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1 運籌帷幄
「進來！」
我推門進去后，只見趙家波正在一側的書桌上揮毫潑墨，這倒有些意外，沒想到大老粗還有細膩雅緻的一面。
他沒有抬頭，左手懸著彎頭毛筆在運氣，右手不時地挪動鎮紙。還不等我開口，叫道：「快過來幫我摁著紙。」
我連忙走過去，他眉頭緊蹙，思來想去抬頭道：「你說寫什麼？」
我不好意思笑笑道：「我不太懂書法。」
他沒有回應，筆力下沉，一氣呵成寫下了「運籌帷幄」四個大字。筆法遒勁有力，莊重而不獃滯，瀟洒而不輕佻，大氣磅礴，神韻俱佳。我忍不住誇讚道：「趙總，沒想到您還有這一手啊。」
趙家波似乎很受用，放下毛筆像孩子一般欣賞著自己的作品，露出難得的笑容道：「怎麼樣，來評價一下。」
我繞過桌子來到跟前欣賞一番道：「字體鏗鏘有力，變化有致，虛實結合，結構嚴謹，每一個字都顧盼神飛，飄逸瀟洒，體勢更如行雲流水般自如，但又不失氣勢，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更神奇的是，居然是左手書寫，簡直是神來之筆。」
趙家波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我道：「不學好，這麼快就學會拍馬屁了，不過我愛聽。習習書法，既能修身養性，又能參悟頓禪，每每身心不寧的時候揮毫潑墨一番，心情無比舒爽。你們年輕人平時的愛好是什麼？」
「呃……」
趙家波毫不客氣地道：「不用問，唱歌蹦迪泡夜店，喝酒擼串玩遊戲，可見你們現在的年輕人精神世界多麼的匱乏。乘著年輕，別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消費上，培養點小愛好，生活也沒那麼枯燥。」
話糙理不糙，趙家波直言不諱指出我們一代人的精神空虛。我虛心地道：「以後跟著您學習書法。」
「這個不能強求，要愛好才行。」他走到裡屋衛生間一邊洗手一邊道，「我沒文化，但很尊敬文化人。32歲才開始學習書法，35歲有了信仰，沒事的時候讀讀佛經，參悟人生之道，你會發現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絕對受益無窮。讀過《金剛經》嗎？」
我羞愧難當，他踱步走出來道：「有時間多讀讀，可以從中悟出很多道理。不管是做人還是做事，格物致知，方可始終，明白嗎？」
「嗯，下班我就去買一本。」
他從後面的書櫃拿出一本《金剛經》遞給我道：「回去好好學，過段時間向我彙報你學到了什麼，悟到了什麼。」
「謝謝趙總。」
他坐在辦公桌前點燃煙道：「知道趙澤霖今天的來意嗎？」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那你說說他來幹嘛了。」
我鼓起勇氣道：「是為了錦綉花園的地嗎？」
趙家波嘴角露出一抹蔑笑，看著我道：「那你說，我們該不該把土地讓給他？」
我基本已經揣摩到他的心思，附和道：「我可以說嗎？」
「當然，隨便說，說錯了不怪你。」
得到他的鼓勵，我提了提神道：「我覺得和我們爭地只是個幌子，看得更遠一點，他想瓜分掉我們藍天的地產市場。」
「啪！」
趙家波猛地一拍桌子坐起來，我以為說錯話了，誰知他興奮地道：「不錯，有想法有眼光，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很好嘛。說說看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沒忘白佳明交代的事，有些心急如焚，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硬著頭皮道：「前段時間我把雲陽市幾家地產公司的情況基本上分析了一遍，本土企業在日趨衰敗，如同扶不起的阿斗，這得益於外來企業的侵蝕和百業集團的高強度打壓。現如今，百業意識到藍天才是他們最大的威脅，隨即展開全面剿殺，錦綉花園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動作。」
我的話說到趙家波心坎上，他使勁吸了口煙掐滅道：「你分析得不錯，不過百業早就出手了。他們害怕我們上市，怕我們超越他，不間斷地阻擾，而白董一再退讓忍讓，以至於陷入被動局面。」
「開發區項目為什麼擱置，其實就是百業給我們設的局。當年，白董不顧我阻攔和反對，把全部家當都壓在東湖灣項目上，偏偏中了別人的圈套。若不是咬緊牙關挺過去，藍天真的就完蛋了。韓萬山玩手段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狠狠地抽你一巴掌，然後掉頭揉一揉，前車之鑒，決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所以，不管百業提出任何合作項目，絕對不能答應。知道我為什麼要重啟東湖灣項目嗎？」
我搖了搖頭。
他繼續道：「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告訴我。」說完，起身道：「白董是不是叫我上去？」
「嗯。」
趙家波淡然一笑，正要出門時又折返回來道：「願不願意跟著我干？」
他的眼神有些凌厲鋒利，讓我有些緊張。不假思索地道：「願意。」
「那就好。」
說著，推門出去了。
趙家波給我留下無限遐想空間，這是在考驗我嗎？我看著一旁書桌上「運籌帷幄」四個大字，好像是專門寫給我的。
回到辦公室，我坐在辦公桌前苦思冥想。以前動腦筋是想創意，試圖在瞬間迸發出靈感，用圖片或動畫的形式將思路表達出來。現在從具象到抽象，思考的不是某個點，而是更大的宏觀格局。
翻開趙家波贈送的《金剛經》，看著生澀的字眼無法悟到其中奧妙，不過我越來越喜歡趙家波。看似一粗人，膽大心細，思維敏捷，比起白佳明更為瘋狂。
我揣測不透倆人孰好孰壞，從現狀看，趙家波更接地氣，更為務實。但真實情況如何，還有待進一步觀察。
這時候，梁若芸敲門進來道：「徐總，到飯點了，餐廳在東樓五層，要不一起去？」
「哦，你先去吧，我待會過去。」
「好的，那我先去了啊。」
梁若芸走後，我拿起手機給喬菲發了條簡訊：「一起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