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深深一眼,姑娘見狀一滯。下意識想要掙開手中束縛,可惜力道微弱,根本無法掙脫。


  近距離的對視,連她眼睫處的輕顫都瞧得一清二楚。對於這樣的微妙氛圍,他早難自控。


  半響過去,涼風撫平心裡騰起的熱。


  羅劼沉默,緩和情緒。不願一時衝動驚著跟前女子。然紀嫣卻是不明,扭了扭,投來探尋的目光。


  這是怎麼了,說著說著就來火。


  是不是阿雋擅自翻山壞了規矩,所以他才這麼生氣。


  想到此,姑娘暗自斟酌,不敢再提及此事。思考是否等他忘了,將今日之事壓過去,後面再議不遲。


  暗自思索,被他帶著手腕竟也能愣出神。倒讓人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使不出力。


  兩兩對視,一點點放開,最終他還是鬆了手。感受她連連縮回的動作,手腕上的肌膚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


  探尋,不解。各種情緒積在一起,姑娘愈發無言。


  退到亭子間乾脆就勢坐下,磨挲被他握過的腕子,默然撇開眼。


  而他竟是很快緩和下來,沒了剛才瞬間而來的悶,看了看她。


  姑娘靜坐著,沒回頭,兀自垂首。


  掃過山間小道,知道這裡貫通山腳。便趁此機會,坦然邀約。


  「此地離鎮上不遠,要不要一起下山吃飯?」


  如此微妙的提議,紀嫣一怔,領悟過後輕聲推拒。


  「還是……不了。」


  他沒說話,以哨聲喚來逐日,還有旁的兩匹不太高的駿馬。看樣子像新進的,至少外觀上和逐日有很大差別。


  原來他不只一匹馬,在外行走,馬就是一切。羅劼收納不少,素日倒沒看出來。


  「會騎馬不?」


  轉頭問她,姑娘聽著,點了點頭。


  「嗯。」


  走出亭子,待馬躥回時趁機拉過一匹。打量成色,看向身後的紀嫣。而她似乎也懂馬,先才聊逐日時就已品鑒過。


  「你陪我放馬,我有必要請你吃飯。」


  小姑娘默默聽著,轉動腦筋,很快忽視掉吃飯的問題。支起身向前兩步,狐疑著試探。


  「那……吃過可以應……」


  「可以。」


  似是知道她想說什麼,答得快,手掌在馬身上遊走。壓根不問究竟應什麼,而紀嫣聽到這裡心下明了,爽快道。


  「好。」


  大著膽子提議,無條件地答應。


  如果不是為了阿雋這樁棘手的事,她可能也不太敢跟他單獨出去。


  羅劼不會駁了紀嫣的面,只要她開口,他都會應。至於旁的,管他誰,來多少個,這傢伙可不會手軟。


  莫名的邀約,從山上挨到山下。她會騎馬,當初逃走那天騎了整整一夜。父親自小不避諱帶她去馬場,倒練就姑娘上馬就能行,且還騎得不耐。


  說走就走,黑狼跑得無蹤。不過它常來此地,即使撒歡放敞也能熟門熟路找回去。


  將新進的馬讓給她。護她坐穩,隨後才翻身上到逐日。二人前後而行,久不騎馬,倒是有種釋放的洒脫感。聞著兩旁的風呼嘯而過,勒緊韁繩,任風拂起額角髮絲,靜靜享受。


  她仍在惦記阿雋的事,自己逃到北南山可謂是避風頭。而對方卻不盡然。紀嫣不想連累阿雋在此做工,若有機會,她真心希望他能順利走出孰風寨。


  可是,她該知會誰。除了羅劼,尋不得第二人。


  想到這裡,姑娘秀唇微抿。攥緊手中韁繩,默默馳騁於風中。


  後山到鎮上的確有捷徑,不過那處設有看守,且是重重把關。畢竟北南山算邊境要塞,此處貫穿內外所有。羅劼的軍隊防守力強,自不可能在這上面有所疏忽。


  不過眼看羅老大就這麼單獨帶了女子同行,底下人仍舊不禁多看了幾眼。很漂亮的姑娘,騎在炭火馬上有種爽快利落的美,纖盈款款,跟畫里走出來的仙女似的。


  揚手吩咐他們開閘,紀嫣先一步踏了出去。出門走不遠就有一處湖,柳樹長垂,湖邊聚集了不少人。來來往往,划船泛舟。讓久不下山的姑娘突地頓住,經不住看出了神。


  邊境居民性子豪放,男女相處也比關內更加不避諱。來往間可見不少年輕男女相伴而過,大概是約會遊玩。倒襯得他們也有那麼點意思,和羅劼單獨處一塊兒,相當微妙的氛圍。


  意識到此,姑娘垂首調轉馬頭。羅劼跟著她,示意旁邊長道一路到底便是拓方鎮。那邊店鋪較多,當然也是他和齊二幾個兄弟時常過去飲酒的地方。


  走走停停,他難得閑下來陪姑娘逛了會兒小鎮。選了處僻靜的小店,店主曾經也是北南山上的人。自是認得羅劼,看他帶一個姑娘同路,心照不宣,笑得非常意味深長。還特意安排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底下絡繹不絕的人群。


  頭一回和姑娘一起吃飯,坐下來干杵著,他倒有點不自在。


  點菜的自是紀嫣,因為他的要求簡單,有酒有肉就成。姑娘停頓著瞧他,雖然這場出行來得有些突然。可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總不能坐著乾瞪眼。


  點菜,斟茶,小二弄好一切,就此退了出去。


  留下他倆面對面獨處,姑娘品了口茶,對面的男人抬眼盯著她,如同以往無數次。她躲無可躲,雙頰不自覺染上紅暈。


  他的視線總是那般炙熱,可以將姑娘看得無地自容。直到片刻之後,她才捧住茶,柔聲出口。


  「你常到鎮上來么?」


  用茶水燙筷,順道幫她一併做了。


  「近兩年不常。」


  觀察菜單,不難發現上頭竟還有江南的菜式。於是斟酌其意,姑娘問道。


  「這家店是不是有江南廚子?」


  挑眉,將茶盞碗筷遞迴。


  「嗯。」


  接過表示感謝,手指無意間碰到一起。她輕輕縮了縮,很快將跟前的碗筷擺放整齊。


  他們早該一起出行,這樣他才有機會跟她說話。想說的,該說的,一併說清楚。


  不足多時,小二呈上一壺酒。羅劼自顧自斟滿,看向對面的紀嫣。


  「離家這麼久,想過回去沒?」


  手指頭略微握了握,姑娘偏頭望著底下人群,靜默搖頭。


  「沒有……」


  既然打開話匣,便拋開先才那小子帶來的一絲不快,握住杯盞,仰頭一飲而盡。


  「江南不錯,我也去過。」


  烈酒刮喉,簡單幾個字帶了些男人的低啞。不禁拉回女子的思緒。聞言默了默,輕聲問。


  「什麼時候?」


  如實回復,不帶半點遮掩。


  「三年前。」


  說完意味不明地望著她。


  「就在烏河。」


  短短几個字,讓姑娘心裡頭綳了根弦,像是察覺什麼,模模糊糊呈現腦海。


  「什麼?」


  她略感詫異。既已問出,對方自不會再遮掩。


  「忘了?」


  酒盞在桌間碰出聲響,隨著酒精吞噬,周身驟暖。


  「當初烏河一遇,我們見過,還出了點誤會。」


  記憶似有若無,抬眸望向跟前的男人。紀嫣有那麼片刻,忽地有些怔住。


  「是……」


  「為了你表哥,你咬了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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