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張向陽壓下心中的疑惑,轉身回了院子。他的媳婦已經不在堂屋,可能是進屋了吧。


  不過他也沒去找人,因為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拉開椅子坐到桌子下,開始打量這碗面。


  前世哪怕最落魄的時候,他也能買包泡麵,那裡面還能附送一個油包。絕對不會像這碗成清湯寡水的,連一點油腥也沒有。


  只是當他的視線掃到這個已經爛得有點腐朽的矮桌時,心裡直嘆氣。


  他拿起筷子開始吃,讓他沒想到的是這面味道還不錯,爽滑又勁道,湯水還帶著點清甜,但又不是高湯,更像是泉水。


  很快,他就把這碗面吃完了。


  等他放下筷子的時候,才發現他媳婦不知何時居然站在他旁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被人這麼盯著瞧,張向陽臉色漲得通紅,因為他想到自己嘴上還沾著麵湯,剛想掏口袋找面紙擦嘴,猛然想到自己的處境。無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起身走到院子里。靠近前屋和東屋的拐角處有個水缸。


  只是水缸里的水快要見底了,他用葫蘆瓢舀了一點點,抹了下嘴。


  「你能把水缸添滿嗎?」張向陽的身後傳來一陣怯懦的聲音。


  張向陽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人是他媳婦。


  她的身板很小,一看就不是能幹那麼重的活,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木桶,出了家門。


  等出了家門,他才猛然想起,他根本就不知道水井在哪?

  往左還是往右?他想回頭問,可他怎麼問?說自己忘了水井在哪了,那他就真是傻子了。


  他躊躇三秒,決定往左試試,如果遇到人看到他拿水桶走反了,一定會問他,那他就裝作想事情太入神走錯路了。


  他沿著巷子往左走了沒一會兒,從旁邊巷子里躥出一個男人,唬了他一跳。張向陽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可對方卻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左邊巷子裡帶。


  張向陽被他這動作嚇了一跳,原本以為是小混混想揍人的,可對方的力度並不大,用勾肩搭背來形容更貼切,更何況,對方還附在他耳邊小聲道,「陽哥,我有事跟你說。」


  張向陽立刻不反抗了,跟著他到巷子里。


  「什麼事啊?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


  趙志義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想開口似乎又下不定決心的樣子,把自己憋得臉都紅了,末了才問一句,「你和魏玉紅談得咋樣了?」


  啥?張向陽驚訝之餘竟未收斂自己臉上的震驚。


  趙志義卻當他是不好意思,提醒他,「她答應給你生兒子了嗎?要我說你這眼光不錯,魏玉紅長得那麼水靈,生出來的兒子一定好看。」


  張向陽把剛才他娘的話和這人的一結合,總結出來了,原身是想找個小三幫他生兒子。那個小三還是女知青,名叫魏玉紅。


  他還想說什麼,可對面那人卻勾頭往巷子外探,然後回過頭朝他小聲道,「知青下工了,我得走了。陽哥,祝你早生貴子。」


  說著,他直接從巷子口沖了出去。


  張向陽卻氣得半死,原身交得這是什麼狐朋狗友啊?原身犯錯了,他不幫著拉一把,反而在那邊一個勁兒地鼓動。


  他提溜著水桶也跟著對方一起出了巷子,迎面就看到一群知青們扛著鋤頭走了過來。


  他們看到張向陽的時候,眼裡都帶著幾分畏懼,有的女知青甚至還朝旁邊挪了好幾步,好像他身上有什麼病毒似的。


  張向陽還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


  他低著頭加快腳步,哪知走在最後的一位女知青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不但沒躲反而小聲說了一句,「今晚八點王家巷裡見。」


  張向陽猛地一抬頭,回頭就見一個大約十七八歲的女知青穿著藍色褂子往前跑,她跑起來的時候,垂在她肩膀兩側的麻花辮子隨著她的動作一甩一甩的。


  所以說這是他的出軌對象?


  張向陽也顧不得多想,他腦子裡亂糟糟的,在村子里溜達一圈,到底還是讓他提到水了。


  他一連跑了四五趟才把水缸添滿,累得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他揉著腰心裡腹誹,難道以後他都要跑那麼遠挑水嗎?這多累呀。他在心裡琢磨是不是該想個好法子,比如說給家裡打口井。


  他扭頭看向他媳婦,發現她正坐在廊檐下縫衣服。


  他搬著凳子坐到她旁邊,她的膝蓋上搭著一個笸籮,裡面放著針線,她手裡拿著一件半舊不新的衣服,原來這件褂子的手肘處被磨破了,她從別的舊衣服上剪了一個橢圓形,然後貼在破洞處開始縫。她的動作很快,但縫出來的線卻一點也不歪,很是齊整,看來她是個手巧的。


  雖然自己無意間得了個媳婦,可張向陽卻不打算跟對方離婚,去追求什麼真愛。前世他和女朋友談了七年的戀愛,對方劈腿三年,讓真愛成為一場笑話。再說,他要跟她離婚,她的處境該有多糟糕,這年代對女人並不寬容,他何苦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真愛,傷害一個無辜的女人。再說他還是個冒牌貨,原主那麼想要兒子,都沒有跟這人離婚,可見她有多好。她長得漂亮,聲音也好聽,而且還賢惠,他完全沒理由跟她離婚不是。


  許是他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太久,何方芝把一處補丁縫好之後,她熟練用剪刀剪掉線頭,抬頭看他,直直地望進他的眼裡。


  張向陽這才發現他媳婦居然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眼形如杏,清純中透著水潤,他驚艷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不知從何處伸過的羽毛撓得痒痒的,他輕咳一聲,看向她的鼻樑,小巧又秀氣,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把視線移向她手上的褂子,「我想問下,咱們生產隊上回打井是什麼時候?」


  何方芝疑惑地看著他,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張向陽遲遲沒能等到她回答,有點尷尬。


  就在這時,從院子外面跑進來一個婦女,她在院子里掃了一眼,視線很快就鎖定在何方芝身上,「向陽媳婦,快點,我家大柱從昨晚就開始發燒了。你快點跟我去看看。」


  何方芝愣住了,手指動了一下,手裡的針立刻扎到她的手指,鮮血直流。她立刻用另一隻手捏緊。但鮮血還是順著指腹流了下來。


  張向陽見她手指扎傷,四下掃了一眼,卻沒發現棉花之類的。


  何方芝卻從剛才她剪好的破衣服上剪了一點碎布頭包了一下。


  她的動作很慢,心裡亂糟糟的。她根本不懂看病,唯一會的也就是給人把脈,這還是她在閨中的時候,跟姐妹們閑著無聊才學著玩的,可現在卻讓她救命,這不是害人嗎?


  想到這裡,她也不敢再耽擱,抬頭看向來人,一臉愧疚,「大嬸子,不是我不給你看,而是發燒是大事,雖然我以前也當過大夫,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手裡沒藥,去了也沒用啊。」


  婦女剛才就已經急得直冒火,尤其是見到她包那麼點小傷口動作還那麼慢,她就更氣了,更不用說對方還找了個這麼爛的借口。她登時就火了,「向陽媳婦,你是不是對嬸子有啥不滿意的?嬸子給你賠不是。你就原諒嬸子這一回。但是我家大柱從昨晚就發燒開始說胡話了。」


  何方芝急得一腦門汗,連連擺手,「大嬸子,真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我手裡沒藥,救不了。」


  婦女卻根本不聽,「以前大坡暈倒在路中間,你用一根大蔥就把人救回來了。你一定能救我家大柱的。」


  張向陽在旁邊看了,有點奇怪,但又一細想,也覺得他媳婦說得有道理,「大嬸子,我知道你急。可發燒真的是件大事。咱家又沒有葯,你求她也沒用啊。而且持續高燒可能會把人燒傻的。」


  燒傻?婦女登時嚇得不輕,身子都哆嗦起來了,只是她卻用懷疑地眼神盯著他倆瞧。何方芝硬著頭皮點頭,握著婦女的手,差點哭出來了,「大嬸子,我真不是對你有意見,你家大柱虎頭虎腦的,人又懂事,我喜歡他還來不及呢,哪裡會不肯救他。真的,我這裡沒藥。您趕緊送他到醫院去吧。如果您手裡沒錢,我去找公爹借你也成。」


  婦女這才信了,當下轉身就往後跑,嘴裡丟下一句,「你早說啊,耽誤我這麼久,我得趕緊去大隊借毛驢,也不知道毛驢有沒有被拉到地里幹活去。」


  至於借錢,還是算了。找大隊長借錢,止不定要耽誤多久呢。


  張向陽似乎想到什麼似的,眼急手快地把人拉住,「大嬸子,你送大柱去醫院的時候,記得給大柱子腦門,胳肢窩和腳心擦點烈酒,這樣能緩解一下。」


  也不知道從這到醫院要多久,要是太遠,人可能真的會燒傻。


  婦女立刻應下,「好,好,我記住了。」說著扭身就跑。


  張向陽鬆了一口氣。身後的何方芝卻緊緊盯著他的背影瞧,眼裡全是疑惑和不解。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