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厚此薄彼（一更）
北宮瑧到底是底子好，休養幾日，也就恢復了。
有驚無險，厲家今年也算是能過了好年了。
自那日程家一群混賬去金雁樓負荊請罪，跪地斟茶賠罪后，其他人也就都學乖了。
這位鎮國王妃可不是個愛面子就得過且過的人，誰敢招惹她羽翼下庇護的人，她就敢登門不顧身份體統的去親自收拾人。
而被收拾的人家，不僅不敢頂嘴一句，還得一個勁兒的賠禮道歉，唯恐她身後那位心狠手辣的爺，會護短的讓他們全家都不好過。
西蘭城誰人不知，鎮國王爺近年是什麼事都懶得管了，可人家餘威猶在啊！
再者說了，鎮國王爺一般是啥事都管了，可他懼內寵妻，要是他的王妃受了委屈，他能進宮找皇上下旨，把那人的家給抄了。
這種事，西陵灧這位鎮國王爺還真干過，就因為一個人仗著顧相思平時太隨和好說話，在百味居鬧事還不算，顧相思都當面表示歉意了，這人還繼續無理取鬧。
到了最後，一查之下，他家居然有偷稅漏稅之事，完了。
最終，戶部奉旨徹查此時，一時間連串揪出好多人，這家人完了不說，還連累了一眾親友，後頭被親友怎麼虐待，那就不知道了，但可以想象一下，肯定會是相當的慘。
大家都是屁股不幹凈的人，誰敢得罪西陵灧這樣的人？那是進宮一趟，在皇上面前說一句誰誰家有問題，不用幾日，祖宗十八代的底都能給抖落出來完。
因此，今年真是過得平靜，波瀾不起，一點糟心事都沒有了。
「來來來，辭舊迎新，提前給你們發壓歲錢啊。」顧相思讓人準備一個大箱子，裡面可都是紅包。
金雁樓的人，每人都得了一個大紅包，領了紅包，也就一個個的都歡歡喜喜回家去了。
薔薇花苑出來的人是無家可歸的，別人過年團團圓圓，他們一個個的卻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來來來，領了紅包，趕緊把春聯福字貼一下，各處都打掃乾淨了吧？」顧相思是發完紅包，又讓人拿了春聯開始貼春聯，花緣君就是手巧，剪的窗花非常好看。
金雁樓前堂都早打掃乾淨了，春聯貼下來倒是很多。
大家一起忙起來，倒是真熱熱鬧鬧，有幾分過年氣氛了。
「朱門北啟新春色，紫氣東來大吉祥
……恭賀新禧？這個好啊！」兆林這孩子拿著一副春聯，就跑到金雁樓大門口貼上了。
「哎，小林公子，咱們應該是橫批『財源滾滾』才好吧？」冷劍追了出去，可是都糊上了啊。
「什麼財源滾滾？咱們這是牽姻緣的地方，我看應該是橫批龍鳳呈祥，那春聯就得是這個——龍騰至萬里，鳳舞駕九州。夠霸氣！」顧相思拿了一副五字春聯，也不知道是誰寫的，還真是有氣勢。
「王妃，這副春聯掛出去，招災吧？」霍漾雙指併攏挑著上聯一角，這樣的春聯能亂掛嗎？
「是挺不好的，那就我寫吧！」顧相思把手裡的漿糊桶遞給了霍漾，轉身走到書案后，執筆蘸墨，找了一個長紅紙，寫下了一副她熟知的對聯：「廿四風吹開紅萼，悟蜂媒蝶使總是姻緣，香國無邊花有主。」
「蜂媒蝶使，這個好啊。」花緣君一直覺得金雁樓缺少一副楹聯，若能以此聯掛在金雁樓門兩旁，那可真是不錯了。
「一百年系定赤繩，願銥李天桃都成眷屬，情天不老月長圓。」顧相思的字一直都不錯，除了簪花小楷，她行書可也寫的不錯。
花緣君一直感到很奇怪，顧相思不止寫的一手好字，還懂各種書法，工筆畫更是一絕，沒有十年以上功力，是絕對畫不出她這一手工筆畫，寫不出她這樣一手好書法的。
可她之前不是長在農村嗎？身為女子，私塾都沒去上過，她養父母也不是什麼大學問之人，如何就養出她這麼一個書畫雙絕，醫術超群的女子來了呢？
玄天子如果還活著，那都得兩百多了。
可一個人，當真能活到兩百多歲嗎？
「看我做什麼？想媳婦兒回頭就自己找一個，敢垂涎我美色，小心我家爺滅了你。」顧相思心虛的只能瞪眼佯裝發怒，這個人就是心眼兒太多，難怪人家水滄海都名草有主了，他還是個無人問津的孤家寡人。
花緣君無奈一笑，扶額一下，對於這位鎮國王妃，他還是一直敬而遠之吧。
「還都愣著做什麼，趕緊去把春聯都貼了。還有這個，年後找人做那種金框紅底金字的楹聯，掛在金雁樓大門口喜氣美觀。」顧相思也就來看看他們，誰讓他們一個個的今年不願意和他們湊熱鬧了，那就只能給他們送點東西，幫他們安排下今年除夕夜的事咯。
一群人又拿著春聯、橫批、福字、窗花，前堂和後院來回跑，該糊的地方，都糊上春聯，貼上橫批、福字。
大紅燈籠院子里門口啊！曲廊什麼的地方，也都掛上了。
鞭炮和煙火也準備了不少，糖啊瓜子什麼的，也準備了好幾個拼盤。
顧相思又教他們一群大男人包餃子，今天吃肉餡的，明天吃素的，初一就得吃素，她奶奶和外婆說的。
冷劍可不會包餃子，他寧可去剁肉餡，去劈骨頭熬湯，也不幹這事兒。
反正，他們一群粗糙老爺們兒，除夕守歲，喝點酒，圍在一起吃頓火鍋也就是了。
天這麼冷，估計今晚可能還得下雪，到時候圍一起吃火鍋守歲，也不會太冷。
剛好，今年的粉條降價了，他們咳賣了不少呢！
當然，他們也是傻，人家王妃根本就不用買，上河村一下子給送來了上百斤，用車拉來的。
去年聽了顧相思話的上河村村民，可是大賺了一筆，今年都把老房子推了蓋上青磚大瓦房，屋裡院子里都鋪上磚地了，可乾淨亮堂了。
不信顧相思之言的人，可就錯過發財機會了。
今年無論是粉面還是粉絲，都明顯降價的十分嚴重。
雖然還有的賺，可賺的也只是些小利潤了，比不得去年那一波大賺了。
也是因此，上河村許多家裡都因此鬧了不少矛盾，你怨我，我怨你的，反正都在推卸責任，也是真腸子都悔青了。
你說，吃一次虧，還學不會乖，這能怪誰啊？
如今上河村的富戶人家，吳丙家可是排第一了，其次就是甜妞家，這兩家最信顧相思的話，好好乾上一年，頂後頭勞苦四五年的。
顧相思在這兒幫他們包了餃子，外頭真飄雪花了，她也就先回去了。
……
鎮國王府
雪越下越大，不過才兩刻多鐘，那雪花就大如指甲蓋了。
「空前輩，這不是給您一個人吃的，還有流清大長公主的份兒啊！」永寧年紀不小了，寧夜紫隨風齊冀離開的時候，就沒有帶上她，想讓顧相思在西蘭城為永寧找個好婆家。
畢竟，永寧也是生在西蘭城，長在西蘭城的，她習慣了這裡的風土人情，把她還嫁在西蘭城也好。
「你做了這麼多蒸菜饃，流清丫頭根本就最多吃一個，我多吃一個又怎麼了？」空太玄覺得這個丫頭天天都很過分，每次來送飯都一直說不許他再吃這個了，不許他再吃那個了。
她沒嘮叨煩，他都聽的耳朵長糨子了。
「菠菜的蒸菜饃塞牙，女兒家吃了不好看，前輩您還是吃菠菜的吧。」永寧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最後一個白菜餡蒸菜饃，這真的只剩最後一個了，他自己都吃了兩個，一尺長的兩個蒸菜饃，他居然還沒吃飽。
對了，還有之前那碟她壘的像小山的雞蛋碎蔥花香煎涼粉，他也吃完了，還有一碗蔥香豬肉芹菜餡的餛飩。
空太玄瞪這丫頭一眼，咬了一口菠菜的蒸菜饃，越想越不對勁兒，女兒家吃菠菜塞牙，他就不塞了嗎？
「前輩，牙剔。」永寧還真是有備而來的，連銅牙剔都準備好了。
空太玄看一眼她遞來的精美銅牙剔，抬眼盯著她，一張俊臉逐漸陰沉，最後，幽幽的來一句：「你覺得一位高人拿著牙剔，剔牙會很美觀，是不是？」
永寧幻想一下那個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冷哆嗦。那個……呵呵！的確挺有失高人風範的。
可流清大長公主一個女兒家，回頭拿著牙剔剔牙也不會美觀啊。
「你這丫頭，就是故意的，沒事做什麼菠菜餡的菜饃？不能都是白菜餡的嗎？」空太玄一副兇巴巴的樣子，回頭還是一口一口咬著菜饃吃，他也不嫌棄回頭塞牙了。
「空前輩，王妃說，吃菠菜補鐵。」永寧眼神怯怯的縮著脖子，抱著小提盒看著空太玄，她有點怕這位前輩揍她，因為……她之所以用菠菜，不是因為菠菜能補鐵，而是因為她……她想嘗試下菠菜餡的蒸菜饃好不好吃。
「補什麼鐵？缺鐵直接啃鐵，比什麼都補。」空太玄心情不好，一張荷葉餅甩了過去。
永寧伸手接住，開始放片好的烤鴨肉，以及蔥薑絲，還有醬。把餅卷好了，雙手恭敬的遞給了這位像豬一樣能吃的前輩。
人家吃烤鴨用小小的春餅，他吃烤鴨用大大的荷葉餅，還吃那麼多，都趕上養一頭豬了。
空太玄其實挺喜歡這小丫頭的，雖然有時候有點放肆，可做的東西卻是鹹淡適中，很合他口味。
他也沒虧待她，這些日子，不是一直有教她拳交功夫嗎？
以後遇上危險，她打不過還可以跑，他教她的步伐，絕對可比得上絕情宮的蝶舞飛花輕似夢。
「喲！永寧啊！又伺候空前輩用膳呢？今兒都吃的什麼啊？」顧相思回來后，便先來看看西陵流清，今兒個西陵流清出關，再不出關，連年都過不上了。
「王妃！」永寧起身行了一禮，她就隨便做點吃的，還是王妃教的呢。
顧相思笑著走過去，坐下來一看，呵！還真不少，又是香煎涼粉，又是荷葉餅烤鴨片的，嘖嘖嘖！這是蒸菜饃也兩種餡的啊？
哎呦！還有蔥香餛飩啊？包的可真不錯。
「王妃，您要吃餅嗎？」永寧又坐下來，拿了下面熱騰騰軟軟的一張荷葉餅，用竹筷夾了烤鴨片，蔥薑絲，放了點甜麵醬，卷號雙手遞給了顧相思，又乖巧又懂事。
顧相思咬一口這卷餅，嗯！真是不錯，荷葉餅薄而勁道，烤鴨也是片的皮肉厚度適中，配上蔥薑絲和永寧自己做的甜麵醬，吃著就更香了。
西陵流清之前去沐浴更衣了，閉關這麼久，要不是冬天，她都要臭的沒法兒聞了。
顧相思都吃完一個卷餅了，這才見到西陵流清……呃？皇姐的氣質，似乎是有點變化了啊？
「流清大長公主您回來了，您坐，奴婢做了點吃的，您嘗嘗合不合恁口味。」永寧準備可是很齊全的，荷葉餅是荷葉餅，春餅是春餅。
西陵流清一身清爽的抬腳進了門，還是那身似火的紅衣，滿頭青絲僅用紅色髮帶束起少許，長發飄飄披垂在背後，她氣質清冷卓然的走來，落座后，伸手接過永寧遞來的餛飩，低頭小口吃著，優雅而斯文。
永寧用小巧的薄薄春餅放一片鴨肉一段細小點黃瓜，配上一點甜麵醬，卷了一小碟三個，體貼乖巧的推碟到了西陵流清面前，請她品嘗享用。
顧相思看到空太玄的臉變得陰沉沉的了，也是了，他像個看門大爺似的手握荷葉大卷餅，半點優雅斯文全無的一口一口咬著吃，可人家流清皇姐呢？人家是小小的春餅，配的還是冬季稀有小黃瓜段兒，一點蔥姜味兒都沒有，特別的清脆解膩，還有種烤鴨片齒頰留香之感。
主要是，人家流清皇姐似是在吃優雅的大餐，空太玄卻完全就似在吃地邊攤……
永寧沒有去看空太玄的臉色，而是一直在關心伺候西陵流清，又是給卷春餅，又是用刀把蒸菜饃切成寬條，剛好放在碟子里，用筷子夾著吃不臟手。
空太玄的臉更黑了，他剛才吃的時候，她可是讓她直接整個拿著咬著吃的。
再看看西陵流清這盤香煎涼粉，每一片涼粉都是長方形的，沒一點碎渣子。
顧相思覺得吧！永寧這麼對空前輩，真是扎心了。
西陵流清的食量沒有多大，吃了一碗蔥香餛飩，吃了四五個春餅卷，加上一些蒸菜饃和一些香煎涼粉，也就飽了。
顧相思在西陵流清用完膳，喝茶漱了口后，這才手捧香茶，望著她淺笑問一句：「皇姐的記憶都恢復了嗎？」
「嗯，都想起來了。」西陵流清一張美人臉倒是冷若冰霜似外頭的飛雪，可她的耳朵卻是可疑的紅了。
顧相思一瞧西陵流清耳朵紅了，她就忍不住在心裡罵東方傲一句「禽獸」。
這人的確夠禽獸，西陵流清當時心智不全，他也好意思對人家下手，也不知道都做過多少禽獸行徑。
瞧瞧，西陵流清這記憶恢復后，在她心智不全時的記憶，也一定都記得吧？
「姐姐，你真的出關了啊？」淡雪霽撐著傘跑來，收了傘，解下斗篷，這才跺跺腳，走進了屋裡，見到西陵流清平安出關，他是真高興。
西陵流清也還記得淡雪霽，雖然一開始是淡雪霽幫人偷走了她的遺體，可如果沒有他，她也不會起死回生了。
再者說，淡雪霽之後與她相遇，也是一心幫她回西蘭城，恩怨便可就此一筆勾銷了。
淡雪霽發現西陵流清似乎是有點兒不太對勁兒，他弓腰走到顧相思身邊，湊近她小聲問：「她怎麼了？看人的眼神……怎麼這麼冷？不會是練功練的又失憶了吧？」
「她沒有失憶，只是完全恢復記憶，變回真正的流清大長公主了。」顧相思笑看著淡雪霽，就問他驚不驚喜，心不心虛吧？
這小子，對於西陵流清而言，是恩人，也是仇人。
他是把西陵流清推向雲泓的人，也是一而再，再而三救了西陵流清的人。
恩人、仇人都是他，也不知道西陵流清之後會如何處置他？
淡雪霽一聽顧相思說西陵流清記憶恢復了，他哪裡還敢在此啊？撒腿就向門口跑去，腳尖一點，就飛入了鵝毛大雪中。
曾經的傻大姐是他好朋友，如今的西陵氏的公主，卻和他有仇啊！
西陵流清如一抹流火，刷一下子就出去了。
顧相思根本就看不到人了，那完全就是一抹紅影飛了出去，這速度……
「這只是八應決第三層的魅影無蹤，她剛練成還不夠火候，否則，你哪裡還能看到她是怎麼出去的？」空太玄是化悲憤為食慾，把剩下的東西都吃光了。
「流清大長公主果然是月神下凡啊！」永寧已經跑出去，一手扶柱，站在檐廊下看著西陵流清收拾淡雪霽了。
淡雪霽被風雪包圍了，他被迫落地，一堆雪兜頭淋下來，那是真疼真冷啊！
不帶這麼玩的，武功好，也不能這樣報復人啊！
漫天的飛雪，皆化為了西陵流清翻手覆手之間的武器，她想逗人玩就逗人玩，不想逗人玩兒，把可以隨時取人性命。
比如，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