰冷的眼神漸漸有暴戾醞釀而起,「滾出去?我為了你犧牲了那麼多,最後就換來一句滾出去?嗯?」
本能的危險意識讓受了刺激的蔣怡下意識害怕了起來,「你要幹什麼……你……你幹什麼……」
宴九恍若未聞,抬手理了理蔣怡因為憤怒而有些散亂的頭髮,「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麼愛他?他到底有什麼好的?你每天坐在這裡盼著他,盼到他的一次回頭了嗎?自從你醒過來,他有一次看見過你嗎?醒醒吧,他不要你了,不愛你了!」
這話讓蔣怡的眼神徹底變了,那凶神惡煞地樣子恨不能咬死她,「你懂什麼!他要我的!國懷要我的!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他才不要我的!都是你害得我,是你,都是你!你為什麼不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那眼裡濃稠怨恨眼神恨不能真的殺死她。
宴九聽到這話后,恨不能大笑起來,「你要殺我……你竟然要殺我?哈哈哈哈……」
她犧牲了那麼多,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沒了。
戰友、師父、正義,統統都沒了,她給師父下跪,背著一個姦細的烙印,最後居然換來的是蔣怡想要殺她。
她的親生母親想要殺她!
可笑。
太可笑了!
這十年可笑的執念和堅持,就他媽換來了這個!
她就換來了這個!
宴九覺得這是報應。
這他媽一定是報應!
老天爺知道她惡事做盡,傷了最親的人,所以哪怕僥倖重活一世,也要讓她知道,善惡有報,因果輪迴這八個字!
宴九的眼尾漸紅,她看著眼前那個發瘋的人,原本整理蔣怡頭髮的手突然往下一移,狠狠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聲音冰冷得如一塊千年寒冰,「沒有我,宴國懷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他嫌棄你,噁心你,你的存在就是他的恥辱!恥辱知道嗎!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殺了你了!誰會讓一個瘋子的當家主母,多噁心啊!」
「閉嘴,你閉嘴!」蔣怡瘋了,她也伸手一把掐住了宴九的脖子,神情激動到瘋狂一般。「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這個賤人!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死了就好,你死了,他就原諒我了!他一定都會原諒我!我不要你,我一點都不想要你……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你根本就不是!」
說著她的力氣就開始逐漸變大。
宴九在感受到脖頸處的窒息感,漸漸地,胸口那沉悶感讓耳骨里發出了「哐哐哐」地跳動聲。
劇烈的心跳聲讓她的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亢奮感,她的手也漸漸收力,帶著逼人的笑,「那好,那我們一起去死吧!好不好!死了,就結束了!這可笑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她笑著,手不斷收緊。
明明是至親的人。
此時卻在互相傷害。
鮮血淋漓。
只是,蔣怡本就有病,力氣根本抵不過宴九。
更何況現在的宴九眼睛赤紅,戾氣肆虐,帶著可怕的笑,讓蔣怡害怕,「你放手……你……你放手&」
她失了力氣,鬆了手,在掙扎著求生中,她無意間摸到了旁邊的碗,當即舉高,狠狠朝著宴九的頭上砸了下去。
尖銳的瓷器當即砸破了宴九的額頭。
鮮紅的血頓時涌了出來,順著眉骨淌了下來,流進了她的眼眶裡,顯得一隻眼猩紅可怖,如同癲狂。
在如此燦爛的日光下,她臉上的表情比蔣怡這個瘋子還要可怕千百倍。
門外的的兩名傭人偷偷看到屋內的情況,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裡的尖叫聲,然後趕緊下樓去打電話。
然而,宴九彷彿感覺不到疼痛感一樣,甚至她在聞到血腥氣味時竟有種嗜血的興奮。
那是瘋癲的情緒完全已經控制住她了。
她的理智、情感,在紅色的血液下一點點被吞噬、崩壞了……
血,一滴、一滴的淌了下來,低在地板上,綻放出一朵一朵的血艷的花骨朵。
宴九的手緊鎖著蔣怡的脖子,指下那動脈突突跳動著,那感覺太美妙了。
此時的她漆黑的瞳孔被血色布滿,一聲聲地道:「你先去死,然後我再去……好不好,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不要我,宴國懷不要我,都不要我……你們不要我……我他媽什麼都沒了!為了你!我什麼都沒了!所以……你不能不要我,你敢不要我,就去死!去死!」
「救……救命……」蔣怡殘破地發出呼喊以此求救。
一如當時宴國光那般。
那驚恐地、害怕地、可怕的表情。
讓宴九享受著,愉悅著。
死吧。
一起死吧。
大家一起去死吧。
為什麼要這麼痛苦的活著呢?
她已經沒有人要了。
活著也是多餘的。
她所做的都是可笑的。
別再活成一個笑話了。
去死吧。
心裡那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著,像是要掙脫出來似的。
她已經放棄了。
她不想再掙扎了。
身體會告訴她最誠實的反應。
結束吧。
放手吧。
停止吧。
她的手立刻發力,正要折斷那纖細的脖子時,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放大的情緒讓她沒有及時轉過頭,結果脖頸一痛,她的眼前一陣眩暈,漸漸泛黑了起來。
「噗通」一下,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疼,是一個堅硬溫暖的懷抱。
是要死了嗎?
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真好。
啊,今天窗外的陽光真的好明媚……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耳邊還有傅司和女人的尖叫聲,可惜她已經沒有精力去分辨了,她眼一閉,徹底陷入了漫長而又帶著宿命歸屬的黑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