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山外來人
時間越長，無憂的心就越涼。
很快，她的耐心幾乎被耗盡了。
因為她娘仍是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趨勢，除了臉色確實比之前好看了些之外，其它都跟之前沒有任何兩樣。無論無憂怎樣叫她，她都沒有半點反應。
無憂氣餒地垂著頭，心裏默默地想，昨晚，果然隻是她做的一個夢而已。
她一定是太想讓娘親趕快好起來了，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
她最近真是太容易做夢了，時常在青天白日裏就能做夢，夢到慕清寒帶著一身寒氣，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對她說一句：“我回來了。”
慕清寒……
哎，怎麽又想到他了呢？
這已經是她不知道第幾次這樣想了，可就算想了這麽多次，除了每次一想到這個名字她就會難過的要死之外，什麽也沒想明白。
她除了會胡思亂想，別的就什麽也不會了，這樣看來，自己還真是一個沒用的人呐。
無憂難過地捂住臉，一次又一次地在心裏否定自己。
“請問，有人在嗎？”
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道中年男子的聲音。
無憂埋著腦袋，還沉浸在自己的難過裏，壓根沒有聽見外麵的聲音。
屋外的人半天沒有得到回應，便又提高了聲音問：“請問，這是尹婉容的家嗎？尹婉容在家嗎？”
尹婉容？
無憂這才抬起頭，猶豫了一會，才起身開了門。
雪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了，院子裏是一片雪白的顏色。
院子正中站了四五個人，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一身褐色長袍，麵上長著兩撇胡子，像是白玉跟她說過的茶館裏的說書先生，看著很是和善。其他幾個站在他身邊的均是年輕小夥子，看樣子像是他的跟班。
冥玄山地處偏僻，一般很少有人會來，就是有人也都是在山腳的村子裏停留，還從沒有外人找到這山裏來過。
無憂不免有些緊張，警惕地問：“你們是誰？”
為首那人見到無憂，立刻上前行了個禮，表明了來意：“在下尹正德，是宿州尹府的管家，此次前來是為了尋我家二小姐，尹婉容。”
無憂一聽，便以為他們是找錯了地方，“我不叫尹婉容，你們找錯地方了……”
尹正德擺了擺手，笑道：“在下還未說完，除了尋我家二小姐，還有她的女兒，尹無憂。”
尹無憂？
無憂有些懷疑，“我嗎？”
“正是。”
無憂眨巴著眼睛，很是不解地望著他。
尹正德臉上帶著恭敬的笑意，一點也不像是在跟她開玩笑。
他倆就這樣對視了半晌，還是尹正德先開口道：“雪天寒冷，當心身體，不如咱們進屋去，老奴再跟你細說。”
無憂這才反應過來，猶豫了一會，還是將尹正德帶進了房內。
尹正德一進屋就開始打量，這小小的房內擺設少之又少，僅有幾張小凳和一張木桌，看樣子她們的日子過的確實十分清貧。床上有一婦人正在沉睡，雖然看上去麵色紅潤，但縈繞在她周身的死氣就連他這個沒有多少功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心裏暗自思忖，這婦人大概是命不久矣了。
再看正在給他倒水的無憂，那純淨的眼神，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孩童，這一切果然同王爺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然而這一切心理活動都隻發生在尹正德從進屋到落座這短短的時間之內。
無憂自然是不知道人家已經將她們看了個透徹，還十分有禮貌地倒了杯熱水，遞到尹正德手邊，“您喝水。”
尹正德含笑點了點頭，“多謝。”
“不客氣。”無憂回以一笑，轉身坐在他的對麵。
尹正德看了一眼她身後躺著的婦人，關切道：“你娘她，如今情況還好嗎？”
無憂聞言，神情低落，抿緊唇沒有說話。
尹正德見狀，也不再追問，直接切入主題問道：“你娘可跟你說過她娘家的事情？”
“沒有，”無憂垂下眼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除了知道我娘姓尹，其他的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知道她娘親姓尹都還是很早以前，偶然一次聽石頭他爹這麽喊過，具體是哪一個字她都不知道，還是之前慕清寒要教她寫字的時候，她才認得的這個字。
尹正德微微有些意外，但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反而安慰她道：“你也無須自責，你娘沒跟你說起過也罷，她許是認為不告訴你是為你好。”
“嗯。”無憂應了一聲，頓了會，複而又問：“您是怎麽知道我娘就是您要找的那個尹婉容？又是怎麽知道我們住在這裏？”
尹正德似乎是對這些問題已經早有準備了，聽她這樣問，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銀質的手環，遞到無憂麵前，“這鐲子本是一對兒，是二小姐周歲的時候，老爺特意重金請了京城裏最好的師傅打造的。這鐲子內裏還刻上了婉容的名字和生肖，一邊是生肖，一邊是名字。你手裏這個是刻有名字的這一個。”
無憂接過鐲子端詳了一會，確實覺得有些眼熟，想了一會，她起身到一旁的櫃子裏摸出一個小匣子來，抱著匣子放到桌上。
那匣子裏放的正是另一隻樣式一模一樣的鐲子。
無憂拿出來，對比著看了看，又仔細看了看內裏，果然發現她娘收起來的這個鐲子裏刻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兔子。
尹正德顯然也是看到了，一邊慶幸這次確實找對人了，一邊歎了口氣道：“看來，這次終於是被我們給找對了。”
他一邊歎著氣，一邊開始給無憂講述當年的故事：“當年，二小姐不知從什麽地方認識了你爹爹，兩人一見鍾情，迅速墜入情網。我家老爺看那人長的相貌堂堂，氣質不凡，也從未反對過他們的交往，兩人甚至一度提及親事。
可好景不長，就在大家歡歡喜喜地準備成親事宜的時候，二小姐突然發現有了身孕。兩人本就打算成親，懷孕一事也不算一件壞事，可壞就壞在那個負心人居然在這個時候失蹤了。
二小姐脾氣倔強，說什麽也不肯聽老爺勸解，執意要將你生下來，好等著那個負心的人回來。
我們尹家雖不是什麽名門望族，但也是書香門第，自然是容不得這樣有辱門風的事情發生。
老爺一開始的意思是讓她將你打掉，可到底還是心疼二小姐，在她的一再堅持下，老爺還是答應了她至少把你生下來。
在二小姐養胎期間，便隻對外稱二小姐染了惡疾，不能出門，一直等到你出世。
老爺再度勸二小姐，將你送給遠房的一個親戚養著，再另行給她安排一門親事，讓二小姐嫁過去，這樣也算是一舉兩得。
可二小姐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老爺將你偷偷地送走了，她拖著自己還沒出月子的身子，跑到那家人家裏又將你搶了回來。
這下她未婚先孕的事情就再也瞞不住了，老爺一氣之下就將二小姐和你全都趕出了尹府。
臨走時，二小姐就留下了這個鐲子，說將尹氏賜的這些榮華富貴都還給尹府，她什麽都不要，隻要她的孩子，隻要你。”
無憂神情有些茫然，像是在聽故事一般，聽尹正德說完，她低頭癡癡地看著手中的一對鐲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尹正德見狀，沉默了一會，繼續說：“二小姐那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那倔脾氣像極了我家老爺，一旦決定了的事情，那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更何況，她是這麽愛你，她把你看的比她自己更重要。
你名字是她從知道有了身孕後就定下了的。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她都隻盼望你能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
她走前親口跟我說過，她這後半輩子，隻求你能平安、健康，為此她就算把這條命豁出去，也值得。”尹正德欣慰地望著無憂，又說：“如今看來，她的確做到了，她真的把你保護的很好。”
是啊，娘親確實把她保護的很好，為了她，娘親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如今看來，原本她娘是不用承受這些的，她明明有機會能過上更好的生活。不管她還嫁不嫁人，可隻要能留在尹家，那也比現在好。
無憂眼眶有些濕潤，她知道她娘是因為愛她，所以不舍得打掉她，沒有辦法放棄她。
可難道尹正德口中的老爺不是一樣的愛著她娘嗎？如果愛她，又為什麽要將她趕出府門，直到現在才想起來找她？
“你們既然把她趕出來了，現在又為什麽要來找她？”
無憂垂著頭，尹正德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可通過她那雙握著鐲子用力到發抖的手，尹正德還是多少了解到了她的心思。
“當年之事，二小姐和老爺，也就是你外公，皆是一時意氣用事，其實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一直到他病逝，他都遺憾他沒能見到他最疼愛的女兒的最後一麵。”
無憂瞪大了眼睛，“他，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