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偷聽
任由楚宜哭著, 白冉給她勉強用化妝棉把妝卸了, 一邊給自己也一起卸妝。
楚宜過了剛開始的難受, 後面都是小聲的啜泣，白冉不逼她, 用紙杯給她接了一杯水來, 讓她拿著喝, 紙巾也留給她，讓她擦眼淚。
其實楚宜這種情況, 白冉稍微動下腦筋, 基本就想通了。
當模特的人很多, 有一來就是時尚圈界大佬全是她叔叔阿姨的名流圈少女, 出生就在時尚圈裡，小時候父母帶著到處走，長大了要是有這方面的天賦, 會經由圈裡的資源介紹, 然後上封面，自此成為模特一枚。
一部分是參加模特比賽出道，模特比賽里獲得名次好的，一出道就有了等級，之後的日子就看自己的機遇了。
更多的，或者說的大部分的, 都可能是楚宜這種。
小時候沒讀多少書, 長大了來城裡碰運氣, 因為長得好看, 陰差陽錯的進了模特這行，但是楚宜比大部分這種家庭出來的女生幸運，她至少已經干到A模了，不管是受人指點也好，或者有什麼自己的手段，總之是熬出來了。
更大部分的，不過是拿著平平的工資，在各個秀場消耗著自己的青春，沒有機會，也沒有向上發展的路子，等年齡到了，再和模特公司解約罷了。
很殘酷，也很現實。
小時候的白冉以為自己是孤兒已經是一件很慘的事情了。
長大后她發現她不是，至少她所在的孤兒院校長人很好，朋友也很好，孤兒院定期有富人投資，能進行教育的孩子都讓他們上學，等高中讀完，能上大學繼續讀的，孤兒院會繼續供他們讀書，不過會讓他們簽署一份協議，一份畢業后五年內還學費、生活費的協議罷了。
這些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打過折的，好大學的學生畢業出來兩三年就能還完。
而不擅長讀書的，比如白冉，就早早的出來工作了。
總是有些溫情在裡面的。
而且她脫離了孤兒院，孤兒院也沒有強制性的需要她定期給孤兒院捐款。
當然，她經濟情況好了每年都會定期捐。
比當孤兒更慘的，大概是擁有一個吸血的原生家庭了吧。
賺的錢自己都不夠用，還要每個月大量的將錢拿回家，鄉下的重男輕女和城裡面的可不一樣了，城裡大部分女孩生活基本能得到保障，鄉下白冉見過有生8個孩子，直到第八個是男孩才不生了的，而前面的姐姐，就無條件的給家庭弟弟輸血，賺的錢貼補家裡，甚至嫁了人，老公一家也需要補貼家裡和弟弟。
楚宜剛剛一番對話中說的，可以說基本上都符合了。
唯一讓白冉感到欣慰的是，楚宜不是個糊塗的，沒有父母說什麼就自己做什麼。
楚宜這麼漂亮的女孩兒，真回去隨便找一個男人嫁了，那一輩子才是毀了。
白冉再進換衣間的時候，楚宜已經基本上控制了下來。
白冉坐過去，給她再接了一杯熱水。
楚宜低低說：「謝謝。」
白冉笑：「沒事，別哭了。」
楚宜：「對不起，我不想讓你聽這些的。」
她也反應過來白冉是聽到了電話聲。
白冉理解：「誰生活中都有不順的，有些事兒，扛一扛，也就過去了，別人的看法，別太放心上，畢竟沒誰能替你過日子是吧，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楚宜愣愣重複：「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對啊。」
楚宜低頭，皺眉，嗤笑一聲落寞道：「其實我很羨慕你們這種家庭，一出生就吃穿不愁，不用像我們，外表雖然看著都做著一樣的工作，但是回了家天天的吵，父母不理解，我一件衣服才幾千的，他們也覺得我浪費。」
「但是在這個圈子裡，衣服是見面大家最看重的，是不是新品，是不是當季的，模特誰會不懂啊！好歹我也是個A模了，要是……」
楚宜自覺說太多了，搖搖頭，不再開口。
等楚宜緩和會兒，白冉問：「你就是為了這個哭嗎？」
楚宜搖頭：「也不是，我只是很生氣，同時，覺得很無奈吧。」
「無奈什麼？」
楚宜看向白冉，想著她連電話都聽到了，也不遮掩：「就無奈，我要是這兩年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到我二十七八就該和公司解約了，解約了，我也不知道幹什麼。」
「家裡給我找了個政府的工作，回去就是坐辦公室的，但是我不想回鄉鎮，我已經在城市裡生活習慣了，去年全款買了個小房子。」
白冉：「還可以往秀導之類的轉型。」
楚宜苦笑：「秀場後台的職業，我覺得我都不太適合，我不是很精通人情世故，現在這個樣子都覺得很辛苦，人精的秀導我肯定不行了……」
這個白冉在這幾次的接觸中發現了。
楚宜雙目放空：「而且昆昕不知道為什麼和方甜甜又搞好關係了，成天巴結著對方，我今年一個續約的代言剛被方甜甜搶走了，她不過也比我小兩歲而已……我就是，對自己的年齡迷惘吧。」
「家裡倒是沒什麼，只是讓我添堵，我早就獨立出來了。」
話是這樣說的，就是說的語氣，有些強自鎮定。
白冉摸了摸楚宜的肩頭，安慰：「會好起來的，我也有些困惑，不過，我覺得，只要想，肯定還能做一段時間。」
白冉笑起來，一臉燦爛：「對了，我們一樣大啊，我也二十五歲了。」
「你看我這樣的都想試試當模特，你一個早就成名的A模，怕什麼，還有兩年，總是會找到路子的是吧？」
楚宜被白冉說笑起來，笑過之後，喝了口水：「謝謝你~」
「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沒什麼。」
「你真想做模特的工作嗎？」
白冉：「對啊，你覺得我不能嗎？」
「不不，我……我要是手上有合適的，我幫你想想吧。」
「那好啊！就麻煩你了。」
其實白冉不信楚宜能想到什麼辦法，鄒心一個雜誌社的主編都一時想不到，更遑論楚宜了，不過別人的好心，她都是接受的。
和楚宜說過再見，白冉走出去，剛好那邊的攝影師在收拾東西，最後的陶瓷也拍完了。
恰恰好。
一行人商量著去吃什麼。
鄒心：「日料。」
小林：「火鍋。」
白浩：「中餐。」
孫雅、顧西祠、白冉三個人都沒說話。
孫雅想了想，投小林一票：「火鍋。」
顧西祠：「中餐。」
好了，日料pass！
火鍋和中餐的世紀對決，就在白冉這一票上了。
顧西祠和白浩沒說什麼，小林不一樣了，小林就差抱著白冉蹭了。
「嗚嗚嗚冉冉，我們還是不是好姐妹。」
「一頓火鍋都不陪我吃，你想想我最近好辛苦，你說的愛我心疼我呢~」
「我沒讓你給我做飯，你只需要，投我小小的一票就好了。」
白冉遲疑：「要是我不投你會如何？」
小林當即拍桌子，憤怒道：「絕交！必須絕交！！火鍋都不陪我吃的人，不值得我洗頭出門見你！！！」
於是乎兩位男士遷就了女士們，大家一起選了家本地的火鍋店，定了個包間。
一行六個人，怎麼說都不少了。
到火鍋店，進包廂，搞得高大上一桌。
服務員的問題再次引發了一輪瘋狂的投票。
服務員問：「請問各位，點清湯還是紅湯。」
這次白冉沒讓自己淪落為最後一票，當機立斷：「鴛鴦鍋！」
是要兩邊不得罪到底。
小林反對：「紅鍋！」
鄒心：「鴛鴦鍋是沒有靈魂的，紅鍋。」
孫雅：「紅。」
這次女士的意見除了白冉一個外，又分外的統一起來。
小林看向顧西祠問：「表哥，你們選什麼？」
顧西祠看白浩，白浩想都不想：「鴛鴦鍋。」
孫雅抬杠：「你看滿大街誰特么吃鴛鴦的？？？」
剛剛點了鴛鴦的白冉縮在角落，不敢說話。
白浩淡然：「你胃又不好，吃什麼紅鍋。」
孫雅：「這幾年已經好了！」
「那你床頭還放什麼胃藥，還和幾年前一樣耳朵？保質期到明年？？」
白冉聽著聽著覺得，似乎不太對啊，但是哪裡不對，白小姐暫時沒反應過來。
顧西祠：「那我也鴛鴦鍋吧，你吃你的紅鍋，白冉骨折還沒好全呢，吃點清淡的吧。不管自己死活，全桌子還有個病人，總是要管的吧？」
白冉：「……」
其實她也更喜歡吃紅鍋的。
抬出白冉的病號身份果然好用，大家這次都同意了鴛鴦鍋。
不過等端上來，白冉吃了一口紅鍋就給跪了，什麼鬼，這個世界的紅鍋為什麼這麼辣，嚶嚶嚶，她要投向了白鍋的懷抱了！沒得商量！！
于是之后一整個桌子，就看著白冉一枝獨秀，一直在白鍋中打撈。
小林嘆氣：「鴛鴦鍋是我最大的溫柔！」
鄒心：「哎，可不是，為了朋友做過最妥協最丟臉的事情。」
孫雅：「要不是……」
話沒說完，白浩從鴛鴦鍋里撈了菜給孫雅。
全桌的焦點頓時注目在這兩位身上。
然後白浩給白冉也撈了菜，對白冉說：「吃啊，你從小就吃不得辣，別聽別人說！」
所以不是鍋不對，是舌頭長得不對？
白冉兩行淚了。
孫雅皺眉，低聲道：「別給我夾菜！」
白浩淡然：「知道了。」
果然從這次后，他就再沒給孫雅夾過菜。
顧西祠正襟危坐自己吃自己的，小林有鍋萬事足，剩下鄒心和白冉，心裡好奇的小鼓敲得咚咚咚作響還得忍著。
吃到一半，手機響了，鄒心一拿起來看：「呀，是總編！我去接個電話去接個電話！」
人出去了。
鄒心沒走兩分鐘，手機又響了，孫雅：「是領導，我也接個電話。」
人出去了。
十分鐘不到，白浩一言不發站起來就走出去了，白冉嘴邊剛塞了口西藍花，看著白浩果決的身影，愣是沒咽下去。
三個人一走，就好久沒回來，中途顧西祠用手機發信息。
來回了幾條，顧西祠跟著消失。
小林和白冉還在。
白冉看著埋頭苦吃的小林，問：「你沒覺得哪裡沒對嗎？」
小林抬頭：「啊？咦，怎麼只剩我們兩個了？」
白冉剛想說什麼，小林大喜：「哈哈哈哈終於沒人跟我搶肉了，我這些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啊，他們全都慢慢回來才好。」
白冉：「……」
哎，光長身體不長心也是讓人愁啊！
吃的半撐，白冉出門去洗手間，路上看到了正在打電話的鄒心，一口一個總編，叫的很親切很狗腿，和鄒心打了個招呼，白冉不打擾別人工作，往自己的目的地走。
洗完手從洗手間出來，白冉臉上的被室內的溫度熏得有些熱，看著這個店在窗邊，有做一個個的獨立小陽台，躲過大廳，白冉走到一個角落想進去吹吹風。
風沒吹成，再次遇到包間失蹤的朋友。
孫雅沒好氣：「說了你別來找我了，煩不煩！！」
白浩：「那你前段時間還讓我在你那兒住下，現在又說這種話？」
孫雅霸氣，面向陽台外淡淡道：「好多年不見，睡睡而已。」
白冉往後退的腳跟著這話一滑，差點就要摔。
好在身邊一個人攔腰把她抱起來，白冉驚魂未定，轉頭正要說聲謝謝，一個定睛，包廂內最後一個失蹤人口出現。
顧西祠下意識就捂住白冉的嘴，白冉……白冉她沒叫，她只是瞪大眼看著顧西祠。
顧西祠：「噓——」
然後將她往後帶到旁邊一面屏風后。
靠著牆的白冉：「……」
白冉嘆氣，輕聲道：「顧大哥，我們這是偷聽嗎？」
「我不是，你是。」
白冉：「？？？」
不對啊，他們兩現在性質不是一樣嗎？！！
顧西祠聲音也低：「你眼睛要瞪脫眶了！」
「……你是怎麼好意思那麼說的？」
「因為你哥知道我在這兒。」
「……」
白冉服了，服了！不服不行！！
白冉淚目：「那我走，我走！！」
顧西祠手一收，白冉才發現他的手仍舊在自己的腰上。
兩個人距離再拉近，幾乎要貼一起了。
白冉控訴：「我不偷聽！！」
顧西祠低下頭來，透過縫隙往屏風外看：「那由不得你。」
「你看，出來了。」
這話剛說完，那邊就有了新的進展。
孫雅從小陽台走回來了，白浩去拉她，她擺手不耐煩：「夠了沒有啊？」
白浩：「不夠。」
「那要怎麼說，你又不能娶我，我事業在國外，我們早就分了的，你想說什麼？」
白浩：「我們好好談談行不行？」
孫雅：「床上談的還不夠深入嗎？」
「正經點。」
白冉：「……」
行吧，她確實走不了，走出去孫雅和白浩就會發現她了！
顧西祠露出個笑容，兩個人湊得近，顧西祠貼著白冉耳朵笑。
聲音低低的全部進入白冉的耳朵里。
「看吧，我說的對是不是？」
白冉將自己再度縮小，弱小無助：「那我現在幹什麼？」
「那你只有……」
顧西祠語氣玩味，眼內流光四溢。
「跟我一起聽咯~」
呼吸的熱氣拂在白冉耳朵上，她瑟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