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比例不夠
無精打採的黑髮男人剛剛結束了對班裡的最大號問題學生近日學習情況的敘述。
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
上課睡覺, 不好好做作業,實訓課也在無聊地打瞌睡, 總給人一種他來雄英就是在混日子的感覺。
不過。
「其他學生已經跟他很熟了,全班的凝聚力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相澤消太說著,想起這段時間觀察到的真正改變,也是不得不唏噓:「我沒想到, 班裡另外幾個不合群的學生,也會被那小子帶偏。」
按照預期, 刺頭不少、更不缺天才的英雄科一年A班,不會那麼快就成為真正融洽的整體。
除了埃利克, 轟焦凍、爆豪勝己都在刺頭的範圍之內。
結果呢?
在相澤消太這個班主任還沒開始著手調和之前, 他帶的這個班, 就以飛速其樂融融了, 氣氛一陣大好, 完全沒有班主任插手的空位。
相澤消太省了很大的事兒。
但, 他莫名地心情複雜。
「哈哈, 這是我們喜聞樂見的發展呢。」
校長聽著很高興。
「事實證明, 埃利克不需要我們擔心, 他可以控制自己, 所以, 並沒有『那邊』所堅持的危險性, 我也可以找到回復『那邊』的完美說辭啦。」
「嗯。」
像這樣的報告, 半個月就會有一次。
並非雄英這邊的校長老師閑得無聊, 或是掌控欲太重, 而是只能走這麼一個過場。
雖然表面不顯,但埃利克,是被無數人在暗中密切關注著的。
少年最初在外露面時就對他人使用了「個性」,展露出極為駭人的破壞力,本來是該受到相關部門的監管的。
就算因為歐爾邁特「多管閑事」,埃利克得到了自由,但那邊始終沒有放棄,要求雄英時時提供報告,一旦被抓到把柄,學校想留他也不好留。
幸好,埃利克沒有讓歐爾邁特,以及各位老師失望。
「A斑昨天的個人對戰訓練錄像,我都看過了。」
倉鼠校長頓了頓,才接著道:「這個孩子的個性究竟有多強,機器無法判別,目前我也看不出來,可能……嗯?相澤老師?」
「……啊,抱歉。」
相澤消太回神。
男人似是回想起了某件只有自己發現了的事,表情略有一絲古怪。
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將之告知校長或是他人,很快又恢復了波瀾無驚死水般的神色。
校長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來——應該是看出來了,但並沒有追問。
「按照計劃,A班明天的日程就是USJ救難訓練吧。辛苦你了哦,相澤老師。」
「沒什麼,現在這些學生比最開始好帶多了,就連埃利克,最近也沒有逃過課。」
對於這一點,相澤消太還是頗為滿意。
之前埃利克敷衍的學習態度,就已經讓班主任心頭很是不爽了——如果不是相澤消太有種莫名肯定的自己打不過這小鬼的預感,他真的要狠狠收拾他——如今見到積極向上的長進,自然心頭舒暢得多。
第二日。
難得心情輕鬆愉快的相澤老師站在校車前,看著班長飯田天哉一個個清點集合人數。
USJ場館距離校舍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需要搭乘校車過去。
這次訓練課格外特別,學生們早有耳聞,此時激動得不行,巴不得早點抵達訓練場館,怎麼可能遲——
「……」
「…………」
「相、相澤老師的臉色忽然變得好黑好可怕嗚哇哇!!」
英雄科一年A班,共21人,實到20人。
沒錯,顯而易見,有一人缺席。
這種重要的課都敢缺席,還是一聲不吭直接跑掉——
不用說了。
這個勇者沒有別人,正是埃利克。
「對不起!相澤老師!我沒能看住埃利克同學!竟然,犯下了如此大的失誤——」
飯田君無比自責,可很奇怪的是,他完全沒有責怪又又又逃課的埃利克同學,而是把責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好奇怪,埃利克同學之前不是還好好地……啊!難道是,我把他嚇到了嗎?」
蛙吹同學好像明白了什麼。
「難道,埃利克同學是因為我……實在沒能剋制住自己,摸了摸他的頭髮……」
八百萬同學捂住嘴,眼中流露出驚訝和失落之色。
好的,當著臉色越來越黑的相澤老師的面,大家紛紛開始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或許只有兩個明白人在場。
轟焦凍稍稍沉吟:「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去演習的必要?」
以及。
「啰里啰嗦的一群人……」
「那小鬼!明明!就只是!單純想要逃課吧!!!」
爆豪勝己憤怒的嗓音足以貫徹天際。
*****
全世界最強的男人就是不拘小節。
逃課而已,根本不需要理由!
埃利克不會承認,他是被熱情得如洪荒野獸的同班同學煩得快要窒息,實在受不了了,才出來透氣。
果然,他喜歡清靜。
和小鬼們混在一起打打鬧鬧絕不可能,再死一次都不可能——這句話,當然永久有效!
校外的新鮮空氣輕柔地拍打在臉上,帶來些微的涼意。
煩躁或許消減了下去,又或許沒有,因為來自於靈魂深處,也未曾捕捉到躁動的根源。
『如果再繼續接觸下去,就會……再……』
這是什麼奇怪的聲音?
銀髮金眸的少年在某一刻垂下了眼瞼,又在下一秒驀然抬起,眼中只留存了短暫時間的霧色盡數消弭。
他不會受任何外物的影響。
『重蹈……覆轍……』
這裡的外物,也包括了沒來由在腦中回蕩的聲音。
所做之事,皆由他自行決斷。不涉及過去未來,只立足於此時、此刻的當下。
若要用粉身碎骨也不回頭的固執來形容他,也毫無問題。
「所以!逃課就逃課,有什麼大不了的!」
「哼,不與那群小鬼們為伍,絕對是個正確的選擇。」
「……」
「等一下,這個突然的沉默是怎麼回事。我猶豫了?切,怎麼可能!」
埃利克昂起頭,每向前邁出一步,氣勢就要陡然拔高一尺。
他在街上逛了一圈,忽然想起前兩天被女生們嘰喳念得頭暈的時候,好像聽到她們說,隔壁市有一家大為火熱的甜品店,那裡的蛋糕好吃得驚艷味蕾,只吃一口,就能在甜品的海洋里沉醉。
埃利克:「唔。」
先聲明,他完全沒有心動。
在此時再度邁開的腳步,只是因為實在無事可做,隨便逛一逛——就逛到隔壁市了。
有問題么?
沒有!
帶著學校每月給他發的生活補助費,埃利克冷酷地拋下了將在水深火熱中掙扎的同班同學,自己跑到了隔壁城市,找到了那家大火的甜品店。
那時的他沒有想到。
排隊幾十米的甜品店的對面,有一家看上去生意慘淡的超市。
超市外擺著大大的「降價處理」的牌子,靠近冰櫃的貨架上放滿了今日的特價商品,等到下午五點,就會開始販售。
住在附近的家庭主婦們想來早早地做好了準備,五點一到,一大波身手敏捷的女性就會蜂擁而來,拉開血雨腥風的爭奪戰。
埃利克對超市特價商品毫無興趣。
不過,在外面排著隊的他,卻因此,遇到了一個大老遠跑來跟主婦們爭奪特價牛肉的男人。
「……」
「……」
這可能算得上命運的相會了。
電光火石之間,兩道視線交匯。
就在這一刻。
——變強了但也變矮了的男人。
——變強了但也變禿了的男人。
位居世間戰力巔峰的這兩人,一人提著好不容易搶到的一袋子超市打折商品,一人拿著店員小姐姐悄悄多放了一顆草莓的巧克力蛋糕。
他們在此處,狹路相逢!
快餐店的老闆之前就站在門口殷切張望,看起來是在等人。埃利克來了,於是,老闆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明媚了起來。
「再靠近一點,看不見他們在裡面做什麼了。」
四人組緊張地推搡了一番,往前挪了挪,努力勾頭往前看,這才勉強看見,樂呵呵的老闆在櫃檯後面搬出了一個偌大的空箱子出來。
箱子放在台上,發出哐的一聲響。
正當四人不知道這要做什麼時,埃利克伸出手,往空箱子里放了一下——
「哐哐哐咚咚咚!」
四人的表情統一:=口=!!!
空箱子被歡快碰撞到一起的冰塊兒瞬間填滿,寒氣四冒。
「好嘞!今天也麻煩你了呀,小朋友。」
老闆還是樂呵呵。
把平白得來的大箱冰塊搬下去,他稍微忙活了一陣,再過來時,手裡拿著一袋東西,彎腰遞給了埃利克……
「……」
「……」
「……哇呀!!!什麼東西掉進我衣領里了!好冰!!!」
本還在為撞見的驚人一幕獃滯著,少年們忽然蹦起來,在那兒手舞足蹈,試圖摸出順著脖子往背心滑的冰塊。
然而,等他們要摸出來的時候,冰塊已經化了,一時間又是齜牙咧嘴。
「沒見過跟蹤的人還這麼吵的。」
把冰塊隨手扔過來的「罪魁禍首」冷眼看過來,眉毛皺著:「想無視你們都不行,說吧,想幹嘛?挨揍嗎?」
被抓包了。
這也是並不意外的結果啦。
但,某些人完全沒有被抓包的自覺,反而繼續大聲驚呼:「哇!埃利克!這不是——碳酸飲料和炸雞漢堡嗎!」
「沒錯。」銀髮少年鬆開飲料吸管,一臉不爽,「有問題?」
因為太理直氣壯了,所以,就算有問題,也只能說:「……沒問題。」
埃利克:「嘖。」
快餐店老闆給他的東西,正是新鮮做出的漢堡,還附加了一杯加了冰塊的飲料。
這冰塊,還是他自己……做的?
對旁觀者而言,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明白。
可沒等細想,跟蹤四人組就在埃利克銳利的目光壓迫下,羞愧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啊,埃利克,我們只是想……」
「哦,想知道我放學之後都在幹什麼?要往哪裡去?」
四人啞然。
要被揍了,肯定馬上就要被暴力的矮個子砰砰地敲腦袋啦——
咦?
等一下,居然沒有?
「這個問題我每天都要聽到好幾遍,簡直煩死了!又沒什麼意思,就這麼好奇么?」
埃利克估計是被煩透了。
掃了四個少年一眼,他對上鳴切島綠谷三人都沒有特別關注,唯獨在輪到相對陌生的常暗踏陰時,視線似是微不可見地多停留了片刻。
「那就這樣。」埃利克面無表情地喝光了碳酸飲料,把還有一層冰的杯子丟掉了:「你們四個,今天姑且允許你們跟著去看一眼吧。」
四人:「哎?我們是不是聽錯——唔哇!」
話音未完,身子似是被誰猛地一拽,其後便被急促的風聲所取代。
所謂雷厲風行莫過於此,少年四人組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再眨巴眼睛往前看,視野中的畫面就陡然變化。
快餐店偌大的招牌已經不見了。
原本站在路邊的他們,竟在剎那間來到了某棟高樓的樓頂天台,在這兒能看見的,只有逐漸被晚霞染紅的大半天空。
「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好快,完全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埃利克還有這樣的個性?」
少年們瞠目,又不由得面面相覷。
可是,縱使他們有百般困惑想問,此刻卻問不出來。
因為埃利克。
銀髮少年把他們往樓頂一扔,什麼解釋都沒有,自己便坐在了天台邊緣的護欄上,自顧自吃漢堡,壓根不理人。
被無視的四人只好繼續面面相覷。
實在不知道埃利克為什麼要把他們扔到這兒來,四周的環境也沒什麼特別的,啊,真是百思不解……
「嗯?」
半晌之後。
略帶奇怪的聲音終於出現了:「你們怎麼還在?」
少年們:「……」
「我們還是一頭霧水啊」「埃利克你的個性究竟是什麼呀好奇怪」「對哦來這兒是要幹啥」等等噪音宛如洶湧潮水,一股腦全湧向了埃利克。
果不其然,埃利克眉頭緊鎖,疑似在爆發與不爆發的界限中央忍耐。
「這不就是你們想看的地方么?」還好,他忍住了,就是語氣不太和藹。
「咦?」
「我每天都回的地方,喏,就是這裡了。」
「……」
啊、等等,這句話的意思,少年們需要時間來消化。
上鳴電氣迅速搭住就近兩人的肩膀,小聲:「埃利克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有點,沒聽懂?」
切島銳兒郎懵住:「我也沒聽懂啊。」
綠谷出久莫名陷入混亂:「呃,如果沒猜錯的話……不對,不不不不可能啊?那也太——」
他們三個靠不住,這個時候,就只有常暗在旁邊震驚地開口了:「難道,你平時,就住在這裡?」
一語驚人。
而最驚人的是,這荒謬的猜測,得到了當事人格外平淡的回應。
埃利克不以為然地點頭:「是啊,沒事的時候,我就在這兒。」
這裡有哪裡不好嗎?
位置最高,可以俯視眾景,又安靜,不會被別人打擾。
他對身處環境毫不講究,連「住」都算不上,只要有地方能待就行了。往天台一坐,他就能閉目養神直到第二日朝陽初升。
不過,埃利克這麼覺得,卻擋不住跟他腦迴路不合的四人不知想了什麼,彷彿都被魚刺卡了喉嚨,遲遲說不出話,看過來的眼神就跟表情一樣怪異。
埃利克被他們瞅得頗不自在,眉頭又跳了跳,索性不管了。
他沒來由地說了一句:「是鷹?還是什麼品種?」
常暗踏陰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埃利克問的是他。
受個性的影響,常暗踏陰生下來腦袋就近似禽類,這在個性的世界十分常見。
所以,從小到大,並沒有人問過他——你的腦袋是老鷹的頭嗎?
常暗下意識地道:「呃,應該不……」
「看著很像啊。」埃利克說。
他從圍欄上跳下,在難能可貴的好奇心的驅使下走過來。
正好,一道黑影從少年們腳底攢動著冒出,這就是常暗的個性。
黑影凝聚成的形狀和常暗本人很像,就像一隻黑鳥。埃利克剛一過來,這道影子就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
銀髮少年微微睜眼,金眸似乎有些亮。
「怎麼,想要我摸?這種沒意義的事情我不做——算了,看在你這麼識趣的份上。」
他勉為其難——嗯,摸了摸黑影的腦袋。
黑影在他手底打了個轉,親近地蹭了一下。
埃利克:「咦?」
不管之前的語氣如何冷淡,至少在此時,少年的心情格外的好,這是不知緣故的其餘四人都能輕易看出來的欣悅。
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覺間上揚,笑了一下。
有些控制不住個性的常暗臉有些微紅,好在臉色夠黑,看不出來。可等了等,另一方面,見證到這一幕的少年們心中一驚,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這可是埃利克啊,鎮壓全班不苟言笑的暴力小學生!面對女孩子都兇巴巴的,怎麼會——
……怎麼會沒有家人,沒有可去的地方,摸一摸常暗的黑影,就能高興地笑起來呢?
連最活潑直白的切島同學都覺得心口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更別說快要落淚的綠谷出久了。
再看跟黑影說話的銀髮少年,他們都覺得他的形象大有不同,好似柔軟了不少。
埃利克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幾個小鬼擅自臆想了什麼。
他倒是很認真地跟鳥頭少年探討了一番,對方的腦袋是老鷹還是烏鴉的問題——最後遺憾地確定,是烏鴉不是老鷹。
帥氣程度頓時銳降。
埃利克就此失去興趣了。
「玩夠了吧,快走,不要打擾我。」
他立馬不耐煩,毫不客氣地把這四個小鬼轟走,隨手丟到了附近的那條街上。
這只是一個極小的細節,根本不會讓埃利克多在意。以至於隔天,他就忘記了。
幾乎不變的日常無聊地進行著。
埃利克照舊完成了與轟焦凍的例行契約,獨自一人走出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