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夫人
謝思安知她是成心挖苦,竟也不甚在意,賠笑著又鞠了一禮,道:“公主殿下的話當然不會有假,一切都是謝某的錯。說起來謝某最終的目的也是為了高陵百姓的安危,在這一點上,與孟姑娘是一致的。所以,這次疫病的治療,我們濟生堂願與孟姑娘共同合作。”
這人雖然沒皮沒臉,但也確如他所說,要想扛過這次疫災,合作是必然的結果。
事態緊急,孟如一沒有再挖苦他,隻與他約了在知府衙門詳談合作事宜,便先隨馮夫人去了。
而寧安公主也沒有停留,在護衛陪同下騎馬出了城。
這一日,高陵知府馮之信與其子皆確診感染疫病。
傍晚時,統兵朱敬率軍入城,與馮之信隔牆對話後不久,城門守衛接到命令,關閉了城門。
此時高陵城的百姓還不知道,這扇城門在未來的一段時日裏都不會再開啟。
與此同時,距離京城三百餘裏的一座山峰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正戰得驚心動魄。
黑衣人整張臉都罩在鬥篷裏,看不出年紀,僅從他高大的身軀能判斷出是個男人。
白衣人身姿挺拔,滿頭發絲有如銀緞,襯得一張絕世容顏有如謫仙。
一黑一白交錯飛騰,劍氣如有實質,化作道道白虹,斬落無數新綠。
突然,矯健的黑影被一道劍氣掃中,身形一頓,繼而倒飛出幾丈遠,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白衣人並不急著趁勝追擊,而是隨之停了下來。
手中長劍劍尖低垂,一縷殷紅血水隨著血槽流下,滴入腳下的泥土裏。
夕陽的餘暉從遠處山頭映照過來,將他的身影籠上一層朦朧的金暉,使得那張如詩如畫的臉透出幾許不真實。
這樣的容顏,在赤炎,甚至在整個天下,除了雲霄,再無第二人。
幾天幾夜的追蹤,才終於逼得這黑衣人現身,兩人這一戰就是數個時辰,從山腳到山頂,他那一襲白衣也沾染了不少鮮血。
不過,大多是對方的。
剛才那一擊雖然未中要害,但也足以讓對方傷得不輕。
看著他緩緩逼近,黑衣人捂著腰際的傷口,往後退了退,臉上卻並無怯色。
雲霄在離他僅幾步遠處停下,掃了眼他籠罩在陰影裏的臉,道:“二十年前指使拓跋晉接近我的人就是你吧?”
黑衣人勾了勾唇角,卻笑得極為冷誚,道:“沒錯。”
雲霄眉心罕有的微微擰起,道:“天機盟的幕後主腦也是你。”
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式。
黑衣人不以為意的咧了咧嘴:“果然瞞不過你。”
見他認了,雲霄目光凝了下來,問道:“你是誰?究竟想要做什麽?”
他眉目間的質疑讓黑衣人既有些得意,隱隱還摻雜了其它什麽。
“我想要做什麽?當然——是向你討回你欠我的東西。”
說著,他緩緩摘下了頭上的兜帽,第一次展露出了他的真容。
那是一張年近五十的臉,皮膚上的褶皺有如幹枯的樹皮,像是受盡了歲月的打磨與蹉跎,籠上了沉沉的暮氣。
聽他的聲音,明明正當壯年,想不到會有這麽大的出入。
不過,雲霄看了又看,卻並不記得曾見過他。
雖然認人這方麵的確是他的弱項,但如果真有過什麽過結恩怨,也不至於一點印象都沒有的。
“你不記得我?”黑衣人雖是這麽問,臉上卻沒有半點意外。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容變得有些陰鷙猙獰:“你當然不記得,連我自己,都已經認不出我張臉了呢。”
雲霄並無興趣與他猜謎,握劍的手緊了緊,道:“我不管你有什麽舊怨,今日一並了結吧。”
見他要再動手,黑衣人又退了幾步,搶白道:“你這麽急著要殺我,是因為那個姓孟的女娃吧?”
話剛出口,便瞥見雲霄那雙原本淡漠的眸子裏凝起一抹銳意,仿佛千年寒冰,即便遠遠一睇,也能涼透人骨髓。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黑衣人臉上多了抹得意,“當年你不是為了你的夫人不惜屠殺了八十餘口人?這麽多年未再續弦,還以為你是個情種,想不到,你竟又迷上了一個小姑娘。”
他的話有如一顆火種,瞬間引燃了雲霄腦中那層禁錮。
“轟”的一聲,仿佛有無數影象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還未來得及捕捉,觸碰禁製的鑽髓之痛已然襲來。
雲霄暗吸了一口涼氣,忙運氣穩住了心神。
也虧得上次與孟如一身上那股奇異的力量融合,這若是在平時,他必然會被心魔所魘,激起體內嗜血的渴望。
可這一次,他隻是稍稍運氣壓製,頭腦便變得清醒起來,就連疼痛也緩解了不少。
“你知道我的過去?”雲霄語調裏無端多了一絲森寒。
雖然他沒有一點記憶,但剛才這黑衣人提到他的夫人,他莫名的覺得,對方並非信口雌黃。
黑衣人唇角的冷笑更深了幾許,“我當然知道,說起來,你夫人死時,應該也就比這姓孟的女娃大不了幾歲吧?”
他的夫人……死了?
雲霄心頭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劃拉了一下,冰冷而撕痛。
與此同時,伴隨著這種情緒而起的,是一股源於本能的殺念。
他知道他的過去,那他就必須死!
雲霄眸光一抬,手中的劍忽然帶起一股驚濤般的力量掃向前方的黑衣人。
黑衣人瞬間感知到了一股來自地獄的威脅,臉色“唰”的一白,幾乎是下意識的朝後飛身疾退。
他的反應當然不及雲霄的劍勢快,然而,那股浩然劍氣隻揮出去幾丈遠,便撞上了一道無形的氣牆。
眼前的空氣震蕩了一下,繼而消彌於無形。
雲霄這才覺察到不對。
他這是中了對方的圈套,踏入了對方早已布下的陣中。
看到那道無形消融的劍氣,黑衣人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幸好,他早有部署,否則,剛才那一劍,他的命就懸了。
料定他一時半會破不了陣,黑衣人止住了腳步,遙遙看著陣中的人,再無顧忌。
“想不到堂堂國師也會有輕敵大意的時候,我以為還得多費一番功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