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何方芝原本的打算, 是跟張向陽安安生生過完這兩年。
趁著這兩年,她多攢點錢,到時候去上學的時候, 把兩個孩子帶上。不是離婚也勝似離婚。
可她沒想到會有意外。張向陽和原身一樣都換了芯子。
她對這個新相公還挺好奇。甚至她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裡。
只是她不可能一輩子都當原身。
她的性格早已定型, 而且她也不認為柔弱可欺的原身值得她學習。
縱使她這副身體是原身, 她對原身也有感激之情。
可並不代表她就認同原身的性格。
在她看來, 原來的張向陽是個缺點非常明顯的人。好色,大男子主意, 脾氣暴躁, 無論哪一點,都能好好利用, 繼而把他整垮。
可原身並沒有,一味的自憐自棄, 倒比她這個古人還要柔弱。
如果這個張向陽只喜歡原身這種溫柔如水的女人,那她註定入不了他的眼。
婚姻在她看來, 是可有可無的。感情更甚。
只是她現在對他有興趣, 自然也希望他能喜歡上真正的她。
所以她打算慢慢恢復自己的真面目,如果他不喜歡, 那他們只能好聚好散。
以他的為人,即使他執意要孩子,她也能放心。
何方芝收回心神, 輕輕拍了下張向陽的胳膊, 「快點鬆開吧, 待會兒該來人了。」
張向陽十分不舍, 難得她有這麼溫順的時候,他可不得好好把握機會嘛。
他雙手扣住她的肩膀,眼神如勾一直鎖住她的眼睛,眼底的笑意像璀璨的星子一樣耀眼。
何方芝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眼瞎。明明這人的變化這麼大,她居然到今天才發現。
此時的張向陽覺得自己如踩雲端,人們都說,要認識一個人就要看她的眼睛。
以前她媳婦看他時,她總是很冷淡,眼裡冰涼如水,甚至有時候還透著幾分讓人難以察覺的厭惡。
縱使她表現的很溫順,可他前世生活在娛樂圈,周圍的人幾乎全是兩副面孔,他早已司空見慣。
而現在的她笑起來是燦爛的,是發自內心的愉悅。這讓他有種欣喜若狂的感覺。
他拉著她的手,依依不捨,順著她的肩膀慢慢滑向手肘,再至手腕,再至指尖,正準備十指相扣時,卻不小心摸到她指腹有個小小的突起。
何方芝疼得『嘶』了一聲。
「怎麼了?」張向陽低頭去看,這才發現她的食指指腹被燙了一個炮,他眼睛眯起,聲音有點發乾,「這是怎麼弄的?」
「不小心碰到的。」何方芝想抽回手。她實在不習慣跟個男人這麼親密。
「別動!」張向陽按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彈。
他這強硬的動作讓何方芝一怔,她下意識看他,只見他側著一張臉,他眼睫毛很濃很密也很長,此時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指尖,眉峰稍擰,眼神一如既往的認真。
「你先別動,我去給你買燙傷葯,要不然將來得留疤。」
何方芝搖頭,「家裡有葯,可惜效果不佳。」說著她指了指高桌。
張向陽走向高桌,拿起那支燙傷膏,從她的笸籮筐里抽出一截紗布和一根針。
他把針放在開水裡。
「你這是幹什麼?」何方芝被他這動作弄懵了。
「消毒啊。」張向陽頭也不抬,末了又有些疑惑地抬頭,「你不是醫生嗎?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何方芝心裡一驚,面色依舊很平靜,嗔道,「我是問你拿針幹什麼?你該不會是想把這個炮給扎破吧?」
張向陽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啊,扎破了,再抹藥膏效果會更好。」她應該知道這個的,所以「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誰…誰怕了?」被他笑話,何方芝有些尷尬。
張向陽也不戳穿她,把她的手也洗了洗,然後拿起針戳了一下,把裡面的濃水擠出來,開始抹藥膏。
他的動作很輕柔,一點也不脫泥帶水,當看到那麼噁心的濃水時,他依舊能面不改色,眼神也沒變動一下。
他,居然一點也不嫌臟?何方芝的心暖暖的,歪頭看他,「你以前學過?」
張向陽點頭,「只會些簡單的。比不上你這個醫生能給人看病。」
何方芝抿了抿嘴,看著他的側顏,低頭認真包傷口時,他的眼神非常柔和,就像春日裡最暖的陽光,帶給人舒適與愜意。
她突然好奇他原來的身份了。他附身過來一個多月,談吐氣質跟這邊的人一點維和感也沒有。
他會寫這年代的字,也能認得。不像她到現在寫字還會多一兩筆,多年的習慣不是那麼好改的。可他並沒有這樣的困擾。
所以他應該就是這個年代的人。
說起來,要不是他的性格跟原來的張向陽差別太大,她還真不可能認出來。
至於他原先是幹什麼的,她還沒有摸透。
他會的東西挺多,會寫字,會釣魚,會織毛衣,會點包紮知識。
「如果你考上大學,將來想當什麼?」何方芝曾經跟楊老師探討過這個問題。也知道這邊的大學是要選專業的。
張向陽頭也不抬就道,「我想拍戲。」
何方芝一怔,聲音有點尖銳,「你要當戲子?」
縱使這年代有許多地方跟她前世不同,可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那麼容易轉變的。
在古人眼裡,戲子就是下九流,上不得檯面,任人消遣的玩意。她還聽說,有許多男伶人被許多二世祖收入私宅,肆意玩弄。
她沒想到他居然要學這個,一時之間竟難以接受他被別人嘲諷玩弄的場面,她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為什麼要學這個?」
張向陽幫她包好手指,還用線纏了好幾圈發條把紗布固定住。
聽到她聲音有些不對勁兒,微微抬頭,對上她複雜且激動的眼神,他微微一怔,「我感覺表演非常有意思。」
有意思?她怎麼沒看出來呢?
「可是我聽說這個行當很……」何方芝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擔心貶低太過,傷了他的顏面。
張向陽卻自動把她的未盡之語理解成『亂』。
娛樂圈不好混,尤其是那些沒有身份背景的人就更加不好混。
當初他拒絕被人包養時,也不是沒想過要轉行。
可他實在捨不得,他喜歡錶演,喜歡站在舞台上詮釋每一個角色。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撫她,「你放心。我會多賺點錢,將來即使沒人找我拍戲,我自己也能投資拍。如果真紅不了,我就當個配角。過過戲癮就成。」
何方芝心裡總算好受一些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別人逼你,你就不拍?」
「對!」他笑著道,「我現在有你們,如果紅不了,我就換份職業,總要先養家才好。」
前世他是一個人吃喝不愁。女朋友離開之後,他就是個單身狗,無牽無掛,自然也不怵什麼。
可今生不行,他有責任,他有家,不能得過且過。
中秋是合家團圓的好日子。
一大早,張母就過來通知,晚飯要在老房那邊吃,讓他們別做那麼多飯。
於是晌飯的時候,何方芝和張向陽做了頓非常簡單的飯菜。
原本張向陽打算帶著她們去縣城逛逛,吃點好吃的。可他問張母才知道,自行車已經被生產隊里其他人借走了。
從這裡走到縣城,估計得走上好幾個小時,所以只能作罷。
下午上工,到了三點鐘就結束了,讓大家早點回家準備過中秋。
何方芝和張向陽從地里回來,各自換好衣服,帶著兩個孩子,拿上禮物直奔老房這邊。
到了家裡,何方芝去灶房幫著表姐做菜。紅葉和紅心立刻跑到院子里跟兩個哥哥玩。張向陽把帶來的一盒月餅放到桌子上。
「這又是花了多少錢買的?」張大隊長看著那包裝精美的鐵盒子,微微眯了眯眼睛。這敗家玩意上班才多久,花起錢來這麼大手大腳的。
這是動怒的前兆,張向民暗地裡給三弟使了個眼色。
張向陽很快接收到,他趕緊賠笑,「這是我們單位發的福利。我想一大家子都沒吃過這麼好的月餅,讓大家都嘗嘗。」
正在院子里玩鬧的紅葉聽到月餅兩字,立碼兩眼放光,丟下手裡的沙包,飛快往屋裡奔,「爹,你不是說今天可以吃月餅嗎?什麼時候吃?」
張向陽摸摸她的頭,「等吃完飯就吃。你先去玩吧。」
張大隊長抽著煙袋鍋子,臉上的怒氣已經消散。
張母端著菜進來,聽到紅葉的話,「孩子想吃就讓她吃唄。等吃完飯,哪還有肚子吃。這麼好的月餅,可別剩著了。」
說著,直接把盒子打開,露出裡面四塊擺放整齊的月餅。
在張向陽看來,裡面沒有東西固定住,月餅已經被擠得有點變型,著實不太好看。
可張母卻是激動地拍大腿,誇張地叫道,「哎喲喂,這月餅的模子可真俊,上面居然還印著花。」
張大隊長和張向民也都伸頭往這邊看。
只是兩人到底是大老爺們,即使好奇也沒有像那些孩子似的咋咋呼呼跑上前來圍著。
沒錯,紅心,紅根和紅進早在張母出口的時候,就圍了上來。
四個孩子齊唰唰地盯著那月餅,不停地舔著嘴唇,饞得不得了。
紅心眼巴巴地瞅著張母,「奶奶,我們什麼時候吃月餅?」
張母伸出拿出一個月餅掰成兩半,剛想遞給紅葉。
張向陽伸手一擋,對上紅葉控訴的眼神,他輕輕咳了咳,朝四個孩子道,「誰先把手洗乾淨,誰第一個吃。」
四個孩子立刻扭頭跑向水缸。
這年頭的水缸是非常大的那種粗釉缸,比紅葉還要高。
水缸里的水只剩下一半,所以那三小隻都夠不著裡面的葫蘆瓢,只有紅根掂著腳尖才將將能夠著。
他拿著舀子開始朝三個孩子道,「把手都伸出來。」
三個孩子乖乖把手伸出來。紅根把水往三人手上倒。
三個小的洗完之後,飛快往屋裡奔。紅根這才開始洗自己的。
等他進屋時,三個小的每人捧著半塊月餅吃上了。
張向陽先是給他半塊,然後又掰了半塊給他。
紅根一怔,抬眼去看他。張向陽沖他笑,「拿著吧。」
張向民在邊上看到,想伸手阻止,「他是老大,哪能吃最多。」
張向陽卻堅持把手裡的半塊月餅塞給他,「紅根是個好哥哥。」
紅根羞得臉都紅了,他兩隻手各拿著半塊月餅,飛快地往灶房奔,興奮地大叫起來,「娘,娘,小叔獎勵我半塊月餅。」
三個小的羨慕地看著他,而後又齊唰唰地看向張向陽。
張向陽搖頭,把盒子蓋上,「不行!你們大哥謙讓,懂得照顧你們。這是給他的獎勵。你們沒有做到,所以沒有。」
三個小的看著手裡的月餅面面相覷。
灶房裡的楊素蘭聽到大兒子說的話,板著臉道,「謙虛一點,可別驕傲了。」
紅根低下頭,失望地『哦』了一聲,看了眼手裡的月餅,轉身離開灶房。
何方芝趁著紅根還沒走遠,贊道,「你家紅根可真懂事。大嫂,你要多誇誇孩子,可別一味打壓。」
楊素蘭朝她道,「我這還不是盼他能成材嘛。人家都是棒打出孝子。可見打比誇更有用。」
何方芝拿她沒轍了,扭頭去看紅根,見他臉上帶笑扭頭跑開了。這孩子知道他娘是好意就成。
中秋過後,張向陽重新上班。
一大早,他就穿上他媳婦給他做的新鞋子。
千層底的鞋子穿著真舒服,踩在地上,軟軟的,又輕便。
想到路上土坷垃太多,張向陽擔心把鞋底磨破忙把鞋子脫下來,換上那雙膠鞋。
「怎麼又給換回去了?」何方芝瞅著他的動作十分不解。
「我先穿上膠鞋,等到了單位再換上布鞋。」張向陽忙解釋。
「穿壞了,我再給你做。」何方芝見他這樣愛惜鞋子,忙補充。
張向陽拉著她的手,聲音輕柔,「我捨不得你辛苦。」
何方芝頭皮一麻,臉色瞬間漲紅。
之前他說情話,她半點也沒入心,因為他在她心裡就是個殺人犯。沒把他宰了,都是被現實所逼,喜歡他,那絕對不可能。她又不是受虐狂。
可現在,聽他說情話,真的很考驗定力。他看起來那樣認真,說話的語氣又是那麼溫柔,眼睛里透著不容人忽視的深情。
這讓她怎麼無動於衷,她拍著胸口,推了他一下,「別貧嘴了,快點走做飯吧。」
說完,她也不等他反應,火急火燎出了房門。
身後的張向陽嘴角漾起一抹笑。她害羞時,小臉微紅,眼睫顫動,靈動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