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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見麵,馭辰就在人來人往的車站門口,緊緊擁住她。


  “坐了二十八個小時的火車,終於見到你了。”原本,有點清冷的臉孔,漾開了笑容。


  在漫長的火車上,突然,有了一種戀愛的感覺。


  很久違,至今才開始激蕩的感覺。


  果然,他很遲鈍。


  她仰著淡笑,任他抱著,不推不拒,目光,卻忍不住飄向那方。


  那輛軍綠色的越野車,悍飆而去。


  “怎麽會想到坐火車?”她與他微微拉開一點距離,溫和地問,“買不到機票?”但是不可能啊,早上展岩馬上就訂到中午起飛的機票了。


  “不是。”他搖頭。


  “你不會是坐硬座來的吧?”她多問了一句。


  他麵露不自然的神色,然後,點點頭。


  “你幹嘛這麽折騰自己?”她馬上皺眉,“你又省錢?”習慣性的去心疼一個人的感覺,好象早已經根深蒂固。


  隻是,這是愛情嗎?還是,隻是愛過的後遺症?

  現在,連自己也有點不懂了。


  覺得是,覺得又不是。


  他又搖頭。


  “你真的不必這麽省,我們——”接下的話,她差點衝口而出,幸好,及時攔截在喉。


  我們很快就有房子了,隻要有了房子,大家都不必再這麽辛苦了。


  唇牽強一揚,她知道,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以後,也隻能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把父母搬出來。


  “不是省。”他搖頭,“寧夜,我想到你以前孤零零地到杭州來看我,這次,應該換我來北京看你。”節假日人滿為患,整個車廂裏連空氣都是渾濁的臭氣,他這次如果不坐火車的話,真的體會不到其中的艱辛。


  以前,他的心,太盲了。


  在自己的世界裏,隻覺得浮躁,看不到她的付出。


  原來,很多事情,真的要靜下心來,去看去聽。


  距離,也會產生美。


  聞言,她愣了十幾秒後,鼻子微酸,“傻瓜,我又不要你這麽辛苦。”


  “你下次不要再這樣了,我不喜歡。”她感動,卻也佯裝板起臉。


  習慣真是可怕的一樣東西,習慣了對他好,習慣了見不得他辛苦。


  也許,她骨子裏真是太賤的女人。


  不懂浪漫,隻會實際的去計較浪費。


  她很失敗,從來都是。


  她想為自己活著,有時候,卻覺得,人生其實不屬於自己。


  “我肚子很餓。”怕她象以前一樣嘮叨自己,他急忙轉移話題。


  “哦,好,那我們先去吃飯。”她淺笑。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酥金金已經熱情地指給她看,附近有哪些味道還算適合南方人口味的餐館。


  就這樣,真的不嘮叨了?

  段馭辰覺得有點隱隱失落,人心,就是這樣複雜。


  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分別了將近一個月後見到對方,她的情緒太過平靜,好象激動的人隻有他一人。


  “在北京還好嗎?”


  “還行。”


  “風沙是不是很大?”


  “恩。”


  “身體好點了嗎?”


  “……我很好……”


  是因為那個孩子嗎?他們的對話,變得如此的簡短?


  “我請你吃好吃的!”她拉著他的手,不敢再繼續話題。


  他怔怔地。


  以前,明明喜歡東講講西講講的人,是她。


  但是,她現在隻字不提在關於北京的一切。


  他好想知道,她這一月裏都是在怎麽度過的。


  她住在哪裏?她和新同事關係怎麽?工作還開心嗎?

  總覺得,有好多好多問題,但是,每一次他問起時,她總是會岔開話題。


  剛走幾步,經過一間手工餃子店,他拉拉她:“我們隨便吃一點吧。”這個時間,吃晚餐太早,不吃的話,在火車上顛三倒四地用了三餐,實在連胃也不舒服了。


  看了一眼整潔幹淨的小吃店,她怔了一兩秒,回過神來,“你想吃餃子?”


  “聽說北京有很多真正的手工餃子店,餃子皮是手工擀得,嚐嚐看也無妨。”他溫和道。


  她說不出話來。


  “你不必替我省錢。”她囁嚅。


  事實上,臨下車前,展岩遞給她一大疊的現金,“拿去,和男朋友去吃好穿,別虐待我兒子。”來的時候,她沒有時間去銀行提錢。


  隻是,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很冷漠,那一疊鈔票捏在她手裏,是那麽燙手。


  讓她,很有很有馬上花掉它的欲望。


  不知為什麽,她心裏有那麽受傷的感覺。


  “走了。”他牽緊她的手,“我想吃。”


  他想吃,又說自己肚子餓,她不好拒絕,牽強的陪他進去。


  隻是,一邁進去,空氣裏那股濃重的餃子味,就讓她腸胃一陣翻騰。


  她用盡全力,忍耐著。


  幸好,他主動詢問了她一些在北京的事,問了新同事新環境。


  每個問題,她都必須打起精神,提心吊膽的一一回答著,無法回答的事情,她就隻能巧妙的轉移話題,簡直比麵試還難。


  果然,人不能撒謊,真的很辛苦。


  但是,這種精神轉移法,很快就破功——


  “兩碗水餃!”夥計一人一碗水餃,擱在他們麵前。


  熱氣伴著水餃味,熏上她的鼻息,她屏息,極力忍耐。


  他沒有注意到,低頭吃了一口,然後,抬眸,對她露齒笑,“真的很好吃。”


  他笑起來,很好看,有男人的清華,也有孩童的單純。


  “恩,好吃就行。”她也扯出溫柔的笑容。


  “你不吃?”他奇怪。


  她搖頭,“不了,我肚子飽的。”糟糕,小磊在抗議了,連胃酸都快泛上來了。


  他輕輕一笑,在碗裏勺來一個最小巧的水餃,不自然地遞到她唇邊,“寧夜,張嘴嚐嚐。”


  這是所有情侶都會做的傻動作,在火車上,他想了很多很多,過去的自己,連外麵與她牽手都不太樂意,真的要好好改掉性格裏的過分內向。


  他想要讓她看到自己的誠意。


  哪知道。


  “嘔”她掩唇,幹嘔了一聲,再也忍受不住了,迅速地衝出餃子店。


  他舉著勺子,僵住。


  旁邊幾桌的人,也都同時看向他。


  急忙回過神來,他買完單匆匆跟出來,尋找她。


  幸好,他很快找到她,她正在店門口單手支著一棵大樹,就著垃圾箱,吐得相當相當厲害。


  他愣愣的。


  “小夥子,你女朋友懷孕了吧?吐得這麽厲害!”店裏的老板娘是東北人,特別熱情的幫忙倒了杯溫水,塞進他的手裏,“給,讓女朋友漱漱口!”


  懷、懷孕?不可能!孩子打掉了!

  但是,突然,一股忐忑,在體內迅速的騰升起來。


  他盯著她的肚子,一直站在原地,發呆。


  她終於吐好了,虛脫般的靠在樹上,臉色有點蒼白,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瞧,她有點心虛得拿手提包遮住自己小腹。


  “對不起,我不能吃餃子,聞不得味……”她隻好抱歉的解釋,說明情況。


  以前,是沒有這麽嚴重的,懷孕以後,聞餃就色變,看來,小磊遺傳了她的怪毛病。


  因為她一句解釋,心裏的那股忐忑,消散。


  “真該死,我忘記了。”他苦笑,把水遞給她。


  他自己怎麽老是失職?她以前和他提過的,說自己一聞到餃子味就想吐,但是,這些話一閃而過,從來沒有烙入他的心裏,現在,親眼目睹,聽她親口承認了,才突然想起。


  他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想做好,但是,卻無奈發現自己曾對她確實上心太少。


  她咬咬唇。


  為什麽是餃子?為什麽是同一天?

  猛得一冷,她打了個驚顫,不許自己去計較。


  相視無語,兩個人都有點沉默。


  “對不起。”他先低頭道歉。


  是他太差勁。


  “沒關係。”她急忙道。


  不要對她說這三個字,她沒資格接受。


  現在,是她對不起他。


  ……


  兩個人去最出名的全聚德用完烤鴨,她就帶他去三裏屯的酒吧,因為,她對這個城市很陌生很陌生,要帶馭辰去哪裏,她根本就沒有方向。


  “我同事說,那裏有交友的酒吧,有同性戀的酒吧,還有能遇見明星的酒吧,我們到了走走看看,選一間下來。”她笑著說。


  這些,都是現學現賣,剛才在車上酥金金對展岩一直在聊他們讀書時代常去泡吧的地方,她有默默記住一些名字。


  其實,他們真般配。


  一個是教授的女兒,一個是教授的得意門生。


  “寧夜——”他疑惑,他不安。


  他喜靜,她又怎麽會不知道?總覺得,她故意帶他去熱鬧一點的地方,就是為了避免彼此交流。


  她心口的傷,還沒好,所以,麵對不了他?當然,才一個月而已,他又怎麽奢望,她把一切忘得那麽快?


  最後,兩個人選了一家氛圍不錯,光線正好,比較有特色的音樂小酒吧。


  兩個都不太適應熱鬧場合的人,麵對著麵,默默聽著歌。


  他盯著她看。


  而她,一直看著台上的歌手,慢慢小口小口的嘴唇濕潤著少許的德國黑啤,不自禁得,露出一抹連自己也沒有發現的憂鬱。


  門口,有一男一女進來,女的嗓門特別大,笑聲傳得很遠,引得酒吧裏的人微微側目。


  也包括她。


  隻是,四目相對,大家都意外的愣了一下。


  是展岩。


  隻見他已經換了衣服,穿著黑色襯衫,銀灰色的斜紋領帶鬆鬆的扯開,下半身是合身的低腰牛仔褲,時尚中閃著微許令人著迷的男性魅力。


  “展先生。”段馭辰覺得真巧,在他鄉都能遇見。


  “HI!”酥金金正想與她招呼,被展岩捂住了嘴。


  很親昵地一種捂法,近到兩個人怎麽看,都象情侶。


  展岩冷淡得對他點點頭,算招呼。


  因為對方的冷淡,段馭辰覺得尷尬。


  不猶豫,展岩正想換地方,但是,眸底一淩,因為,他看到那杯看起來很滿的德國啤酒。


  於是,他腳步方向一轉,拖著酥金金,就到角落的沙發位置上入座。


  因為太意外,她整個人心情緊張,情緒不安著。


  冰冷的啤酒下了肚,她才回過神來,想要吐出來,已經是不可能。


  果然,背後一道銳利的芒光,射得她坐立不安。


  她急忙將手裏捧著,原本就隻想做為掩飾的黑啤,推到一邊。


  見此,那道銳利,才稍微鬆懈。


  “我下午就想說,幹嘛把自己打扮得一副時尚精英份子的樣子?很別扭!”角落裏,酥金金在不安分著,一邊扯扯他的領帶,一邊摸摸他的頭。


  現在,酥金金也終於看出了一點名堂。


  這點名堂,讓她不安。


  “喝酒!”他笑著不回答,用大杯裝的啤酒,碰一下酥金金的杯子。


  玻璃與玻璃杯的碰撞聲,那麽清晰。


  寧夜悄悄轉過頭,正好看見暗沉的燈光下,他嚅動的喉結。


  喝酒的方式,很豪邁。


  讓人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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