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全文完

  此為防盜章, 購買比例達70%或者48小時后可看喔~  需要適應的東西太多, 他現在也和他記憶里的遲白相差太遠, 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格。


  馮筱姿和陸雅妍的臉從她腦海里閃過,桑攸臉上熱意慢慢消褪, 心平靜了下來。


  「我們可以當朋友。」她心平氣和道。


  他們彼此之間錯過了對方成長最重要的那八年, 八年的空白, 彼此之間發什麼了什麼都不知道, 遲白在這八年了認識了什麼人,經歷過什麼事情, 他到底對多少個女生說過這樣的話, 她都完全不知情。


  見面才一個月,說這樣的話,不但超出桑攸接受範圍,更加不像是她記憶里溫柔穩重的遲白會說出的話來。


  遲晝笑了笑, 語氣依舊溫和, 眼底悄然冷了下去,「那你喜歡哪個?謝舟行,還是那天那個北城來的?」


  桑攸抿了抿唇, 她緩緩從抽屜里抽出了一本數學輔導書,攤開到有摺痕的一頁,「我喜歡能考高一點。」


  新學的三角函數內容,書里的拓展題她還沒吃透, 難度高一點的解答起來略微有些吃力, 培優班新發下來的資料卷她也還沒寫完, 來湛州的第一次月考在即,雖然桑正平和杜茹沒怎麼要求過她的成績,桑攸從小卻從沒放鬆過學習,這次考試對她很重要。


  半晌,氣氛冷凝下來。


  遲晝忽然笑了,「那你喜歡我。」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耳側,「喜歡我,保證可以讓你考高一點。」


  耳後那塊肌膚又濕又癢,桑攸睫毛顫了顫,臉頰一點點紅得滾燙。


  畫出一條輔助線,先用餘弦定理。


  她握緊筆,努力讓自己思緒集中在數學題上。


  「還是你就喜歡溫柔的?」他眼神暗沉,薄唇彎出了好看的弧度,低聲道,語氣低沉又蠱惑,「也可以。」


  椅子腳和地面摩擦,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桑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在胸腔里跳得一塌糊塗。


  *

  「老子翹課來陪你,你不能讓幾把?」籃球場旁的樹下,江瀾把籃球往地上一貫,橘色的籃球在水畦里滾動著。


  遲晝沒說話,黑髮和T恤都被雨水浸濕,五官浸潤著一股冷意。


  「你是怎麼了?」江瀾實在忍不住了。


  「沒怎麼。」遲晝懶洋洋的回答,薄唇抿成一線,眼神投射在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子下午還有課。」江瀾咆哮道。


  遲晝睫毛都沒抬,「沒人留你。」


  江瀾啞口無言。


  「行,你留,是我多管閑事了。」他甩了甩頭髮上的水,往教學樓方向走去,背影像只正在踏正步的憤怒而濕潤的哈士奇。


  侯志平是培優班的數學任課老師,今天一下午是自習加兩節文科課,桑攸在課上寫完試卷,折好,想在放學前辦公室提前交給他。


  出門,她在教室門口碰上了一個男生。


  江瀾頭髮濕漉漉的,臉上難得沒掛著笑,很憤怒的模樣。


  「你是,忘帶傘了?」 桑攸和他打了聲招呼,被他這一身狼藉怔住了。


  「遲晝。」江瀾衣服都濕著,水滴答滴答落在了肩膀上,他嫌棄的甩了甩手,「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拉我去下面打球。」


  桑攸神情複雜,「早點換衣服吧,別感冒了。」


  今天晚上有物理培優課。


  桑攸今天才知道,培優班老師已經把座位按照他們第一天坐的次序排成了表,說是不用再麻煩排座位,就按之前的順序坐。


  所以桑攸的同桌就這樣固定成了謝舟行。


  他們放學后的路線是一樣的,先去食堂,再去培優班教室。


  路過操場,桑攸一路心事重重。


  「你先走吧。」天色已近昏黑了,暴雨早已轉小,滴答答的落著,時有時無,風透涼透涼,路過球場,桑攸頓下腳步,叫謝舟行不用等她了,可以先去食堂。


  球場旁邊有個人。


  黑影里,輪廓很是熟悉。


  桑攸把一個東西放在了旁邊地上,「傘。」她低聲說。


  遲晝接過傘,想摸摸她的頭,忽然意識到自己手上濕漉漉的,半路收回了手,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一片黑暗裡。


  桑攸回頭,方才發現謝舟行跟了過來,站在球場的樹叢旁。


  溫柔俊秀的少年,芝蘭玉樹一般。


  「培優班我們可以幫你需要請假。」謝舟行目光從他身上掠過,聲線溫和。


  遲晝笑了笑,「我為什麼要請假?」


  語氣平靜,倆人目光交錯,謝舟行先移開了視線。


  「遲晝。」桑攸皺起眉頭,「生病很難受的,你先回去把衣服換了。」


  說完那番突如其來的話后,他下午翹課了,桑攸以為他又是出去到哪裡寫題去了,沒料到是跑到這裡來打球了,雨下這麼大,淋得透濕,又這樣一直穿著濕衣服,身體再好,也會生病。


  她自小身體不好,從小病到大,深知生病的痛苦。


  「沒事。」遲晝滿不在乎,在她頰側擰了擰,「攸攸,你是在關心我?」他低低笑了聲。


  動作很輕柔,觸之即松。


  他指尖冰涼冰涼。


  桑攸心裡跳了跳,有些難堪的避開他的手指「我幫你拿資料,你先回家。」


  她打開傘,偷偷踮起腳,把傘罩在了少年頭上。


  路燈慢慢亮了起來,教學樓燈火在夜幕里懸浮著,是黑幢幢的大樓亮起來的眼睛。


  遲晝接過傘。


  「到這裡可以了。」可以看見校門外的車流。


  遲晝收好傘,「你去教室吧。」


  桑攸嗯了聲,想離開。


  他忽然又回身,拉住了她,「離謝舟行遠點。」


  桑攸難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要不我會嫉妒。」遲晝聲音低了下去,他淋了雨,聲音有些小沙啞,T恤濕透了,光線下,少年清癯有力的肩背線條分外明顯,他掰正桑攸的腦袋。


  「嫉妒了。」他眯起眼睛,下頜線條清雋好看,「就不保證能繼續溫柔下去了。」


  那男生沒回答,目光淡淡,冷冰冰的模樣。


  葉沈彤後知後覺的琢磨起了,好像有點不對勁。


  一旁的賀祈嘉難以置信,「你是遲白?」


  他雖然不認識遲白,可是在葉沈彤那裡打聽到過不少和他相關的事情。


  葉沈彤用的形容詞是桑攸心裡的初戀白月光,又溫柔又好看,簡直是完美人設,說他要慶幸現在桑攸和遲白現在沒聯繫了,要不他絕對沒勝算。


  可是眼前這個男生……怎麼說,和葉沈彤描述相差太大。


  比他還高出一些,很俊,一雙眼睛尤其好看,只是神態極其冷漠,別說溫柔了,甚至離溫和都去之千里。


  「你們訂的酒店在哪?」那男生沒答這問題,開門見山。


  葉沈彤轉頭看桑攸,持續性目瞪口呆。


  桑攸壓根不想提起這件事情,想起就頭疼欲裂,「他叫遲晝,我現在的同學,我爸媽不放心讓我一個人過來接你們,讓他送一送。」她拉過倆人,小聲解釋了幾句。


  原來是同學……


  賀祈嘉神態鬆了松,「謝謝你送桑桑過來,沒事的話,同學你可以回去了,我等下會送她回家的。」


  桑攸聞言心肝都顫了。


  她緩緩轉頭,仰著小臉看著遲晝,路燈燈光昏黃,勾勒出女生線條柔美的側顏,膚色白皙光潤如瓷。


  遲晝伸出一隻修長的手,在她發頂揉了揉,手裡髮絲觸感光滑溫暖,他微微抬腕,「剛出門,你就不認人了?」似笑非笑的語氣,「原來一口一個哥哥,現在就是「同學」?」


  「你真是遲白?」葉沈彤傻眼了。


  他若無其事,手從她的發頂慢慢移下,落在她光滑細膩的側頰。


  捏了捏。


  完全不在乎眼前還站著賀祈嘉和葉沈彤兩個大活人。


  他不在意,桑攸的臉卻已經紅透了。


  「你們酒店在哪?等下打車直接過去,我帶攸攸回家。」遲晝緩緩鬆開手,直起身子。


  賀祈嘉的臉色很不好看。


  「你,你們住一起?」葉沈彤舌頭都打結了,今晚她一顆小心肝都被震痛了。


  桑攸急了,「沒有,是送我回我家。」


  葉沈彤呼了口氣。


  她坐了一晚上飛機,其實也累了,想要趕緊去酒店休息休息,明天再去湛州好好玩玩。


  倒是賀祈嘉,一臉陰沉,獨自走在最前。


  他印象里的桑攸,靦腆內向,純潔乾淨得像是一張白紙。


  而現在,對那個男生旁若無人的親近,她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賀祈嘉心裡不舒服,只覺得像是兜頭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把他來時滿腔熱情澆了個透心涼。


  葉沈彤是專門來看桑攸的,拉過她,「他真是你遲白哥哥?名字怎麼改了?」


  桑攸想起這件事情就腦袋疼,「我也不清楚。」


  「他變化好大啊,我都以為認錯人了。」葉沈彤眨巴眨巴眼睛。


  遲晝在不遠處走著,他早已經脫下了白色校服外套,裡面單穿著一件純黑短袖T恤,露出一截好看的鎖骨,整個人似乎都融在了暮色里,眉眼清凌。


  葉沈彤方才注意到他天生這幅冷冽的樣貌。


  只是小時候臉上常帶著溫和禮貌的笑,加之沒長開,線條更加柔和,才不那麼明顯。


  桑攸,「……」


  不料葉沈彤繼續八卦,壞笑道,「那你現在還敢那麼黏他?」


  桑攸細眉都擰到了一起,她小聲解釋,「沈彤,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現在這麼久沒見,我們就是普通同學關係,你不要想太多了。」


  就剛才那樣,叫普通同學?

  葉沈彤忍住想吐槽的慾望。


  酒店很快到了,賀祈嘉沉著臉,沒說幾句話,拿著自己東西進了房間,桑攸感覺到他情緒不對,可是也搞不明白到底為什麼,只覺得莫名其妙,她和葉沈彤在樓下說了幾句話,約了明天行程,便也和她說再見了。


  抬眸,便看見門口站著的那個挺拔頎長的身影,桑攸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出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桑攸根本沒想好現在該怎麼面對現在的遲晝,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那姓賀的是不是喜歡你?」路上,遲晝忽然問,嗓音清清涼涼。


  桑攸心不在焉,消化了一下這句話,嚇了一跳,「他是我原來同學。」


  他成天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遲晝笑了笑,「可是你不喜歡他。」他湊近,聲音低沉,「是不是?」


  「爸爸媽媽不讓我早戀。」桑攸咬牙。


  夜風裡,他額前漆黑的碎發被拂動開來,露出清雋的眉目,薄唇微微抿起,視線灼熱。


  桑攸被定在了原地,熱意湧上四肢百骸。


  「是不是?」他重複了一遍。


  桑攸被他逼到無可退路,漲紅了臉,「是。」聲音細到幾乎不可聞。


  「你滿意了,可以鬆手了?」


  男生狹長的眸子彎了彎,鬆開手,恢復了平日里慵懶的模樣,「我不滿意。」


  少女身上清甜的馨香隨著夜風飄散了過來,他黑眸暗沉。


  怎麼可能就這樣滿意。


  桑攸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抿了抿唇,權當沒聽到。


  「你手機號碼。」臨到桑攸家,她上樓之前,遲晝問她。


  桑攸默了一默,「不記得了。」


  遲晝慢悠悠走過來,「桑叔叔知不知道你今晚出去見的老同學有兩個?」


  桑攸蔫了。


  她嘴唇動了動,泄憤一般,飛快報出一串數字。


  又急又快,就說了一遍,便閉唇不言,目光裡帶了點憤憤然的挑釁,又不敢太明顯。


  遮遮掩掩,像個偷蘿蔔的小兔子。


  笑意在男生漆黑的眼眸里漾開。


  待她高興了片刻,遲晝轉頭,把她剛報的那串數字慢悠悠重複了一遍,從頭到尾,一個沒錯。


  桑攸,「……」


  「我這個人沒什麼特長,就記數字挺快。」遲晝揚唇,「晚上沒事,給我打電話。」


  桑攸綳著小臉,「我不喜歡晚上和人打電話,說多了話睡不著。」


  「你以前在我懷裡抱著我睡覺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說的。」遲晝笑了。


  桑攸面色緋紅,一路燒到細白的脖頸,「我沒有。」她強撐道。


  「你睡覺前要聽人念故事,睡覺還踢被子,睡著睡著就挪過來了,把我手都壓麻了……」他語氣平靜,嗓音冷冽。


  桑攸聽他用這種語氣描述以前的回憶,明明是那麼珍惜寶貴的回憶,被他在此情此景,這樣說出來,卻莫名變了味道。


  她急了眼,衝上去,踮起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只想讓他就此閉嘴不說。


  男生柔軟的薄唇,貼在了她柔嫩的掌心,溫熱的吐息,伴隨著一瞬間柔軟濡濕的觸感。


  他懶懶垂眸,對她笑得邪氣,漂亮的眼眸里像是盛滿了一整片繁盛明亮的星空。


  桑攸整個人都僵住了,傻獃獃站在原地,甚至都忘記了收回自己的手。


  *

  桑攸遊魂一樣回了家。


  一晚上凌亂不堪的夢。


  小時候溫柔清秀的遲白,長大之後難以形容的遲晝,混雜在一起,難解難。


  第二天她起床時頭痛欲裂。


  早上接到了葉沈彤的電話,語氣悶悶的,「賀祈嘉一大早發神經,買了今天機票說要回北城。」


  桑攸很意外,「他……」


  她本來想問他怎麼了,想起遲晝昨天晚上的話,她卡住話頭,後半截話被硬生生止住了。


  「被你遲白哥哥氣到了唄。」葉沈彤道,「他比原來是真的變了樣啊」


  一想起昨晚的事情,桑攸掌心都發了麻,熱意蔓上臉頰,她竭力壓下去,不想再提起這個名字。


  不料葉沈彤繼續說,「不過也無所謂啦,沒長殘就好,好像還比之前更帥了。」


  桑攸,「……」葉沈彤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晚期顏狗了。


  「我覺得比起臉,性格更加重要。」桑攸認真道。


  「其實都一個人,能變到哪裡去。」葉沈彤接受能力明顯比她強多了,現在已經不以為意了,「人這麼多面,說不定只是因為自己想表現出來的面不一樣而已。」


  桑攸微微愣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接她這句忽然哲理的話。


  「那你怎麼辦,一起回去?」她問葉沈彤。


  「他發神經,關我什麼事?」葉沈彤切了聲,「老娘還心疼機票錢呢,怎麼都要至少把機票錢玩回本。」


  桑攸默默舒了口氣。


  掛了葉沈彤電話,她準備好出門,兜裏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剛接通,短暫的沉默,那邊傳來熟悉的清冽的男聲,「又失憶了?」他問,「昨晚……」


  桑攸臉漲紅了,「賀祈嘉回北城了。」她忍無可忍,「我和沈彤出去逛街。」


  那邊頓了頓,竟然笑出聲了。


  「你還挺自覺啊。」笑夠了,遲晝問她。


  桑攸深吸了口氣,「你別在我爸面前亂說。」


  遲晝笑了笑,聲音很愉悅,「看心情,你讓我保持愉快,哪天我說不定就忘了。」


  桑攸忍無可忍,一把掛斷電話。


  她強行抑制住自己想把那個號碼拉到黑名單的衝動,綳著小臉,把號碼存到通訊錄。


  名字刪了又打,打了又刪。


  最後留下的是遲白。


  她注視這個名字良久,眼神複雜,鎖上了手機屏幕。


  *

  和葉沈彤一起的三天玩得非常愉快,把她送上回北城的飛機,桑攸回家,埋首進作業堆里,專心學習,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排除出腦海。


  假期似乎只是一轉眼就過去了。


  周一,桑攸背著書包按時到校,早自習的時間,班裡鬧哄哄的,同學好像都在桌洞里收拾什麼東西。


  辦公室在教室旁邊,桑攸沒進教室門,辦公室門先開了,她看見李曼文,叫聲李老師早上好。


  女孩穿著校服,文秀溫婉的模樣,眸子里像汪著水,又清又透。


  李曼文手裡拿著一張薄薄的紙,視線落在桑攸臉上,意味琢磨不透。


  「月初換座位。」她說,「你進去提前收拾下東西吧。」


  桑攸愣了愣,「好的。」


  李曼文進了教室,桑攸頓了頓,抬腳跟著走了進去。


  她規規矩矩背著書包,踮起腳,想越過人群看看自己新座位在哪。


  「攸攸,你在第四排,和遲神同位。」蘇薇看完座位,從人堆里鑽了出來,看到桑攸。


  桑攸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手捻著書包帶子,不作聲,只是眼巴巴的看著蘇薇,眼睛又大又亮,可憐兮兮,只希望她能再重新說一遍,告訴她她剛只是在開玩笑。


  蘇薇伸手摸了摸她小腦袋,一字一頓,「你和遲晝,同桌。」


  桑攸,「……」


  湛州一高有套自己內部編纂的習題冊,專供內部使用,外面都買不到,厚厚一本,知識點彙編和習題都有,可以一直用到高考。


  「李老師說讓我下課再去教務領。」桑攸輕聲道。


  蘇薇撓了撓頭,「可重了,你搬得動嗎?」


  那幾本厚厚的教輔,讓一個女生一個人搬回來確實很吃力。


  正說著,下課鈴響了,李曼文拿著教案出教室,路過她們課桌,敲了敲桑攸桌子,「記得去教務領書。」


  「李老師,書太重了,能不能叫個男生幫忙搬下?」蘇薇給桑攸使眼色。


  李曼文頓了頓,沉吟了片刻,身後有人正好路過,拿著杯子,似乎是準備去打水,她順水推舟,把人叫住。


  「你去幫新同學去搬下書。」


  男生轉過身,卻正是遲晝,漆黑的眸子看過來,視線落在了李曼文背後的女生身上。


  李曼文也沒想到自己順嘴叫住了這個魔星,怕他當場甩臉拒絕,讓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面子,神情當下就幾分僵硬。


  桑攸呼吸加速,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她張口結舌,想說不用了,她自己多走幾趟可以搬回來。


  男生神情慵懶,薄唇卻忽然扯出一個淺淺的笑,「行啊。」


  李曼文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那就這樣吧,早點拿書回來,盡量不要影響上課。」她對桑攸交待,隨即夾著教案,走出了教室。


  「謝謝,那個……不用麻煩同學了,我自己能搬得動的。」桑攸見李曼文背影消失了,結結巴巴,總算說出了口。


  她糾結了很久,沒叫他名字,只拿了個不冷不熱的同學代替。


  男生目光打量過桑攸的纖細的手臂和窄窄的肩,輕笑了聲。


  「遲哥不想去就算了唄。」說話的是後排一個黑黑的男生,「桑攸,你會走教務嗎?要不我去幫你搬?」


  他很熱情,李曼文之前不過提到過一次,他顯然已經記住了這個白皙漂亮的新同學的名字。


  「一個人搬不動我一起去也行。」他同桌道,「下節課是地理課,遲點到也沒事。」


  桑攸沒料到他們這麼熱情,一時梗住,組織不出什麼得體的回絕的理由。


  遲晝懶懶散散的站在對面,伸手在她桌上敲了敲,忽然開口。


  「桑同學,班主任是叫的我幫你搬。」語調懶洋洋,聲音不大不小,清晰磁性。


  兩個男生明顯都愣住了,琢磨不透遲晝意思。


  桑攸抿唇,迴避他的視線。


  他身子略微傾過一點,「還是說,同學你有什麼別的原因,刻意不想讓我幫?」似笑非笑,說的意味深長。


  蘇薇看桑攸神情窘迫,耳後發紅,在那白皙的皮膚上分外明顯,嘆氣道,「遲神,你別逗人家了。」


  桑攸一看就是個臉皮薄,經不起逗的。


  「遲哥今天心情很好啊。」丁博藝跟著尬笑幾聲,收回手。


  「……那,麻煩你了。」左右看了看,桑攸無法,只能站起身,跟在他背後。


  男生的背影很挺拔,烏黑的短髮及頸,從頸到肩的線條都極流暢好看。


  一路無話,桑攸心裡亂糟糟,索性沉默,直到到了教務門口。


  眼下快上課的時候,教務處幾乎沒有學生,傳出零星幾個老師交談的聲音,門虛掩著。


  遲晝在門口站住了腳,忽然回身,對她伸出一隻手,揚了揚下頜,桑攸怔了片刻。


  這個畫面,實在太過於熟悉。


  她腦子一下斷片了似的,呆愣愣,幾乎都想伸手疊在他的掌心。


  直到桑攸懵懂抬頭,撞見男生眸底,他在不動聲色的笑,緩緩開口,「給我書單。」


  一句話,將桑攸從記憶迅速拉回,她臉微微漲紅,從口袋裡拿出書單遞了過去。


  白色的書單,對摺成整齊的小塊。


  女生指甲是很自然的淺粉,圓潤光潔,遲晝眸子微微眯了起來,指尖淺淺相觸,桑攸飛快的縮回了手。


  拿書比她想象中的費時間,教務老師在內間找了很久才找齊,果然厚厚的一大摞,桑攸空著手跟在他後面,覺得不妥。


  「同學,也分給我幾本吧,我拿得動的。」她躊躇的開口。


  「遲晝。」男生頓住腳步,「我名字。」


  桑攸頓了頓,喉頭有些發乾,她點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


  遲晝。


  桑攸默念一遍這個名字,一筆一劃在心裡寫過去。


  是晝,不是白。


  還是走得遲了點,在半路上,打響了上課鈴。


  桑攸臉色變了,她沒料到這節下課只有短短十分鐘,當下加急腳步往教室趕。


  終究還是遲了,等到教室時,地理老師都已經在台上了,打開PPT正準備講課。


  桑攸沒有遲到的經驗,怕開口打攪到老師上課,猶豫著站在門外。


  遲晝已經先一步推開門走了進去。


  「現在已經是上課時間了。」地理老師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老師,表情嚴肅刻板,「你們幹什麼去了?」


  桑攸漲紅著臉站在男生身後。


  「搬書啊。」遲晝很無所謂的道了句,地理老師才看清他身後跟著的女生,和手裡厚厚一摞嶄新的教輔書。


  「你是哪個班的?」他皺眉,問桑攸,語氣很重,「以前沒上過學?不知道要按時到班?」


  「一,一班,今天第一天到的轉學生。」桑攸垂眸,輕輕答道,再度以這樣一種方式成為全班目光焦點,她渾身上下都火燒火燎,又難受又尷尬。


  「教務處遠,趕不及正常。」遲晝淡淡道,「才晚一分鐘。」


  而且他都還根本沒有開始講課。


  地理老師臉色難看,「遲到還有理了?理科課怎麼沒看見你們有人遲到?你們學了理科是不是就不就把文科當回事了啊?上課睡覺說話做理科作業,還重點班。」


  班裡有寫物理題的同學默默停下了手裡的筆,把一旁的地理書偷偷拉近攤開。


  一班靜默,只聽見後排忽然傳來一個男生粗粗的聲音。


  「老師,遲哥什麼課都遲到,真的不是針對您,您彆氣了。」


  前排有人憋不住笑出聲了,趕緊拿書遮掩。


  地理老師臉越憋越紅,一把摔了手裡教案,講台上激起一蓬厚厚的粉筆灰。


  桑攸呼吸滯了一滯,想拿手掩了,半路又放下,規規矩矩的垂在身體兩側。


  「你們還真以為自己學考就一定能過?到時候拿不到畢業證就別來找我哭。」遲晝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越發激怒了地理老師。「不想聽就給我站到後面去!」


  他剛帶完上一屆高三文科班,剛來這班不久,人還沒法一一對上號,只是對這男生有幾分面熟,想起好像在辦公室見過面。


  聽別的老師說起過是理科班這邊的第一名,初中時就參加過競賽,成績非常好,以後大概率也是個走自招保送道路的。


  只是這印象非但沒安慰到他,反而讓他更加生氣了。


  「過不了我來給你代一年課。」遲晝神情寡淡,「水平不高,替你上幾節課應該還勉強夠。」


  地理老師一張臉都變成了豬肝色,嘴唇蠕動了幾下,硬是沒說出話來。


  班裡激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桑攸只覺得臉頰燒得難受,她上前幾步。


  「是我……我剛來,還不知道上課時間。」女孩聲音細糯,「他是幫我去教務處搬書耽誤了時間,不是有意要遲到。」


  地理老師才仔細看清楚她。


  小姑娘乖巧白凈,烏黑的大眼睛里滿是惶恐,眼尾都紅了。


  他氣勉強消了幾分。


  遲晝瞥了她一眼,想開口,桑攸抬頭看他,烏黑清澈的杏眼睛帶著祈求。


  「我們去罰站,打攪您上課了。」她睫毛輕輕顫動,回自己課桌快速收拾好地理書和筆,徑直往教室後走去。


  遲晝揚了揚眉,竟然沒再說話,他把書搬到桑攸桌上,跟上她。


  教室里再度起了細微的哄鬧,夾著驚詫 。


  到這份上了,地理老師也沒再說什麼,順路下台,清清嗓子,打開PPT,講起了中國氣候。


  「早聽說這老師賊噁心。」丁博藝偷偷對同桌趙毅嘀咕,「把人新同學都快說哭了,明明就遲到了一分鐘,他也沒在上課啊,還說得那麼難聽,估計是早看我們不爽趁機找茬。」


  看得他都有幾分於心不忍。


  「遲哥今天脾氣不錯啊。」趙毅回頭看了下遲晝,「本來我還以為要鬧大了。」


  「還是算了吧,再鬧,新同學真要哭了。」丁博藝咂咂嘴。


  趙毅嗤笑,「張口新同學閉口新同學,你看上人家了?」


  「滾蛋。」丁博藝臉拿書拍了他一把,微黑的臉竟然有點泛紅。


  教室后。


  桑攸規規矩矩,站著筆挺,遲晝斜靠窗站著,倆人隔著半米距離,幾乎能嗅到少女發間清幽的淡香。


  桑攸捧著地理書,看得認真,她鬆軟的烏髮紮成一個低低的馬尾,幾綹落下了,淺淺落在頰側,眼尾還緋紅著,唇瓣抿得緊緊,泛出了粉櫻般的顏色。


  性格和小時候一點沒變。


  他雙手抄在兜里,視線落在女孩側顏,漫不經心的想。


  依舊是只乖巧綿軟,受委屈會默默紅了眼圈,淚汪汪的看著人,揉搓起來手感很好的小兔子。


  甚至看起來要更加可口。


  遲晝眸子幽暗,他垂下眼帘,神色幾分晦默。


  而這培優班卻是全免費,加上大量特供的內部資料,基本上心裡有想法,想沖頂尖名校的學生沒有不想進的。


  「平時考試能進年紀前五十基本有希望。」蘇薇說。


  桑攸想了想,疑惑道,「不是只有三十個名額么?」


  蘇薇聳了聳肩,笑道,「考試成績有波動啊,而且是自願的,有人不會去,就空名額了。」


  聽描述這麼熾手可熱,居然還有人不去……


  蘇薇解釋,「比如遲神,我們都覺得他不會去,就空下一個名額了,他們這些搞競賽的,培訓體系和高考生不太一樣,去不去都正常。」


  桑攸默默點了點頭。


  她來湛州半個月了,參加過幾次小測,大概對自己成績有了數,以前她在北城時,一般能排到年紀前五,在這邊,發揮正常的話,或許也可以沖沖這個名額?

  這幾天生活很平靜。


  桑攸沒再見過那個叫馮筱姿的女生,反而是有天,她朋友,陸雅妍刻意找到了一班,說是替她給桑攸道歉。


  她好像化了點淡妝,肌膚潤澤,黑髮發梢微卷,明媚鮮妍,笑起來很好看。


  桑攸一貫不擅長應付這種自來熟的類型,只能小聲說沒事。


  「那就好,晚上放學請你去喝奶茶。」陸雅妍放下心來一般,笑得露出兩個小酒窩,她不經意瞟了眼教室後面,靠窗的一個空座位,椅子也是空蕩蕩的。


  「遲哥今天又遲到了?」她笑,語氣很熟悉。


  蘇薇嘆了口氣,「也可能是請假吧,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陸雅妍笑眯眯的,「他老這樣,上高中了也不改改。」見桑攸在旁邊,她有意無意解釋道,「我和他初中就認識啦,同班了好多年。」


  桑攸沒什麼表情,點了點頭,依舊寫自己手下的作業。


  蘇薇和她聊了幾句,後座趙毅回座位,看見陸雅妍,嬉笑道,「陸美女來一班有何貴幹?又來找遲神?」


  陸雅妍嗔笑,打了他幾下,「什麼意思 ,不找他我還不能來了?我來找薇薇的不行?」


  桑攸麻利填好閱讀最後一空,把英語試卷收好,夾進文件夾,拿起水杯去飲水機處倒水,回來時陸雅妍已經走了,她呼了口氣,捧住茶杯啜了一口,從小喝到大的草藥茶的味道,苦中沁著股微微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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