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喲!原來老闆娘是你學生啊!」


  周歡難得反應慢上了那麼半拍,後知後覺才回過味來。然後,她下意識去看傅景知,就這麼光明正大的盯著人瞅著,看得喬安都察覺到了那麼一絲尷尬。


  而她卻渾然不覺。


  難怪剛才隔著老遠的距離,身旁這位老哥很反常的拉住自己,指出迎面走來的老闆娘的身份。


  他說了什麼來著?

  用著特別正經的語氣,傅景知說:「給你畫豬的老闆娘。」


  哦,挺輕描淡寫的啊,藏得夠好。


  周歡悶笑,清了清嗓音,「這麼巧啊!」


  喬安愣住,點頭不是,搖頭也不對,只傻愣愣的站著,依然被楚謐那事給整得心虛不已。尤其是楚謐那麼囂張一人,站在她們傅老師跟前都是一副格外乖巧的模樣,連帶著她也不自覺戰戰兢兢。


  明明就不是她老師啊!

  氣氛陡然變得尷尬起來。


  傅景知盯著面前黑漆漆的發頂,竟有些忍俊不禁,他警告似的瞪了周歡一眼,「不是。」話卻是看著喬安說的。


  「什麼?」周歡依舊沒反應過來。


  在男人的注視下,喬安總算緩過神來。她努力擠出看似從容的微笑,避開他的目光,淡定的答:「我不是傅老師的學生。」


  「那怎麼叫他傅老師?」周歡以為是她害羞了。


  喬安語塞了幾秒,餘光一瞥,只見傅景知嘴角噙著笑,很淡,卻透著暖意。乍一看,跟他身邊這個短髮姑娘還有那麼三分的相像。


  大概是夫妻相,她想。


  「是來店裡買甜點?」喬安不動聲色轉移話題,「小趙說你是店裡的常客。」


  周歡胳膊上一疼,知道該見好就收,她露出招牌的笑,「流心蛋糕還有嗎?還有蛋黃酥,前天晚上我訂得晚,沒吃到。」


  「我剛才看群里說今天是不是加量做了蛋黃酥?」她又補上一句,一提到吃,大眼睛亮晶晶的。


  喬安點頭,放軟語調,「都有,謝謝捧場。」


  「是真的好吃。」周歡忽然不好意思起來,挽住傅景知的胳膊晃了晃,「走走走,給我買蛋黃酥去。」


  話音剛落,喬安看到楚謐她們口中宛如高嶺之花的傅老師勾唇淺笑,眉目間露出一絲無奈,卻無比縱容的任身旁的姑娘將他的外套袖子都拉得變了形。


  公管學院的小姑娘們都看走眼了啊!

  她笑了笑,在要不要分享這個八卦之間,幾乎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捂住。


  清脆的聲音漸漸遠去,喬安口袋裡的手機連著震了好幾下,她掏出來看了眼,是回了學校的小趙。


  【小趙:姐,逗逗媽的塔羅牌是不是你抽了?】


  【小趙:姐,桃花運旺旺的啊~】


  【小趙:逗逗媽又給你看了一遍,快看群。】


  喬安點開店裡的大群,逗逗媽不知道剛才抽塔羅牌的是她,又艾特了接單的微信賬號:仔細對書看了幾遍,姑娘你桃花運爆棚,記得戴個粉水晶,一定順利脫單!

  平時小趙在群里活躍,跟幾個熟客說話特別隨意,她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就讓小趙背了這個鍋。


  桃花運什麼的,哪有這麼玄乎的。


  關了群聊,喬安不經意的抬頭,傅景知和周歡親昵的湊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走進她的甜品店門,很快就瞧不見兩個人的身影。


  喬安幫爸爸取完葯帶回家,再去水果店買了些水果,提著去表姐許蓓蕾家。之前在醫院排隊取中藥的時候,她表姐打來電話,說在家發著燒想吃水果。


  又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


  她拿鑰匙開了表姐家的門,號稱發著燒無比虛弱的人正坐在客廳,筆記本電腦的鍵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姐姐,說好的發燒呢?」喬安「嘖」了一聲,把水果一股腦放餐桌上,她立馬過去伸手擋住筆記本的屏幕。


  許蓓蕾忙瘋了,頭昏腦脹的,她一把揮開伸過來的手,「別動,馬上就好。」


  喬安看見茶几上空了的玻璃杯,拎起餐桌上的水壺晃了晃,一滴水都沒了。只好去廚房凈水器裝滿水,插上電源重新燒水。


  「你們老闆給你幾份工資?值得你這麼賣命的!」


  許蓓蕾眼睛一秒沒離開過屏幕:「臨時來的數據,我都請了兩天假了。」


  喬安翻了個白眼:「那位Mr.X呢?沒管管你?」


  許蓓蕾打字的手一頓,面無表情的,「他在北京出差。」


  「咦?這是和好了?」喬安笑,「什麼時候的事?」


  許蓓蕾和Mr.X的事,整個許家就喬安一個人知道,了解得還只是個皮毛。她只知道那位Mr.X惹毛了她表姐,表姐為此抽瘋似的從馬拉喀什玩到了卡薩布蘭卡。回國之後,兩個人你追我趕的,至今前路未明。


  「誰跟他和好了?」許蓓蕾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傲慢的笑意。


  喬安聞言但笑不語,看破不說破。


  水壺冒著熱氣,發出「噗噗」的聲響,等到一聲「咚」的聲音,她關了電源,拎著水壺給茶几上的玻璃杯里倒滿水。


  「謝了。」


  「客氣了。」


  順手給自己也倒了小半杯,喬安再去廚房凈水器里倒了點冷水,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她這才慢悠悠晃到沙發上,看著那雙做了法式美甲的手在鍵盤上飛舞。


  「你們單位把姑娘當男人使,還時不時上演那麼幾齣宮心計的來點流言蜚語,不如辭職算了。」她試探著開口。


  預料中的,被許蓓蕾頂了回來,「怎麼可能?我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是我辭職走人?」


  當初因為感情問題,她們單位傳她閑話的人數也數不清,說得極其難聽,她確實差點就辭職了。


  可到底還是堅持了下來。


  「我才不如那幾個妖艷jian貨的意,怎麼著也要把人給氣死才算完。」許蓓蕾說完,合上筆記本電腦,原本蒼白顯出那麼些許病態的臉忽然間就好似精神了許多,連帶著眼睛里也閃著光。


  喬安看她瞬間鬥志昂揚的模樣,笑了笑,「這才對嘛!」


  幾個月前,許蓓蕾白著臉、萎靡不振的樣子確實嚇到喬安了,那會兒她特別怕她表姐一時想不開,做了什麼傻事。弄得她如今條件反射,一看到表姐情緒低落,就忍不住要刺激刺激。


  許蓓蕾忙完,剛發過燒的腦門一陣陣的抽疼,「羨慕你,自由。」


  喬安放下茶杯,斂神,「姐,我打算找份工作。」


  許蓓蕾蹙眉,不解的看著她,她糾結了一下,接著說:「現在店裡步入正軌,我閑下來的時間多了。」


  「喬兒,傻不傻啊你!好不容易脫離了最初創業昏天黑地的日子,怎麼就不知道要享享福?」


  「天生勞碌命唄!早點把商鋪的貸款還清,我爸媽心頭壓著的大山也就沒了。」喬安垂眸,半真半假的答。


  許蓓蕾忍不住戳她腦門:「你真傻還是假聰明?誰缺你那點錢了!」


  喬安不躲不避的,腦門被許蓓蕾的指甲戳出幾條痕迹,「不然我爸身體不好天天操著心,閑不下來。」


  她還小的時候,喬爸爸加入了計程車司機的行列,整天起早摸黑的開計程車。後來,他抓準時機進了公交體制,做了公交車司機,依然是天沒亮出門,天黑得徹底才回到家。大概身體就是這麼熬壞了,前兩年爸爸高血壓突然倒下了,之後斷斷續續的身體一直不好,就提前辦了退休。他卻天天念叨著家裡那點貸款,總覺得自己閑在家裡,靠妻子女兒在外工作忙得團團轉,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


  許蓓蕾心頭髮酸,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玩笑道:「你把你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才是徹底解決了小姨和姨父心頭的大山。」


  喬安這回拍開她的爪子:「你怎麼跟別人說話一個口氣了?真有本事,你也跟你們家那位Mr.X說清楚去?」


  「行行行,別扯我身上,我不說行了吧?」許蓓蕾收回手,欲言又止,猶豫半晌,還是語重心長,「要不姐給你介紹一個?肯定好。」


  喬安看她一眼:「別了,我不想將就,也不想妥協。姐,這感覺我想你肯定最懂,如果懂就別真干出給我相親的事。」話說得認真又嚴肅。


  許蓓蕾動了動唇,最終作罷。


  晚上吃了飯,喬安離開小區,穿過小區隔壁的商業廣場,正打算手機叫車,路燈下背著光的身影強勢的闖入視線。


  她握著手機,往前走了幾步。


  商業廣場邊上是片小綠化散步區,綠樹成蔭,是小區里綠化最多的地方。此刻,樹下石凳邊,男人半跪著,手裡捏著兩條小魚乾,腳邊是兩隻看不清毛色的小貓。


  幾乎是一眼,喬安就認出了那道身影。


  出人意料的,以這樣一種方式又遇上他了。


  她停住腳步,隔著不算遠的距離,站在樹下看得目不轉睛。


  傅景知穿了一身運動服,耳朵上還掛著耳機,廣場的路燈打在他的側臉,暖融融的光映出了淡淡的柔光。而他唇畔的笑,溫柔得像是流淌的月光。


  一點都沒有喬安之前見到的為人師表的距離感。


  她想起來,傅景知也住這個小區,只不過許蓓蕾住在西區,他在東區,中間隔了個商業廣場的距離。


  兩隻貓兒從傅景知手上叼走魚乾,湊在一起吃得歡暢,而他依然半跪著,又從口袋裡掏出根香腸,低頭認真的拆包裝。


  一人兩貓,意外的畫面,卻格外和諧。即便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彷彿心中就能湧現無數的溫暖。


  喬安的步子有些挪不動了。


  公管學院的小姑娘們又看走眼了,傅老師一點都不冷。


  她看得出神,小皮靴上冷不丁一沉,嚇了她一跳。下意識抬腳就要踹過去,被一聲奶聲奶氣的「喵」叫臨時剎車收住腳。


  一個不穩,喬安踉蹌著跳了兩下,差點跪地。


  低頭一看,黃白相間的小貓趴在她跟前,兩隻眼睛泛著幽光,一動不動盯著她看。


  宛如鬼片。


  也讓那頭專註投喂的傅景知看了過來。


  黑夜裡的四目相對,喬安只覺得那雙眼睛如璀璨的星空般耀眼。


  她擠出笑,故作鎮定的踱步走過去。


  「傅老師。」糾結了會兒稱呼,她依然跟著楚謐叫他老師。


  傅景知拆開香腸,分了三份放在地上,他點頭「嗯」了一聲。


  「又在送外賣?」他想起前天晚上的事問。


  喬安低頭,看到兩隻貓加上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的第三隻小貓拋棄了小魚乾,爭搶著吃香腸,一時間「喵喵喵」的叫個不停。她目光右移,落在傅景知骨節分明的手上。


  「不是。」她朝身後指了指,「來看親戚。」


  傅景知站起身,摘了耳朵上的耳機,看著她,「跟楚謐的筆跡挺像的,人不在代簽的事做了多少回了?」漫不經心的語氣,含著克制的笑意。


  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在外一直是硬氣女金剛的喬安傻眼了,秒慫。


  然後,她發現傅景知的視線始終聚在自己身上。她回憶了一下,似乎他跟人說話的時候,總是會很認真的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代簽是讀本科時候的事情。」喬安組織語言解釋,「傅老師,在您的課上以前一次都沒有過,保證都是楚謐本人去上的。」不然,她也不至於把他當同學撞槍口上了。


  剛才踩了她的小貓晃悠悠的走過來,一隻爪子再次擱到她的小皮靴上,仰著腦袋朝她叫。


  叫得她心慌,更不敢動了。


  傅景知臉上笑意不減:「是嗎?」輕飄飄的反問。


  剛硬氣起來的喬安又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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