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殘局
陳江南看到她這副樣子，心中也很不忍，他說道：「玉姐，你別急，這個事鄉政府會解決的。」
洪金玉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說道：「鄉政府解決？這事都瞞著我們好多天了，他們想到解決方法沒？」
「這個……」陳江南語塞了，確實，距離張力能跑已經快半個月了，鄉政府自從那天要鐵柱統計一下村裡多少個人領養張力能的鵝外，就再沒看到人提起過這個事情。
洪金玉說道：「江南，你跟書記關係好，你能幫我問問不，要不，叫鄉政府把本錢還給我就好了，那些鵝我也不想要了。」
陳江南問道：「玉姐，你怎麼這樣想呢，你想一下，那些鵝你養大了，就算張力能不在，你可以賣給別人啊！」
洪金玉說道：「江南啊，你不知道！張力能這麼一走，鵝飼料從哪裡來，如果自己買，每個月也要投入好幾百元錢，估計沒等到鵝長大，我們家都沒錢了。再說了，就算鵝長大了，你往哪裡賣去？全村上萬隻鵝，一齊拿到市場一隻只賣，那要賣到什麼時候？」
陳江南愣住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問題會那麼複雜！他之前看到鐵柱愁眉苦臉的樣子，還以為他是杞人憂天，芝麻大的事也犯得著如此苦惱！但現在聽洪金玉這麼一說，頓時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現在整個村，差不多都領養鵝，少的也養一百多隻，多的達到上千隻，正如洪金玉的情況一樣，好多農戶幾乎已經把全部積蓄押在這些鵝上了，現在張力能一走，失去了免費的飼料，村裡人哪來的錢買飼料？長大后的銷路怎麼辦？到時村裡不亂套才怪！」想到這，他覺得自己改天要好好跟李琳琳說，讓她趕緊想的辦法才行。
於是他說道：「玉姐，你放心，我幫你問問，這件事一定可以處理的。不過在事情沒解決之前，你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免得引起恐慌！」
洪金玉說道：「我當然不會跟外人說這個事。不過估計也不用我去說，沒準全村人明兒就都知道了，因為這件事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也是下午的時候聽人說的。」
確實如洪金玉所說，也不知道消息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剛開始一兩天只是寥寥幾個人問鐵柱關於張力能的事，但到了第三天清晨，鐵柱還在睡夢中直接就被吵醒了。他還沒回過神來，耳朵里只聽到外面吵鬧聲和敲門聲響成一團，鐵柱正想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就看到胡芬驚惶失措地跑進來，對他說道：「唉，他爸，這可不好了！咱們的門要被村人砸破了！」
鐵柱一下跳下床，一邊穿衣一邊問道：「出了什麼事啊？」
胡芬說道：「還是那個張力能的事啊，村人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張力能跑了，全都跑過來吵著要你出去！」
鐵柱一聽到「張力能」三個字，全身就像失去力氣一樣，癱坐回床上，滿臉愁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這個時候鐵蛋和鐵頭也跑了進來，問道：「爸，怎麼辦？」
鐵柱說道：「我馬上打電話給書記彙報。」說完，他馬上給李琳琳打電話：「書記，不好了！我被村民包圍了，要出人命了！你快來救我！」
李琳琳在那邊耐心地說道：「你別急，慢慢說，把事情說清楚！」
鐵柱叫道：「還不是張力能那個事，現在整個村都知道他跑的消息了，都過來找我算帳呢！」
李琳琳說道：「我知道了！我現在馬上趕過去！」
鐵柱掛斷電話，一想不妥，於是又給派出所打了電話，請求他們的支援！
外面的村民的叫聲越來越響，敲門聲越來越尖銳，那個門搖搖欲墜，好像就要被人推倒了，鐵蛋看到了關鍵，他對鐵柱說道：「爸，趕緊打電話叫人過來啊。」
鐵柱冷冷地看了兒子一眼，對他的意見不置可否，其實他又怎麼沒想到過要叫平時跟在他身邊的人過來幫忙，可是轉念一想，那幫傢伙平時跟著自己喝喝酒，嚇嚇人還可以，真遇到這種大場面，還是不行的；再說他，他們也是這次領養鵝行動中的大戶，也都往裡面投了不少錢，這個時候他們不來搗亂已經不錯了，還要求他們站在自己一邊，說不定他們看到這種場景，心裡反而在偷笑呢！
其他人看到鐵柱沒說話，臉色難看，也都不敢再上前跟他說話，個個把眼睛投向大門，心中祝禱這個門別要被衝破了，這個時候鐵頭暗暗慶幸自己家安的是鐵門了，要不然，怕不早被那幫村人砸破衝進來了。
鐵柱一家人提心弔膽的等著救星的到來，每一分鐘都像過了一年那麼漫長！終於，他們聽到了外面的警笛聲，接著就聽到趙學良驅趕村民的怒吼聲，鐵柱一直緊緊鎖住的眉頭這才一下鬆開，臉上也露出少許欣慰的表情，長長呼了一口氣，他知道現在危險已經過去大半了！
誰知道他剛打開鐵門，探出個身子，那些村民就一個勁往前涌，個個神情激憤，高喊道：「村長，還我們鵝錢！」
「還我們鵝錢！」
鐵柱苦著臉，往日能說會道的他此刻難得的不發一言，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一個弄不好，激化矛盾，說不定自己要被這幫失去理智的村民當場打死。不過他心裡也是有氣的，要說養鵝這事，也首先是在鄉領導的授意下，他鐵柱才不遺餘力去推廣的，這下好了，出事了，鄉領導沒有一個站出來說句話，況且在這個事上自己也是受害者！但他又能怎麼樣，他總不能招呼村民道：「大夥不要找我，去找鄉政府吧！」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思想境界是那麼樣的高，為了顧大局，寧願犧牲小我！這種精神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他腦子各種想法紛呈，嘴裡卻是一言不發，他只把目光投向李琳琳！李琳琳今天把黑髮盤了起來，顯出了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幹練！他此刻是多麼希望這位女書記能說一句話，也能幫助他脫離危險的處境。
李琳琳也終於不辜負他的期望，她揚揚手說道：「鄉親們，大夥安靜，聽我說幾句話。」
她的聲音不大，但一出聲，現場立刻變得一片安靜！村民們知道，這個美女書記說一句話頂得上鐵柱說百句！他們過來鬧的意思也就是希望鄉政府能出面！
李琳琳說道：「張力能事件的發生，我也感到很遺憾！但此事由公安司法機關依法辦理！並不能因為他過去對村民做了一些好事就對他網開一面！至於張力能逃跑后，很多人擔心養出來的鵝不能賣了，免費飼料沒人發放了，養鵝技術也沒有輔導了，這些想法都是不對的！請各位鄉親們放心，我們鄉黨委鄉政府正在想辦法處理此事，我保證一定給鄉親們一個滿意的答覆。」29李琳琳話音剛落，村民們也放心多了，他們覺得既然鄉黨委書記肯開口作保，那可比那些什麼破合同破協議要珍貴百倍！但也些村民喊道：「書記，現在沒有飼料發了，你說怎麼辦？」
「對啊，我家的錢都交給張力能了，沒錢買飼料了，政府發不發啊？」
「我不想養了，我要退出，行不行啊？」
李琳琳說道：「大夥安靜，聽我說，飼料的事我回去后馬上解決！還是按照原來的合同提供！至於能不能退出，我希望這些鄉親能多再等幾天，等政府解決方案出來了，咱們再談！好了，大夥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村民們這才三三兩兩散去，也有一些還留在原處，他們問道：「書記，你們的方案什麼時候出來啊？我們都快急死了！」
李琳琳說道：「我們已經有了初步方案，但還沒最終定下來，你們放心，一定不會誤了你們的事的。」
「書記啊，我們家全指望著這些鵝了！它們現在可比我的命還要珍貴啊！你一定要幫我啊！」說這話的是村裡的田寡婦，她兒子找了一人對象，準備明年開春就下聘禮，她原本指望著這些鵝能換來一點錢，沒想到大清早起來就聽周圍的人說張力能已經攜款潛逃，這讓她一顆心懸到了咽喉，如果……如果這些鵝賣不出去，可就把兒子的終身大事耽誤了啊！這讓她如何不急！
李琳琳親切地握住她的手，說道：「大姐，你要相信政府！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的！你放心回家吧！」
田寡婦急切地說道：「書記，我認得你！你是個好人啊！上次我家漏水了，還是你帶人過來修的。」
李琳琳微笑道：「那你相信不相信我？」
田寡婦連連點頭，說道：「我信！我信！那我先回去了。」說完，她轉身對其他人喊道：「大夥都回去吧，書記工作忙，咱們也別讓她太操心了。」
於是剩下的人都散去了，李琳琳含笑地望著鐵柱，見他表情獃滯，全無往日威風霸氣的樣子，不禁暗暗好笑，問道：「鐵村長，今天怎麼那麼老實？」
鐵柱苦笑道：「你說我不老實能行嗎？你沒看到村民的眼光都快能把我殺死我了！」
李琳琳微笑地問道：「是誰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的？」
鐵柱說道：「我不知道啊，這幾天陸續有好幾個人問我的時候，我還覺得奇怪呢！知道這個事的不多啊，媽的，要讓我查到了，不把他活埋了我就不姓鐵！」說到後面一句話的時候，鐵柱又恢復了往日的威風！
李琳琳說道：「行了，事情已經這樣了，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你得做好鄉親們的思想工作，不要像今天這樣呆在屋裡，這樣可不好。」
鐵柱心想：「我不躲，只怕這個時候見不到你了。」，嘴上卻說道：「知道了！我一定吸取教訓，以後絕不給鄉委鄉政府，我一定加強調處力度，把矛盾解決在萌芽時期。」
李琳琳展顏笑道：「你呀，也就只得一張嘴！」李琳琳環視四周，說道：「走吧，咱們轉轉，趙所，你要沒別的事，可以先回去了！辛苦了！」趙學良咧著嘴，說道：「書記，說的哪裡話，那我就走了，你呢，什麼時候回去？」
李琳琳說道：「我轉轉就回去 。」接著，她對鐵柱說道：「走吧，咱們去學校看看。」
於是鐵柱帶頭，李琳琳跟在他後面，來到了學校，李琳琳問道：「江南在哪個教室上課啊？」
鐵柱說道：「就在那間，不過不知道他今天來上課沒。」說完，他引著李琳琳走了過去，李琳琳笑道：「這小子經常逃課嗎？」
鐵柱說道：「也不是經常，只是偶爾肚子痛就沒上課，不過他都請了假的。」他知道李琳琳對陳江南可不是一般的看重，所以言下還是向著陳江南說了好話。沒想到李琳琳笑道：「你也不用替他說好話，他的脾性我還不知道嗎？」
也不知道應該說是陳江南運氣好還是李琳琳運氣好，當鐵柱和李琳琳走到陳江南所在的課室時，恰好正上著數學課，他也在裡面，只見他高大健壯的身子在一群小孩子群中顯得特別招眼，此刻他眼睛都沒看一眼黑板，只顧在低頭看書，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書。
李琳琳看到了心裡覺得好笑，她忍住笑意，問鐵柱道：「村長，你們村其它報名的成年人上課率怎麼樣啊？」
鐵柱搓著手，顯得有些說不出口：「這個……這個……平時他們農忙，也不怎麼來上課，除非碰到宋老師的課，他們就偶爾還來聽聽。」
李琳琳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故意裝作不懂地問道：「這個宋老師是女的？長的還挺漂亮？」
鐵柱連連點頭，說道：「是啊！」
李琳琳說道：「這就是你們村成年人踴躍報名上課的原因吧？呵，你對那些報名不來上課的人講，如果他們一周上課少於三天，就讓他們自己補足剩餘報名費，鄉里的錢可不是讓他們用來泡妞的。」說到這裡，李琳琳忍不住笑出來！
鐵柱被李琳琳一嗔一笑之間變換出的不同美麗風情迷得神魂顛倒，他怔怔地望著李琳琳，渾然忘記了上下級之分，李琳琳注意到了鐵柱的失神，她也不說破，徑直就向前走去，這個時候，下課的鐘聲響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