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 死契（2更）

  一個月以後，煥顏閣的名聲徹底打開，不光是清水鎮，就是附近幾個鎮里和縣裡的有錢的太太，小姐，也慕名而來。


  煥顏閣門前每日都是車水馬龍的，生意火爆的很。


  顧雅箬也更忙了，白日忙一天，晚上回去以後還要忙著製作化妝品，忙的人都削瘦了。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買人，再一個是關了煥顏閣！」


  李斐看著她日漸削瘦的小臉，再也忍不住了，在回去的馬車上對她發出警告。


  看他似乎帶了火氣，顧雅箬點了點頭：「今天晚上回去后，我便去找村長。」


  ……


  「太好了，箬兒丫頭，你終於又招人了！」


  聽她說招人，村長高興的恨不得拍大腿。


  煥顏閣火爆的消息，村裡人也聽說了，早就伸長了脖子等著看顧家什麼時候招人呢，村長心裡也是期盼著，如今顧雅箬終於找了過來，他心裡怎麼能不激動。


  顧雅箬笑眯眯的點頭：「是，今日我和我爹是特意的過來找村長您的。」


  「這個好說，你們等著，我馬上就去把村裡人召集起來。」


  村長說著，就要往外走。


  「村長爺爺，您等一下！」


  顧雅箬喊住他。


  村長不解的看她：「箬兒丫頭，還有事？」


  「村長爺爺，有件事我想先跟您說一下。」


  「你說！」


  「這次我們家找人不是做一般的活計，而是要做胭脂水粉，所以秘方不能傳出去，村裡人如果想來做工的，必須簽死契。」


  「死契！」


  村長倒抽了一口涼氣，驚問。


  顧雅箬點頭：「是的，死契，無論是誰去我們家做工，一旦將秘方泄露出去，我們家有隨意打罰的權力。」


  村長又抽了一口氣，看向顧南。


  顧南一臉的鎮靜，也點了點頭。


  村長驚的說不出話來了，簽了死契，就相當於賣了身，以後便是為奴為婢了，不但沒有了人身自由，還要不停地聽主家使喚。


  「顧南，箬兒丫頭，有必要做的這麼絕嗎？」


  好一會兒后，村長才開口沉聲問。


  先不說村裡人如何，就是他這一關也過不去，都是一個村裡的人，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一旦要簽了死契，以後可就低顧家人一等了。


  顧雅箬神情嚴肅下來：「村長爺爺，我原本是要去買人的，是我爹說讓我考慮村裡人，我這才過來找您的。我說過了，這製作胭脂水粉，憑的就是秘方，如果不簽死契，到時候秘方泄露出去，煥顏閣必定開不下去了，我們家的損失就大了。你若是覺得我們過分了，您自當我們沒來過，我和我爹現在立刻回去。」


  村長被人巴結慣了，就算顧家這些時日富裕起來以後，也沒人敢這樣給他說話，顧雅箬一個小丫頭竟然用了這種態度。


  村長的臉上有些掛不住，臉色沉下來：「箬兒丫頭，我也是為了你們顧家好，畢竟你們顧家還要世世代代在這清水村住下去，要是逼著村裡人簽了死契，以後出去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顧南看村長語氣不好，趕忙將顧雅箬拉到了自己身後，陪著笑臉說：「村長，您誤會箬兒的意思了，這簽死契是自願的，如果願意簽呢，就去我們家做工，如果不願意簽呢，我們也不強迫。而且啊，雖然是簽死契，但和平日里一樣，我們不會約束大家，只有泄露秘方了，我們家才會送去見官。」


  聽他說完，村長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道：「顧南，我也是為你們顧家考慮，畢竟你們一家不可能搬離清水村，以後家業大了，仰仗村裡人的地方也多，凡事只要能做的不過分，便不要太過分。」


  「我知道，我知道。」


  顧南應著。


  村長眼光瞥向顧雅箬，見她神色平靜，並沒有因為自己剛才的一番話也生氣，也是深深嘆了一口氣：「箬兒丫頭，你也別怪村長爺爺會如此說，畢竟這清水村不只是你顧家一家人，我也要為他們考慮。」


  「我知道，所以才來找村長爺爺商議，您要是覺得這事我們做的欠妥，自當我們沒說過。」


  村長擺手：「罷了，罷了，我還是去問問吧，你們也跟著我去！」


  來到平日里集合村裡人的空地上，村長沉重的敲響了那面破鑼。


  村裡人聽到，心裡歡喜，紛紛放下手裡的活計爭先恐後的跑過來，臉上，眼裡都是歡喜，直接掠過村長，朝著顧雅箬問：「顧家丫頭，你們家是不是又招人了？」


  顧雅箬笑著點頭：「不錯，是又招人，不過這次的條件有些苛刻。」


  「甭管多苛刻，我們也去！」


  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高聲嚷著。他們家裡人多，佃了顧家不少的地，今年只收了他們兩成的租子，一家人終於能吃上飽飯了，心裡對顧雅箬感激的不行。


  其他人也附和著點頭。


  村裡人陸續跑來，村長看來的差不多了，咳嗽了兩聲。


  眾人立刻靜下來，偌大的空地上半絲聲音也沒有。


  「剛才箬兒丫頭也說了，這次招人的條件有些苛刻，大家……」


  「村長您就直接說是什麼條件吧？」


  有心急的人忍不住大喊。


  村長看過去。


  那人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看眾人這樣急迫，村長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說出來：「這次去顧家做工的人要簽死契！」


  人群發出好大的抽氣聲。


  剛才大聲喊的漢子忍不住問：「村長，你再說一遍，我們沒有聽清！」


  「對對對，我們沒有聽清。」


  有不少的人跟著附和。


  村長用眼狠狠的瞪他們：「你們一個個的又不聾，怎麼會聽不清我說的話，只不過是不相信罷了，我再給你們說一遍，這次去顧家做工的人，要簽死契！」


  「憑什麼？」


  一個人忍不住大嚷。


  他們雖然是鄉下人，可到底是自由人，想要做什麼便做什麼，想要去哪兒便去哪兒，可一旦簽了死契，就一輩子老死在這清水村了，連個村頭也出不去。以前，張財主家的簽了死契的下人就是這樣的，連張財主家的牲口都不如。


  但他忘了，是他們求著去顧家做工，而不是顧家求著他們去做工。


  他的話一落，顧南老臉不自在的紅了一下，顧雅箬卻是笑了，掃視了人群一眼，淡淡道：「憑的是我們顧家給你們開工錢！」


  一句話，噎的眾人再也沒了話說。


  「我們不去了！」


  好一會兒，剛才脫口而問的那個人，撂下一句，轉身就往人群外走。


  他這一動作，當即也有幾個人跟著出去，然後人越來越多，嘩啦啦的走了一大片。


  顧雅箬淡笑著看著他們。


  留下人也是不堅定，有的看看顧雅箬，有的看看頭也不回走掉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是留下，還是跟著走。


  遠處有一幫人呼啦啦的跑來，到了近前，村長才看清是山坳里的那些人。


  房子已經蓋好了，這些人正在收拾，聽到鑼響，不知道怎麼回事，問了村裡人才知道，是村長有事召集大家，這才派人跑回去，把山坳里的人全部喊來。


  「村長！」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高大的漢子，可能是跑的太急了，不斷的喘著粗氣。


  村長皺眉：「你們怎麼來了？」


  問完了以後，才覺得不妥，這些人入了清水村的入籍，是清水村的人了，當然要過來了，趕緊假意咳嗽了兩聲，掩飾住自己的尷尬，道：「你們來的正好，箬兒丫頭家招人，你們商議一下去不去。」


  聞言漢子高興的咧開嘴：「去，怎麼不去。」


  其餘人也跟著附和：「我們也去。」


  「你們先別著急，這次招人，需要跟顧家簽死契，你們一定要考慮好了，這簽死契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眾人一愣，全部看向顧雅箬。


  顧雅箬點頭。


  眾人只是猶疑了一瞬，高大的漢子立刻表了態：「我簽！」


  他們經歷過顛沛流離，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一輩子再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了，跟東家簽了死契更好，最起碼不用擔心以後會再過那種日子了。


  他一表態，後面的眾人也跟著紛紛表態，全部都同意簽死契。


  村裡剩下為數不多的人看到了，想了想，咬了咬牙，也站了過來，道：「村長，我們也願意簽死契。」


  「你們可都想好了，一旦這死契簽了，你們可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我們不後悔！」


  高大的漢子高聲說。


  村長看向村裡人。


  村裡人也紛紛點頭，說道：「我們也不後悔。」


  「既然如此，你們跟我去簽契約吧。」


  顧雅箬笑眯眯的說完，又對著村長說道：「村長爺爺，麻煩您跟著去做個見證。」


  她不這樣說，村長也要去的。


  當下隨著他們來到顧家門口。


  門口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油燈旁鋪了一張大紙，阿良站在桌子后，手持著毛筆，顧灼站在桌子旁，等著。


  眾人在門口站好，顧雅箬這才對著眾人道：「咱們這次立的死契呢，和別家的不同，平日里我不約束你們，也就是說你們和自由身無異，該來上工上工，該回家回家，想要去走親戚，提前說一聲就行……」


  「啊！？」


  她說到這裡，眾人發出疑問聲，不明白，既然和平日里一樣，又何須簽死契？


  顧雅箬笑著解釋：「之所以簽死契呢，是避免有人將秘方透漏出去，你們也知道，我的煥顏閣現在紅火的很，靠的就是秘方做成的胭脂水粉，一旦有人泄露了出去，必定會給我們家造成巨大的損失，所以，才有了簽死契一說，只要你們不泄露出去，這死契就是廢紙一張，但若是有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疑的泄露出去了，哪怕是一個字……」


  說到這，顧雅箬眼神一變，鋒利起來，掃視了眾人一圈，語氣也是少有的嚴肅：「我便將他去送官，輕則幾十板子，重則被流放千里。」


  眾人再次發出抽氣聲，隨後便安靜了下來，無一人發出聲音。


  周圍的空氣也跟著靜默下來。


  顧雅箬也不催促，靜靜的等著他們做決定。


  「我簽！」


  還是高大的漢子第一個走出來，大步走到阿良面前。


  阿良在紙上寫下他的名字。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山坳里的眾人全部簽完了，剩餘的村裡人一看，也走上前，報上自己的姓名。


  等眾人都簽完，顧雅箬才又說道：「今日匆忙，契約還沒有寫好，明日我會讓阿良全部寫出來，一一送到你們家裡去，等你們全部簽好以後，後日便可以過去工人房上工了。另外，你們也可以趁著今天晚上再好好的想想，等明日真的簽了死契，你們便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眾人散去。


  村長長嘆了一口氣，也倒背著手走了。


  阿良小心的把幹了的紙張捲起來，準備拿回山坳里去。


  「東家！」


  看顧雅箬朝著宅院走，阿良出聲喊住她。


  「何事？」


  阿良緊張的握了握拳頭，「我、我也想簽死契！」


  「不行！」


  顧雅箬毫不猶豫的拒絕。


  阿良錯愕的抬頭看她：「為什麼？」


  「不管為何，簽了死契的人就是下人，你以後可是要考功名的人，怎麼能簽死契？」


  「可、可是……」


  要是不簽死契，便掙不到工錢，他欠下東家的那些銀子，又該如何還清。


  「明日把契約寫出來，讓他們都摁過手印以後，後日你也來跟著上工，負責每日登記來上工的人。」


  「東家。」


  阿良紅了眼眶。


  顧雅箬裝作沒看到，轉身：「我忙了一天了，很累，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話落，人已走遠。


  阿良立在原地，看她身影在黑夜裡再也看不見，才轉身回了山坳。


  這天夜裡，村裡人炸開了鍋，無論是簽了死契的還是沒簽的，都一家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顧雅箬卻是一夜好眠，第二日醒來精神奕奕，早早的吩咐福來趕著馬車來到鎮上。


  鎮門剛開，鎮上的許多店鋪還沒有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