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必然和偶然

  對於當初在地底下經曆的那一場冒險，對於當初見到的那兩尊奇怪的雕像，我們可說是刻骨銘心，雖然說不上記得每一個細節，但大體上還是記得清楚的。


  眼前這半塊殘缺的黑色人臉，可不就是當初見到的那尊黑色惡鬼像的臉部麽？

  我們心下都產生了懷疑。如果說它是惡鬼的話，沒事誰會把惡鬼的雕像放在大廳裏？隻聽說過放神像符咒之類來驅鬼辟邪的，沒聽說過用惡鬼來鎮宅的。難道，它不是惡鬼？而是……神？


  文瑜放下手裏的半塊黑鬼殘像，撿起幾塊白色碎片拚接了一會，對我說道：“不出所料，白色的是那尊女武神。這一黑一白兩尊神像，代表的可能就是他們這個文明膜拜敬仰的神。一個看著外麵，一個看著背後。或者說，一個看著光明，一個看著黑暗。”


  我點頭道：“文大小姐料事如神言之有理。”


  此時小胖子和越南妹也走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著我們手裏拿著的碎片。越南妹也就罷了，小胖子見到那破碎的白色女武神雕像時，全身都是一震：“好精致的工藝！這是絕佳的白玉雕刻出來的，刀法精致細膩，成品光潔柔潤，而且極似真人，半邊臉都是人間絕色一般的美女。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哎，可惜是碎掉了！什麽人這麽狠心，打碎了這麽精致的工藝品？”


  看小胖子的樣子，簡直就是痛心疾首，看來那成品確實是不同凡響。文瑜若有所思地說道：“李先生都說那是極其精致的工藝品，而且是絕佳的美玉雕刻而成的，那肯定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從這半張臉來看，雕像應該不大，也就是30多公分高左右，不至於不方便帶走。洗劫這裏的人為什麽要打碎這樣的珍寶呢？難道他們眼睛瞎了，看不出這兩尊雕像的價值嗎？”


  小胖子又撿起幾塊黑色的碎片，連連歎氣：“這是黑璞玉啊！上好的黑璞玉，居然就這樣被打碎了，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哎，真是野蠻人的行徑！”


  我本來在想著怎麽接文瑜的話，聽到小胖這麽說，心下頓時想到了什麽，說道：“你們可能不懂得戰爭的一些潛規則，就是不僅要從肉體上消滅敵人，還要從精神信仰上摧毀敵人，打倒對方的神祇和信仰，迫使對方臣服。無論古今中外，國與國、民族與民族之間的戰爭，大多數都有這樣的目的和行為。文大小姐你說過的，當年的十字軍東征，就是宗教戰爭。宗教為什麽會爆發戰爭呢？就是因為不同的宗教之間，往往都具有排他性，隻相信自己的真主和神，別人的都是歪門邪道，必須要抵製和摧毀。我想，當年的那一場戰爭，肯定就是這樣子。所以！攻城的那一方攻進城來之後，見到對方信仰膜拜的神像，就要把它摧毀打碎，而絕不帶走。因為帶走了也賣不掉，反而可能會惹上殺身之禍。”


  文瑜沉思道：“嚴大公子這話說得倒也是有幾分道理。”


  越南妹笑吟吟的道：“老兵哥哥，你說的好像也不是絕對吧？有時候兩個信仰相同的國家或者民族也會進行你死我活的戰爭。遠的不說，就比如去年那一場，兩個相同信仰的國家就爆發了戰爭。難道這也是為了摧毀對方的信仰嗎？”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滿臉滿眼都是笑吟吟的，似乎漫不經心，不過我倒是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便答道：“同胞兄弟也有為了分家產而大打出手的時候，何況是兩個國家。戰爭的目的有很多種，摧毀信仰隻是其中一種，不過基本上都是伴隨目的而不知真正主要的目的。再說了，當初的形勢，不打能行麽？”


  我說著這話的時候，也是笑眯眯的，臉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暗暗警惕。這越南妹果然是不安好心的麽？

  文瑜皺眉道：“你們能不能不要談這個？國家之間打仗，不應該影響到我們此刻同心協力求生存的行動。人心齊，泰山移。若是我們自己人心不齊，恐怕是很難有活著回去的機會。老嚴，聽我說，我們若是能活著回去，到時就算你們兩個打起來我也絕不阻攔，但是現在，我希望你們連爭吵都不要有。”


  越南妹笑吟吟的道：“文小姐多慮了。我才沒有跟老兵哥哥為難的意思，也就是隨口說說罷了。我想大家都歇得差不多了，我們繼續動身吧？”


  這越南妹倒是很清楚自己的地位，說的是問句，征詢意見一般，並不發號施令。可說真的，我們這裏幾個人，根本就沒有指定誰是隊長，沒有指定由誰來發號施令決定行止。


  我也不想冒這個頭，就對蒙德說道：“蒙德同誌，你說呢？”


  蒙德臉上還是黑沉沉的，沒什麽喜怒之色，就像沒聽見我和越南妹之前的小爭論一樣。聽到我的問話，他悶聲悶氣地說道：“走吧！”


  說完了這話，蒙德同誌就身先士卒地站起來繼續爬樓梯。我們並沒有什麽異議，都跟在身後一起爬。文瑜注意拉開和前麵的人的距離，悄聲對我說道：“好臭！我不要靠得太近。”


  我苦笑一聲。大家都是好幾天沒洗澡沒刷牙的了，不臭才怪，特別是現在爬樓梯爬得渾身都散發著熱力，更是把臭氣蒸了出來，氤氳不散。


  一路上經過的地方都大同小異，直到高層之後，估摸著快要到頂層了，路過的地方才逐漸莊嚴肅穆起來，盡管已經被摧毀和燒毀，但莊嚴的皇家氣象仍然從高大的門柱和寬敞的殿堂透了出來。不難猜出，這是城堡的最高軍政中心辦公所在地了。那些大廳前麵都放置著石雕的吉祥獸一樣的東西，不過大多都被毀壞了，看不出原來的麵目。


  高大的殿堂裏本來是有一些皇家徽記的，不過此時都已經被鏟除打壞，我們已經看不到徽記的全貌，隻能看到一些殘餘的刻痕。那些辦公用的桌椅之類，靠壁立著的書櫃卷宗櫃之類，木頭的被燒毀，石製的被打爛，書籍卷宗也早已燒成了灰燼。


  文瑜連連搖頭：“太野蠻了！真是對文化的摧殘！真不知道那些攻城的骷髏生前是什麽樣的強盜！也不知道他們雙方之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一定要把這座城池毀掉。”


  我笑道：“那個就難說了，需要你文大小姐仔細研究了。”


  文瑜又歎氣道：“那麽發達輝煌的文明，竟然被一群野蠻的強盜給摧毀了，真是……那麽高度發展的文明，竟然打不過一支野蠻的軍隊嗎？”


  我攤了攤手：“文明高度發達未必就代表有著強大的軍事作戰能力。你知道中國的北宋吧？宋朝的科技文化難道不發達嗎？甚至出現了沈括這樣的大科學家，出現了相當多的科技發明。但那怎麽樣，還不是被當時文化非常不發達的金國打得打敗，連兩個皇帝都被抓去了。那就是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恥。”


  文瑜道：“這個我知道。宋朝雖然科技文化發達，但是重文輕武，隻培養了一大群隻會吟詩作對的秀才，卻處處節製軍隊將領的權力，搞到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一塌糊塗。據說就連精選的中央禁軍，看起來高大威猛，但其實都是沒什麽戰力也沒什麽勇敢精神的少爺兵，一打起來就隻知道逃跑。這樣子的朝代不被金國摧垮掉才怪了。”


  我笑道：“說不定這個文明也是差不多呢！雖然有著高度發達的文明，但並沒有一支足夠勇猛的軍隊和足智多謀的將帥。所以啊，這樣的文明越是發達，反而就越是容易被打垮。嗯，北宋的後繼者南宋，其實也是差不多，被蒙古滅掉了。而之前曾經橫行天下的金國，也被蒙古一口氣打垮。”


  文瑜皺了皺眉：“當時的蒙古軍隊被歐洲人稱為上帝之鞭，派來懲罰人們的。蒙古軍隊極其野蠻，戰力極其強悍，從蒙古高原出發，一直打到歐洲的多瑙河畔。無論中國的南宋還是當時的歐洲各國聯軍，沒有誰能打敗蒙古軍隊。而當時的蒙古軍隊……說穿了就是一群野蠻人。”


  她又接著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野蠻人雖然沒什麽科技文化，但是全民尚武，軍事戰力一流，所以打起仗來無往不勝。或許，這就是那支攻城的野蠻軍隊能夠打敗守城方的主要原因。”


  我引申道：“嗯！雖然我們看見的是骷髏巫師用天火流星打敗了守軍，但那是借用了我們的活人的鮮血來施展邪術。如果沒有這一遭的話，他們應該還有別的辦法贏得勝利。如果雙方的對比已經注定了守城方的失敗，那麽就算是沒有我們那幾個同伴的鮮血，他們還是能打敗守軍。”


  文瑜點頭道：“嗯！這就是必然性和偶然性的區別。他們的失敗是必然的，而被對方用哪種方式打敗則是偶然性的。就像人們通常說的，因抗金而被冤殺的即使不是嶽飛，也會是張飛、李飛。在那樣的情況下，肯定會有人被冤殺。”


  小胖連連點頭：“文大小姐料事如神言之有理。曆史就是這般，在無數的必然中夾雜著無數的偶然，就比如……”


  文瑜對小胖子其實不太好，可能是還記得小胖子托著戒指向她下跪的那一幕，板起臉道：“李先生，我們隻是隨口說說，不能再繼續探討下去了。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上到頂層，看看到底都有什麽東西，看看到底有沒有能讓我們離開這裏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