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他想知道的不多,名字年齡,家在哪裡,如此就夠了。


  當然若想知道更多,差人去打聽也不難。


  這男人沒別的毛病,也更不愛刨根問底。看中的東西哪怕再差也會想收入囊中,更何況還是這麼個玲瓏可人的俏姑娘。稀里糊塗記了三年,男人那點心思,無非那麼簡單。


  只是他眼下還不想承認罷了。


  收整好一切,羅劼繼續在下面忙。


  齊二追了半天問不出個所以然,只能作罷。當然以他對羅劼的了解,那幾個字足以證明一切。


  看來還真有貓膩,齊二摸下巴思考。很快被前方一幫兄弟的對壘引去注意力。


  男人在一起有很多事可以做,但是就這青光白日,他們只能幹正事。


  活動筋骨很有必要,也是每日校場無法摒棄的流程。羅劼打架很厲害,換句話說就是拳腳相當快。他不是一味使蠻力的人,但孰風寨里沒有一個人能經得起被他揍。


  檢驗底下的人功夫從不用他親自上場,除非真的有不怕死的敢來挑釁。


  折騰來回,仍舊耗到太陽落山方才結束。擦乾臉上的汗,憶起那半山木屋裡發燒的姑娘。簡單安排幾句,拒絕了老李想幫他換藥的好意,拿起地上外袍轉身上了山。


  他的背影在夕陽下頎長偉岸,肌肉線條恰到好處,步伐不疾不慢,很有味道。


  只可惜那背上兩道疤,襯得這傢伙一看就是野路子。打哪兒都不羈,沒有一丁點斯文氣。好在那張臉還不賴,稜角分明,洒脫乾淨。


  幾個步伐來到山上,木屋再一次飄來炊煙。這樣的情形只能證明那丫頭醒了,不過看眼下這個時辰,再不醒大概就得出事了。


  套上外袍,系好衣帶。許是經過這兩天的事,他沒了往常的顧忌。自顧自踏入瑞老太院子,遠遠就見那姑娘抱著一盆衣物從里步出,見著是他,稍許怔住。


  她醒了很久,半下午就醒了,吃過葯發了一身汗。衣裳全都濕透,勉強撐著爬起,看了看面前的粥,出門時又見到地上扔下的護腕。拾起來打量,這才想起是昨日救瑞婆婆的那個男人的東西。


  這麼說她是被他救回屋的。


  女兒家心思細,愛想,知道來龍去脈。倒多了幾分不好意思,到底沒跟哪個陌生男人如此親近過,雖然他心眼不壞,救了瑞婆婆又救了她。可貿貿然來這麼一出,她還是有些怯,又不知如何開口。


  點頭示意,轉身將盆子抱到一邊。睡了一天終是有了精神,羅劼站住,眼神意味不明地從她臉上掃過。看得那臉色寡白的小人兒回首閃躲,放下盆子,不知在旁收拾什麼。


  他是不知羞為何物,盯了片刻,只覺這小東西是只白眼狼。好歹救了她,照顧那麼久,打頭一回,如今怎的一張好臉都不肯給。


  皺眉,想到這裡愈發沉悶。不顧人的躲閃一步上前,正巧撞上她轉身的步伐。


  跟前堵了一座人牆,紀嫣見狀趕緊後退讓開。抬眸暼他一眼,隨後眼疾手快持起旁邊桌上的茶盞,調轉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


  他則抬臂擋住她的去路,接過茶來飲去半杯,不置可否。


  「醒了?」


  近在咫尺的距離,姑娘聞訊哪兒都不敢看,呼吸間都是男人的氣息。


  「嗯……」


  應了一個字,再道了聲。


  「謝謝羅公子。」


  中規中矩,目不斜視。他挑眉看來,瞅著她低垂的長睫,再移到那粉嫩微啟的唇瓣。


  「知道是我?」


  再點頭,軟綿綿的兩個字。


  「知道。」


  抱臂打量她,連一個細微的表情都不肯錯過。


  「怎麼知道?」


  語畢對方想也沒想,動了動唇,輕聲。


  「您丟了護腕,上頭有你的名字。」


  「……」


  她很聰明,偏頭看去,那玩意兒早被她撿起放到桌上。這丫頭雖看著膽小,但心卻很細。上午他嫌熱解了皮護,後來臨走也忘了拿。被她拾起,到底知道了前因後果。


  不過這反應倒不是他願見,但究竟想見什麼。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索性退開身型,不再難為她。


  瞅著那手足無措趕緊退開的架勢,蹙眉。


  「瑞老太在山下養傷,你一人住沒必要這麼勤快。」


  站他跟前,這麼近,才將從山下校場回來,周身汗氣騰騰和著血熱,相當具有壓迫感。


  紀嫣只能往旁邊挪了挪,順勢握住茶盞。很快移開身板兒,抿了抿唇,靜靜道。


  「婆婆的事,總歸要人打理……」


  他就這麼看著她,連眉心蕩出來的一點倔都品得一清二楚。許是他生就一副壓人的氣勢,身量高大,姑娘到底有些不安。索性收回目光,佯裝無事。


  「晚上吃什麼?」


  丫頭本就單薄,如今一天沒吃什麼東西,更是弱不禁風。聞罷示意桌上一碗粥和兩碟小菜,輕聲。


  「我做了點吃的。」


  挑眉望過去,他也不知心底在彆扭什麼。聽到這裡沒再說話,就這麼一直盯著她。


  而紀嫣感到那股冷不丁的視線,心裡頭有些納悶。悄然望了他一眼,再瞧桌上簡單的飯菜。領悟過來意思,一時遲疑,突地怔住。


  眼下到了飯點,照理說她應該留對方下來吃頓便飯。可是瑞婆婆都不在,孤男寡女算怎麼一回事。雖說都是理所應當,她也該感激對方。可男女之間到底應該避嫌,尤其她現在這樣的處境。離了深宅大院,規矩倒是不敢忘。更不敢擅自越矩,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心裡頭犯難,好在對方盯了一會兒,也沒再逼著。收回目光,果斷拿起桌上的皮護,轉身朝外走了。


  身後的女子見狀一滯,朝前挪了兩步。目視那頭也不回的身影。憋了良久,竟是硬邦邦擠出四個字。


  「公子慢走。」


  羅劼的步伐頓住,聽后眸色一沉,心裡頭火亂躥,咬咬牙卻沒回頭。握住手中皮護,毅然決然朝山上走去。


  一頓飯都捨不得留,他真就這麼討厭?


  回到住處踢開院門,這位爺今兒的心情顯然很不好。難得做回好人,竟不知落得這副田地。揭開桌上酒壺仰頭灌了一口,丟開皮護,想到那可憐巴巴的小白眼狼。一時失言,又不忍再氣。


  多得她是個姑娘,全當年紀小不懂事,如此理解,暴怒的頭腦才算緩了一緩。


  他羅劼什麼時候這麼憋悶過,也從未這麼「小氣」過。


  好在當他暗自來火的時候,齊二一幫兄弟尋聲上了山,從另一邊側路而來,沒走瑞老太那邊的小道。手中拎了兩壇酒,幾碟肉,看樣子是找他喝酒來了。


  黑狼在外來回撲騰,幾個男人的聲音充實在院子中。兄弟就是這般,即使知道身上有傷,酒照喝不誤。而他這種人更是沒顧忌,尤其是今天,還真有那麼些想甩開膀子暢飲。


  踢開門,三五人一起圍在房間內。黑狼被魏沖放出來歡快蹦躂,耳畔是齊二獨有的笑聲,時不時飄來幾句葷話。羅劼只笑,末了一飲而盡,喝得比誰都豪氣。


  有齊二魏沖幾人,氣氛很快就被帶動起來。爽快人直接拎罈子,誰也不落人後。


  風卷了枯枝,夕陽西下,歡聲不停。嘆幾句玩笑,時間一晃而過,何其歡然,掩去那麼一絲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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