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無賴
對於小林，其實白冉一直都是一個中立的態度。
說她壞, 不見得, 什麼都擺在明面上, 就算是話說的不好聽, 可也沒有陰過她。
不像是白燦燦, 嘴上姐姐喊得親熱, 背地裡對她進行瘋狂的diss。
在醫院顧西祠讓小林照顧自己，白冉走不了路, 開始只有一身衣服，換洗都是小林買的，秘書對她冷著臉色, 買回來的衣服又都恰恰好, 款式簡潔, 穿著得體，牌子都是大牌不說, 主要尺碼騙不了人, 是用心幫她買了的。
而毛巾、牙刷、餐盒、飯卡……零零碎碎不一而足, 都是小林經手的, 不說住的像是家裡一樣, 至少白冉住院期間沒缺東缺西, 要什麼都有, 這是很難得的。
當然, 醫藥費也是小林幫著交的, 在錢上面也從沒有延緩遞交, 讓她難看過。
其實這些，白冉是記著小林的好的。
所以小林平時刺她，冷臉對白冉，只要不過分，白冉不回嘴就當看不見。
權當是報答醫院裡小林照顧她了。
現在小林突然跑到自己面前說求助的話，還、還哭上了，白冉第一個反應當然是……摸紙巾。
白冉打開紙巾，扯開一張給小林擦眼淚。
「怎麼哭了，有話好好說啊。」白冉是真被她哭懵了。
小林拽著白冉，直搖頭，哽咽著，話卡在嗓子里說不出來。
「那你要找我幫什麼忙？」白冉直切重點。
小林被問回神了，直直看著白冉，目光中有些委屈，又有些激憤，短短時間內一變再變，最終一把拽住白冉的手，語無倫次道：「我知道很為難，我也知道你不是白家大小姐了，但是你幫幫清醒森林，幫幫公司吧，我能想到的人也只有你了，表哥他不會來找你開口的，我……」
小林肩胛抽動，握著白冉的手用勁兒大，一個低頭，白冉手背上有兩點微涼觸感……是眼淚滴在了白冉手背上。
白冉眼瞳縮了縮。
小林聲音低，似是從胸腔中迸發出來的沙啞道：「這件事我也是剛知道，秀導謝老師已經去找他了，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他沒什麼辦法的。當初為了來救你送你去醫院，他才沒去開顧家的家庭會議，本來就因為理念和顧老爺子鬧得僵，那次老爺子一生氣，將他在顧家的資源都封住了，他調不動顧家的模特公司的……」
白冉愣了愣：「你說什麼？」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就平白討厭你，要不是你那個電話……」
話到此處打住，小林咬唇搖頭，皺眉自言自語：「不不不，這些不重要。」
驀的，小林直視白冉，目光灼灼，熱切看著她，手上用勁兒大，似是捉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般。
「清醒森林定在和白家春季發布會定在同一天舉行，白家今天動用關係把我們合作的嘉怡模特公司所有模特都抽過去了……本來是各自憑實力說話，現在、現在用這種陰招……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你了，你在白家一定還有一些關係，能、能看在表哥幫過你的份上，也幫我們一把嗎？」
「你要是不喜歡我，我過了春季就走，但是表哥是真的幫過你的，要不是表哥，你的腿也不會好的這麼快……」
白冉被小林說的回不來神。
「你、你冷靜下……」
「你幫下公司吧，人不能那麼沒有良心，他現在也很不容易，白小姐你……」
白冉混亂，說不出話來，打手勢讓小林停一停。
兩個人始終不再一個頻率，小林中途沒崩住情緒，抱著白冉哭了起來。
而白冉，手拍著小林的背脊機械的安慰，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顧西祠……對她這麼好嗎？
*
白冉在飲品店買了兩杯蜂蜜柚子茶，付過錢，接過包好的飲品，一路拿著走到路旁。
路邊大樹下停著小林的車。
她們現在也不在白氏公司樓下了，小林抱著白冉哭的難受，白冉把她勸上車，帶離了白氏辦公樓周圍，現在白冉也不知道她把車開到了哪裡。
只是見到周圍人不多，又恰好有一家飲品店，白冉就停了車。
敲了敲車窗，小林抬眼。
白冉遞給秘書小姐一杯熱飲，指了指樹下的長凳，建議：「出來坐坐聊吧。」
十分鐘后，兩人坐在長凳上，各自捧著一杯熱飲。
小林哭累了，眼眶緋紅，小口小口啜著，說：「謝謝。」
「沒什麼，緩緩吧。」
靜默一陣，白冉率先開口：「你表哥是顧西祠？」
小林手指微僵，點了點下頜：「嗯，他媽媽是我大姨。」
白冉想到昨天和顧西祠的對話，問：「你家是做旗袍生意的？」
小林聲音輕：「白大小姐也知道啊，江南林氏，不過已經遠遠沒有我父母一代名氣大了。」
白冉在記憶中搜索，隱約記起一點，白老爺子是給原身科普過的，上一輩人還一直在林家定做旗袍，隨著西式的衣服流進華國，年輕人將旗袍當做禮服、常服的漸漸也少了，國家又在高速發展經濟，傳統文化來不及重視推廣。
慢慢，也就沒落了。
白冉點頭：「有所耳聞，白老爺子說過，要是做刺繡，你們家的工是最好的。」
小林只笑笑，沒說話。
「清醒森林的事情，你說得混亂，我剛剛捋了捋，說給你聽，要是對你就點頭，不對你糾正，可以嗎？」
小林點頭。
「之前我記得老李一直說清醒森林是要避開白家甜夢的發布會的，但是現在要選在同一天開，是最近的決策嗎？」
小林遲疑，白冉道：「你直說就是，顧大哥對我有恩，我是持中立態度的。」白冉笑笑，「何況向來商場如戰場，你都說最近品牌艱難，想一些出奇制勝的法子，虎口拔牙，大概也是被逼到一定境地了。」
「是最近的決策。顧家內部……逼得太狠，顧老爺子想讓表哥接手顧家，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老爺子一生氣，這些人就肆無忌憚起來，品牌最近受到了很多打壓。」
小林含糊和白冉說，白冉倒也不求甚解。
若非像是白家這樣人口稀少的新起豪門，大家族裡，誰家能沒點齟齬。
「那你們是覺得一定能壓過甜夢了？」
小林苦笑：「就算大小姐你不在白家，但是甜夢多少年了，樹大根深，更不說內里人才濟濟，怎麼可能就一定壓過，這個決定，也是冒了很大風險，甚至，可以說是放手一搏了。」
「你們公司內部出了問題？」
小林沉默。
白冉：「我也是運營公司的，如果沒有問題，你們不該這麼冒進，是不是……有人在干擾你們資金鏈？」
小林睜大眼猛然轉頭來看白冉。
白冉露出個微笑：「不必這麼詫異，新公司嘛，能出問題的無非是錢周轉和前端銷售問題，還發展不到內鬥那個階段，像是顧大哥那麼精細的人，銷售問題我覺得不大，那就只剩下錢了。」
良久，小林點了點頭。
白冉嘆氣：「所以真是孤注一擲了？」
小林再點頭。
顧西祠……真是大膽啊！
就算是白燦燦搞不好春季發布會，有秀導、王總在把關，怎麼說都能維持基本的水準。
他……
想著那個不怎麼說話的男人，白冉感觸複雜。
而今天在公司的疑惑，小林一說，白冉也破案了。
白燦燦和黎峰哪裡是去談什麼項目，是怕春季發布會被清醒森林壓了，去模特公司談合作、玩陰的打壓清醒森林。
但說到底，問題的根源，還是出在她這裡。
「如果顧西祠當時不來找我，我那個電話不在那個時候打，他就能開家族會議，為家族集團決策，和顧老爺子維持表面的和平，老爺子不生氣也不會有後面這一串事兒，是這樣嗎？」
剛剛白冉仔細回憶了下，顧西祠初接的時候，幾次都想掛了電話，匆匆忙忙的。
當時以為他是不耐煩，現在對著想，那個時候，應該會議就要開了。
小林垂目：「可你都說摔斷了腿，總不能不管你吧。」
「嗯？你這話……那你為什麼一直看不慣我？
小林咬唇，好半天，跺腳：「明明都送你上救護車了，他要是往回走，肯定能趕上半場的，但、但你不是死勁兒拉著他嗎，你身邊又沒個人陪著，他就又送你去醫院了。」
「你是說他放心不下我？」
「你沒看過你從白家抬出來那個樣子，頭上是血，腿上也……那個樣子誰能眼睜睜看你一個被送走啊！」
白冉稀奇：「那你挺認同他做法的啊，你為什麼看不慣我？！」
小林說急了，臉頰鼓鼓的：「我不能生他的氣，公司里也不能發火，我還不能不喜歡你了？我憑什麼要喜歡你啊？！何況、何況我就是不喜歡你，我也沒對你幹什麼啊！」
「你的衣服、毛巾、用的、就連醫院的飯卡都是我幫你跑上跑下的，我說什麼了！」
白冉看著她這樣，竟然還覺出幾分年輕人的率性可愛。
喝完最後一口柚子茶，白冉放下杯子。
正色問：「那你說求助，也說知道我不是白家小姐了，你是想找我幫什麼忙？」
小林被問的猝不及防，沉默須臾，垂頭說：「能讓白家將模特放回來嗎？如果不願意同一天，我們能換日子，沒必要用這種、這種手段。退一步，再怎麼說表哥也是顧家的長子，老爺子還是心疼的，白家也不怕結仇嗎？」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嘉怡公司已經是B市最好的獨立模特公司，除開嘉怡，短時間內我們公司找不到更好的。」
白冉總結：「你是想找我和白家內部搭個話？」
「對。」
如果這個事兒是白母或者白父做的，白冉還真說不上什麼話。
但是今天白冉已經知道了，是白燦燦和黎峰做的。
白燦燦也就算了，腦迴路對不上，說不通的。但黎峰……白冉想了想，他們兩個現在還是未婚夫妻的身份，為了顧西祠，她也不是不可以去求一求。
白冉垂目看自己腿，要是沒顧西祠那天來那麼及時，她怎麼會好這麼快呢？
呼——當報恩了也行。
她確實，欠了顧西祠不少。
白冉：「好。」
小林不可置信：「你、你答應了？」
小林妹子眼睛圓溜溜的，白冉終於沒忍住，上手捏了一把。
「對啊，感動不？」
「……」
不愧是親戚，白冉在小林的臉上看出了昨天電梯口顧西祠相似的表情。
白冉笑起來，小林還求著白冉可不能嘴上不饒人，被白冉笑著，忍得辛苦。
又坐一會兒，小林和白冉詳說了現在的情況，這件事下班前嘉怡模特公司才打電話來說，呂總已經開車去模特公司談了，謝老師去找顧西祠商議，而小林……聽到這個消息，腦子迅速分析一遍，第一反應是來找白冉。
在顧西祠拒絕她的提議前，先落實這條路子。
白冉在嘆息中撥通了黎峰的手機。
手機響過一聲，沒有等待，幾乎是沒有間斷，立刻被黎峰接了起來。
對面的男聲有些高興：「冉冉？是你打電話來了？！」
開的外放，白冉看著小林輕咳一聲：「嗯，是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等下，我在弄設計稿，馬上我保存下，別掛~」聽起來挺激動的。
對面一陣響動之後，安靜下來，黎峰喜出望外：「冉冉你終於空閑時給我打電話了，你還生氣嗎？你……你願意和我好好說下話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心裡是有我的……」
「……那個……」白冉艱難。
「冉冉不要生氣了，回白家好不好，阿姨和叔叔我已經說通了，你也冷靜一段時間了，先在白家住著不行嗎，白家的公司不能沒有你，我、我也想見你。」
小林聞言目光探究，白冉默默將手機外放關閉，丟臉的站起來走幾步出去打。
白冉沉默須臾，道：「我昨天才打了白燦燦，回去不好吧。」
「激動之下難免的，姐妹哪裡有隔夜仇的呢？燦燦她一直把你當姐姐看待，但是最近你……之前做的事，我好好反思了下，我想我也有不對，但是冉冉，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你回來吧。」
黎峰是將這個電話當做白冉示弱求和了。
白冉想了想，懶得費口舌，索性戳破道：「今天你們都不在公司，我找不到人，秀導說你們去模特公司了，定人不就是一個電話加發個郵件的事情嗎？現在離春季發布會舉行，時間已經這麼緊張了，你們去幹什麼呢？」
黎峰支吾起來：「就，燦燦不是很懂流程，我帶她去看看模特們，當場定人，教她一些經驗罷了。」
滿嘴胡話。
雖然世家之間爭鬥厲害，但是使用這些陰險手段的卻不太多，圈子內就這麼大，每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一個小小的發布會，用這種手段不是讓人記恨嗎？
白冉扶額，白燦燦能想出這種點子是不可能的，書中的黎峰向來君子……真是為了白燦燦豁出去了。
再拐彎抹角的說，也沒什麼意思，白冉怕黎峰又把話題帶偏了。
深吸口氣，白冉：「今天清醒森林的秘書找到我了，什麼都給我說了，你們去模特公司幹嘛，我也知道了。」
「……」
對面一下子就沒聲兒了。
白冉垂目：「這主意是你想出來的吧？黎峰，你以前不是這種人。」
手機那頭呼吸不穩。
白冉語重心長道：「把模特公司的人還回去吧，只是一個春季發布會，沒必要搞得兩家不好看。」
對面久久無聲，白冉以為黎峰是慚愧了。
好久，等來一聲譏笑。
黎峰聲音沙啞，似乎被傷了心道：「所以，你這個電話是來為顧西祠顧大少說項的對吧？」
「……」
「我是為了兩家好，何況你給白燦燦出點子，公司到底不是你黎家的，還是……」
「你是不是真的像燦燦說的，喜歡上顧少了？」
白冉一下子卡殼。
對面黎峰的聲音一瞬間變得歇斯底里：「白冉，你說話啊！」
這一嗓子吼，白冉耳朵刺疼，當即就把手機挪開了。
後面幾句小林也聽見了，站起來面露擔憂望著白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