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第10章


  何秀婉洗漱后回到房裡見兩個妹妹都醒了,便笑道:「既是醒了,就快起來吧。你們先院里去洗漱,我來換衣服,待會兒還得勞煩秀蘭給我上妝呢。」


  何秀梅還躺在床上,這麼抬眼遠遠看著何秀婉,便將何秀婉的臉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姐自小被人說不祥,自個兒便也習慣了長年累月的垂著頭縮著肩膀不敢和人接觸的模樣,可她這做親妹妹的卻知道,她們姐妹三個里就大姐長得最好。這會兒因昨天才絞了面,要出嫁又心情好,看起來就越發好看,何秀梅看著看著不由便看呆了眼。


  何秀蘭心裡卻老大不舒坦,雖說鄉下嫁女兒都是只收聘金不出嫁妝的,一般人家僅會用聘金置辦些鋪蓋衣裳之類,而好一些的頂多再從聘金里取出一小部分給女兒做壓箱錢,但那是因為沒有對比,現如今大姐出嫁不僅沒有聘金,家裡還給出了二兩銀子兩袋穀子的陪嫁,剛剛娘更是要再給大姐壓箱錢,都是一樣的女兒,爹娘這麼偏心是不是太過分了?

  她和二姐出嫁的時候,別說有大姐的一半了,那是三分之一都沒有的。


  二姐嫁的人家普通,只給了一兩銀子的聘金,置辦了東西后家裡又給二姐三百文的壓箱錢,二姐倒是不虧。可她嫁的卻好,她的婆家給了五兩銀子的聘金呢,就算給她帶回去三兩又置辦了東西,但爹娘至少能落一兩五錢。


  說不定大姐現在出嫁的陪嫁,還是從她聘金里扣下來的!


  何秀蘭越想越心氣不平,一看何秀梅傻獃獃的看著何秀婉發愣,再看何秀婉淺笑著露出一對兒小小的梨渦,當真是又嬌又甜,像是鎮上有錢人家的小姐似得,端的是叫人心裡氣恨。


  她沒忍住,語氣里便帶了些刺:「大姐生得國色天香,哪裡就用上妝了?我瞧著大姐這樣就極好看,不是說前幾日有四家來跟大姐提親嘛,那定然是看大姐長得好了。」


  何秀蘭在外是有漂亮的名聲的,所以當初才能有福氣嫁去鎮上的好夫家,如今也過得極好。只是嫁過去才兩年,她就把自個兒吃胖了,如今幾乎有從前兩個胖,當真是和漂亮搭不上邊了。


  何秀梅一聽這話便回了神,一巴掌就拍在了她頭上:「一大早的,你陰陽怪氣什麼呢?今兒是大姐出嫁的好日子,你趕緊去洗漱完來幫忙!」


  雖說何家下面的三姐弟是何秀婉帶大的,但因為何秀梅只比她小兩歲,所以後來家務活是她在做,但何秀蘭更多時候是何秀梅在照顧。因此見何秀梅不高興了,何秀蘭沒敢再說什麼,爬起來去院子里了。


  何秀婉倒是不在意,爹娘給了她那麼豐厚的陪嫁,小妹不高興是正常的。沒給何秀梅說什麼安慰話的機會,她笑著把人推出去了。只自個兒卻坐在床邊愣了會兒神,想著嫁去周家后若是有機會做點兒針線活去賣,攢了錢她得再拿回娘家來,總不能叫小妹怨上爹娘了。


  鄉下嫁娶都極其簡單,何秀婉不過是穿了一身粗布紅衣紅裙,沒戴首飾,只綁了紅頭繩戴了朵自家栽的月季花,回頭出門時再拿一塊紅布蓋上,這便成了。


  外頭院里洗漱好后,何秀蘭還想跟何秀梅抱怨兩句,一抬頭見何大伯家的大堂姐何秀琴帶著何秀香來了,她便立刻閉了嘴。


  何秀琴站在門口,先是看了會兒蹲在地上洗臉的何秀梅何秀蘭,然後才拿著帕子捂嘴笑了聲,道:「二堂妹呢?在屋裡么?」


  「是,在屋裡呢,大堂姐來了。」何秀梅笑著打招呼。


  何秀蘭胡亂擦了兩把臉,丟了帕子後起身,一聲不吭的回了屋。


  何秀梅朝何秀琴歉意的笑了笑,道:「大堂姐屋裡去坐吧,我得幫娘做活去。」


  何秀琴高高揚著下巴,矜持的應了一聲。


  說起這何家,當真不能說何秀婉是不祥之人,因為何家這一輩五個女孩兒,大房的何秀琴嫁給了鎮上開酒樓的少東家,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好,出門都會被叫一聲少奶奶的。而二房這裡何秀蘭嫁的雖然比她差一些,但對比鄉下姑娘那也是極好的,是鎮上一個開了小小布店的人家,何秀蘭的公爹和夫君甚至還是讀書人,眼下父子倆都在讀書準備考秀才,若是考上了,那她就是秀才娘子了。


  不過也正因為這兩人嫁的好,所以兩人一見面就互看不順眼,你刺我兩句,我諷你幾回,反正就沒一次能和睦相處的。


  不過何秀梅也不擔心,今兒是大姐的好日子,這兩人不敢鬧起來。


  何秀琴又去見了吳氏何鐵柱,說了幾句話后才帶著何秀香進了西屋,正看見何秀蘭彎著腰在給何秀婉上妝,因著她太胖,這般彎著腰從後頭看簡直就是水桶一般的腰,再加上碩大的臀……何秀琴當即就嗤笑出聲了。


  何秀蘭手一抖,就給何秀婉的眉毛畫成了毛毛蟲。


  她更是知道何秀琴在笑什麼,頓時氣得轉身就罵:「何秀琴,你是不是有毛病啊?笑什麼笑,老娘我長得肥是我家有錢,我夫君公婆願意給我吃,怎麼的了?哪像你,家裡白有一個酒樓,卻被剋扣著吃食弄得跟個叫花子似得,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何秀琴還沒說什麼呢,何秀香先跳腳了:「四堂姐你可別胡說!我大姐哪裡被剋扣著吃食了,我大姐每日山珍海味都吃夠了,而且她是為了身材才少吃的,哪裡像你,吃的跟個肥豬似得,簡直帶累咱們家女孩子的名聲!」


  何秀蘭大怒,一巴掌拍在何秀婉屋裡的簡易梳妝台上,伴著震天響中怒道:「何秀香,你再給我說一句試試,誰吃的跟個肥豬似得?」


  何秀香可不怕她,只正要繼續說,卻被何秀琴攔住了:「秀香,今兒是二堂妹出嫁的好日子,你別鬧事兒。」她語氣溫柔,端的是大家少奶奶的矜持做派,「還有,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女子不僅要保持體形,還得要有修養有口德,不管見了什麼難堪的事兒,都不許直接說出來。這不僅是叫旁人難堪,這還會顯得自己很沒修養,你可記住了?」


  何秀香聽懂了,捂著嘴竊竊的笑:「記住了,記住了。」


  何秀蘭卻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難堪的事兒?是說她長得太肥,是難堪的事兒?還要有口德有修養,那就是說她沒口德沒修養了?


  她正氣著,何秀琴已經走上前來,打量著何秀婉的臉道:「秀婉,你皮膚黑,秀蘭這麼給你上妝可不行。臉抹的太白了,顯得太假,像是抹了麵粉般。而口脂又太紅,雖說你唇色深就該紅些,但搭配著你白的過份的臉,那真是難看極了。哦還有你的眉毛,怎麼畫的像毛毛蟲啊,我看還是趕緊去洗了,我來給你上妝吧!不然你這副模樣,回頭要是嚇到了堂妹夫,再把你給退回……」說到這裡,她好似說錯了話般,趕緊捂了嘴。


  何秀蘭先時已經氣得想對何秀琴破口大罵了,但聽到何秀琴最後一句,聽她竟然敢咒何秀婉被夫家退回來,她的火氣是再也壓抑不住了,罵什麼罵,何秀琴這賤人就該打!


  只是她並沒能跳起來,何秀婉死死拉住了她。


  「大姐!!」何秀蘭氣得像是頭要發瘋的水牛。


  何秀婉到底是干慣了活的,何秀蘭嫁人後日子又過的太好,根本掙不過她。將妹妹死死壓住后,何秀婉頂著一臉濃妝看向何秀琴:「多謝大堂姐的好意,不過我瞧著秀蘭這妝上的倒挺好,許是大家的眼光不同吧。」她輕輕笑了聲,轉頭看向滿臉怒氣的何秀蘭:「只是我覺得好,秀蘭也覺得好。就像是我看秀蘭這個人一樣,也是怎麼看怎麼好,想來三妹夫也是這般認為的,要不然怎麼能由著秀蘭吃呢?大堂姐,你說是吧?只要三妹夫覺得好就行了,旁人的眼光真不重要,就像大堂姐你,大姐夫喜歡你這樣,那便也挺好的。」


  何秀琴的臉色猛地變了。


  她是嫁的好,是被人人喊一聲少奶奶,可……可她的夫婿卻不僅僅只她一個女人!她的夫婿會覺得她好嗎?她不知道,那人都有小半年沒進她房了,她雖又保持體形又操心臉,可到底比不得更水靈的小姑娘。


  這個二堂妹,平時悶不吭聲的,但一旦開口,就專打人最疼的地方!


  簡直是天下第一等奸詐小人!

  她哪裡知道,何秀婉向來是別人欺負她無所謂,但想要欺負她的弟弟妹妹,那絕對是不行的。要不然去年她怎麼會拿板凳砸周山海,還不是因為要護何大寶。眼下何秀蘭被欺負,她當然想也不想的幫著何秀蘭。


  何秀蘭也反應過來了,哼了一聲道:「可不是,我這副模樣,我們家虎子他爹還說我就是仙女下凡,喜歡著呢。倒是某些人啊,瘦又如何,美又如何,那都是自己覺著的,恐怕別人看都懶得看一眼!」


  何秀琴氣得渾身直抖,何秀香也登時滿臉怒意。


  這時何奶奶卻過來了,在門口大聲罵道:「秀琴秀蘭秀香,你們三個死丫頭躲在屋裡幹什麼呢?趕緊給我出來幫忙!一地的事兒呢,你們是沒長眼睛啊?」


  何秀蘭立刻歡快的道:「奶奶,我在給大姐上妝呢。」


  這是大事兒!

  何奶奶不叫她了:「那秀琴秀香,你們趕緊出來幫忙!」


  等人都被叫走了,何秀蘭嘻嘻笑著叫了何秀婉一聲大姐,然後仔細看著她的臉,道:「大姐,不得不說,那何秀琴說話還是有點道理的,你的眉毛我是沒畫好。而臉……不然不擦面脂了,只塗點兒口脂吧?你這麼漂亮,就是不上妝也是極好看的,你可是咱們家最好看的姑娘!」


  何秀婉笑:「你看著辦,我都聽你的。」


  這就是她的小妹妹,不管是不是會有不滿,但到底對她還是好的。


  頓了頓,到底也多嘴了一句:「秀蘭,你這樣,虎子他爹真不介意吧?」


  怎麼會不介意,可她也沒法子,就是瘦不下去啊!

  大喜的日子,何秀蘭不想說這些,只含糊著道:「嗯,不介意。」


  好像出嫁的這日時間過得特別快似得,何秀婉才重新上好妝沒多久,周山海就來迎親了。不知他打哪裡借了頭牛,那牛拉著個平板車,車上鋪了涼席又系了不少紅綢,還在車頭那掛了兩籃子的糖和果子,就這麼一路往何家村來,一路見著人他就抓了糖和果子散。


  他的兩個哥哥嫂子都沒跟來,倒是胡默胡偉胡大牛三人跟在後頭,進了何家村鞭炮也放起來了。這麼個娶媳婦的模樣,雖然在周山海看來寒磣到極點了,但在這鄉下,那真真是第一等的體面事了。


  就連何秀蘭都忍不住有點兒酸:「大姐還真是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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