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遲城和桑正平差不多大的歲數,高大,五官英朗,只是走近了才看清面色有些蒼白,精神似乎不是很好,桑正平難得破例想給他讓支煙,遲城擺手,笑道,「早戒了。」


  「攸攸。」一番寒暄后,杜茹拉過身後桑攸,「還記得遲叔叔么,小時候你們見過。」


  桑攸垂眸,小聲叫了聲叔叔好。


  遲城端詳了下桑攸的面龐,「女大十八變,我都快不認識了。」他轉身叫過身後的少年,「遲晝,來和妹妹打個招呼。」


  徹底看清他身後少年的面容,桑攸面色煞白,如遭雷擊。


  她看得清清楚楚,從陰影里走出來的少年,唇角噙著一抹輕笑,語氣溫和,向桑正平和杜茹打招呼。


  他身上還穿著湛州一高的白色校服,穿得熨帖規矩,姿態挺拔,袖子下露出一截線條好看的小臂。


  乾淨俊秀,帶點清冷的文氣。


  是每個家長心裡十七歲少年最應該有的模樣。


  桑正平越看越滿意,向遲城誇他兒子長得俊,杜茹稍稍猶豫,低聲問桑正平,「我沒記錯那孩子名字?」


  當年遲白在桑家待過一年,上學時還是杜茹帶他過去報名,戶籍上確鑿無疑,記的名字就是遲白。


  「我改過一次名字,現在叫遲晝,白晝的晝。」桑正平沒回答,遲晝笑笑,自己先說了,聲線清朗,「謝謝小時候您對我的照顧。」


  杜茹忙擺手,「這孩子,真見外。」


  大家都笑。


  遲家父子似乎沒有要解釋為什麼改名字的意思,杜茹於是也不好再刨根問底。


  一行人點了菜,桑正平方才意識到桑攸進門后,除了叫遲城的那一聲之外再也沒說過話,他刻意把桑攸拉過,示意她坐在遲晝旁邊,「我家女兒就是內向了點。」


  他看桑攸一副緊繃的模樣,一直沉默,以為是在害羞,笑她幾句,「小時候玩這麼好,大了見面就害羞了。」


  桑攸,「……」


  她受到的衝擊實在太大,現在都不敢看旁邊的少年。


  遲白就是遲晝?


  一早就被她排除出了腦海,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此時竟然告訴她是是真?


  想起遲晝這段時間對她做過的這些事情……又想到他就是當年她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了這麼多年的遲白哥哥……


  光想想,桑攸都抑制不住的渾身發燙,拚命抑制,想把腦海里那些羞恥的回憶通通刪除。


  三個大人聊得開心,點了菜,把桑攸的異樣全當成了害羞。


  談話自然而然的轉移到了孩子身上。


  「我記得阿晝和攸攸是一年的吧,現在也上是上高二?在哪個學校?」桑正平問。


  「湛州一高,一班。」


  「那和攸攸在一個班?」換成杜茹驚訝了,「攸攸你之前回來怎麼都沒和我們提起過?」


  桑攸,「……」


  遲晝語氣自然,替她答了,「桑攸剛轉來不久,座位又隔得遠,還不太熟,可能沒認出我來。」


  杜茹皺了皺眉頭,還是覺得古怪。


  桑正平卻沒多想,他知道桑攸本來害羞,和男生打交道一向不多,別說還過了這麼多年,名字又換了,沒認出來也很正常。


  飯間,杜茹提起另外一個話頭,「我記得小時候阿晝就聰明,成績一直很不錯……」


  遲城口吻有幾分藏不住的自豪,「還行吧,不過他聽老師話,不調皮,我基本上沒管過他學習,全靠自覺。」


  幾人的目光移到桑攸身上,遲晝面色如常,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桑攸顫了一顫。


  卓布下,她右手手腕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攥住,她手腕纖細,被他握住還足足有餘。


  手腕上力度驟然加重。


  桑攸打了個激靈,垂眸,長長睫毛拂落下來,她輕輕嗯了聲,聲音微澀,「老師在班上經常表揚……他的。」


  她實在不知道現在要怎麼稱呼遲晝,「哥哥」她再也叫不出口,只能暫且用一個含糊的他來代替。


  腕上力度鬆了松,桑攸微微鬆了口氣,他卻沒有絲毫鬆手的意思,就這麼握著,強勢到帶點不講道理的蠻橫,掌心溫度灼熱滾燙。


  遲晝禮貌清冷,應對得體。


  桑攸味同嚼蠟。


  桑正平卻很讚歎,對杜茹感慨,說遲晝從小就性格好,溫和又自律,讓大人省心。


  桑攸僵硬到不行,生怕被旁邊坐著的大人發現,只能就這樣讓他握著,背上都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一頓飯吃完,她心神不寧,連吃的什麼都沒記下。


  桑正平喝了點酒,給遲城也倒了杯,半路卻被遲晝接下,「這杯我替我爸喝了吧。」他不動聲色,一飲而盡,喝完后臉色依舊正常。


  杜茹有幾分驚訝,沒作聲,桑正平笑呵呵道,「阿晝酒量可以啊,像老遲你年輕的時候。」


  遲城無奈,給桑正平解釋,「是我這段時間應酬太多了,身體不太好,等以後再聚的時候再喝。」


  「你回家也沒人照顧,什麼時候碰到合適的,再找個吧。」桑正平微微嘆了口氣。


  原雅那女人,他知道當年遲城愛她到幾乎瘋魔的地步。


  遲城條件這麼好,到現在也沒有再婚,什麼原因不言而喻,可是如今倆人已經鬧到了這個局面,不可能再有迴轉,為這樣一個人孤身到老,真的不值當。


  遲城只是笑笑,沒說話,遲晝面色卻微微冷了下去。


  桑攸一路默不作聲,專心看著自己的筷子頭。


  直到包里的手機鬧鐘響起,她一看時間,想起賀祈嘉和葉沈彤的航班應該快到了,她說好要過去接機,晚上陪他們出去逛逛。


  「媽,沈彤飛機快到了,我要去接下她。」桑攸扯了扯杜茹袖子,低聲道。


  桑正平聽到了,他和遲城多年未見,聊興正濃,有些不滿,「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出去接什麼,要玩明天再出去玩。」


  桑攸小聲說,「可是我們約好了的……而且不會回很晚。」


  遲城道,「那要不要阿晝跟著一起去,到時候直接送攸攸回去。」


  杜茹看了遲晝一眼,推辭道,「那太麻煩阿晝了,都高二了,浪費他學習時間……」


  「沒事。」遲晝笑了笑,站起身來,「不麻煩。」


  桑攸背上直冒冷汗。


  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甫一關門,隔絕開三個大人的視線,遲晝看向她,露出了那種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目光。


  「攸攸。」昏暗狹窄的走廊里,他湊近,居高臨下的堵住她,灼熱的吐息撲在她頸間,「剛才很……乖。」


  桑攸渾身顫抖。


  記憶里溫柔靦腆體貼的遲白……和眼前惡劣乖張的遲晝,除去相似的清雋面容,她實在是無法把這兩個人重合。


  飯店外是不甚繁華的街道,路燈已經亮了,桑攸默不作聲,僵著腳步跟在他後面,男生忽然頓住了腳步。


  半明半暗的光線下,他眸子漆黑幽暗。


  「衣服挺好看。」恢復了一貫漫不經心的語氣。


  「你讓開。」她紅著臉,伸手想推開他。


  他就是遲白……


  這念頭甫從腦海里掠過,一想到這裡,她手上力度鬆了一瞬,遲晝敏銳的感覺到了,修長的手指捏過她一縷黑髮,笑得惡劣。


  眼看少年越湊越近,桑攸被嚇得倒退了幾步。


  他看到她細白纖長的脖頸和不堪盈盈一握的腰,意味深長,「我很喜歡。」


  桑攸像是被踩到了痛腳的兔子,羞紅到了耳根,「我,我平時放假都是這樣穿的。」她顫著聲音道。


  「我不用你送。」她和他拉遠距離,抿著唇,語氣嚴肅,「我知道你也不想送我,你回去吧,等下同學可以把我送回去。」


  「男同學?」遲晝靜靜聽她說完,問。


  桑攸,「……」


  她不擅長撒謊,咬著唇,「反正不要你管。」


  「我不管?」遲晝語調懶洋洋。


  清凌的眉眼間浮出幾分冷意,他問,「他管?桑攸,學會撒謊了,這麼多年,有長進。」


  桑攸無法,她默不作聲,揚手打車,告訴師傅說到機場。


  車剛停下,葉沈彤電話在這時響了起來,「桑桑,我們下飛機啦,出機場啦,你現在在哪?」她那邊有點吵,汽車喇叭的聲音不絕於耳。


  桑攸關上計程車門,看了看路標,「我在機場地鐵站出口附近。」


  她沒來得及仔細描述,聽到那邊一聲熟悉的尖叫,「桑桑,這邊這邊。」


  拖著行李箱的葉沈彤一臉興奮,臉都紅了,旁邊站著個面容英氣的大男孩。


  三人隔著一條窄窄的馬路,從桑攸出現在視線內開始,他的眼神沒有移開過對面的女孩。


  「今天穿得挺好看啊。」葉沈彤笑眯眯的。


  賀祈嘉臉微微紅了,他竭力繃住唇角弧度,伸手想揉亂桑攸頭髮,「好久沒見。」他說。


  桑攸唇動了動,沒來得及說話,手腕被人重重握住,身子被拽離,賀祈嘉手落了個空,他皺眉,沒反應過來,聽得耳畔邊葉沈彤的驚疑不定的一聲,「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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