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張向陽朝劉主任伸手, 「我想看看這舉報信是否為真?」
劉主任臉一沉,「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說我誣陷你?」
張向陽淺淺一笑,「剛才事情太急, 我都忘了劉主任到底是哪邊的革委會主任?怎麼我都沒見過您呢?」
劉主任臉色難看至極。旁邊的民兵替他回答, 挺著胸送過來, 斜著眼指高氣昂地瞪著他, 「你可聽好了,我們劉主任可是懷江縣革委會主任, 可不是你們長風公社的革委會主任。」
張向陽和彭家木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失望與憤恨。
何方芝眉頭蹙起,微微眯起眼睛打量這個劉主任。這人從面相看, 似乎很有威嚴,但嘴角時不時會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這位一看就是毒蛇一樣的人物。
既然他是縣革委會的, 那就是比長風公社的革委會主任要大上一級。
張向陽去縣城的次數並不多。近幾次去多數都是為了拿瓶子。
得罪的人並不多,知道他要投機倒把的也並不多。毫無疑問, 那個馬大順就是第一嫌疑人。
張向陽詫異地看向劉主任, 「劉主任這麼大的官怎麼會跑到鄉下來呢?」
「此事太過重大。如若屬實可是掉腦袋的事情,我能不重視嘛。」劉主任臉一板, 對著立在一旁的民兵招了招手,「廢話少說,趕緊去搜。」
那幾個民兵開始屋裡屋外搜。何方芝擔心他們動靜太大把兩個孩子給嚇著了, 所以立刻進屋照看兩個孩子。
張向陽也沒阻止他們的動作, 反而繼續追問, 「如果劉主任沒有找到什麼四舊之物, 我應該能看這封誣告信吧?」
劉主任沉著臉,哼了一聲,「給你看有如何,這是一封匿名信。」
見他默認,張向陽倒是鬆了一口氣,他朝彭家木點了下頭。彭家木心領神會。
而旁邊的中年男人朝劉主任道,「劉主任,汽車還在大路上停著,我先回去了。你們先搜著吧。」
劉主任點了下頭,「成!你走吧!」
張向陽對彭家木使了個眼色。他拉著中年男人的胳膊道,「成叔,我們是想請你幫個忙。」
中年男人下意識看向劉主任,見他正盯著他們,中年男人聲音有些發抖,「什麼忙?」
張向陽走過來,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你幫我們把這些東西給運到城南蔬菜公司吧。」
中年男人眼睛瞬間睜大,張向陽快速站在他面前,幫他劉主任的視線。
中年男人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好,好,我幫你們運!」
彭家木和中年男人一人提著一個麻袋出了院門。
劉主任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貓膩。
張向陽見他一直盯著兩人的背影看,故作好奇地問,「劉主任這是想把那些鹹菜全都打開找四舊之物?」
劉主任轉身朝他甩了下袖子,「你別得意!」
張向陽收起笑臉,「劉主任這就說笑了。我家正在被搜查。我有什麼得意的。」
劉主任背著手,沒有再答理他。
大約半個小時后,民兵們把所有房間都搜過了,齊齊朝劉主任搖頭,「沒有!」
劉主任猛地看向幾人,「什麼東西都沒搜到?」
像他們這種人,哪怕再乾淨的地方也能被他們找到一些名頭出來批判,可沒想到會在這邊碰壁。
其中一個民兵湊到劉主任耳邊,小聲嘀咕著,「主任,這家窮的很。」搜了這麼長時間了,居然連一分錢都沒搜到。藏得夠深的。
劉主任心裡一深,目光淬了毒似的,看向張向陽,「說!你把東西藏到哪裡去了。明明有人說你從舊貨回收站買了一幅古畫,為什麼沒有?」
張向陽嗤笑一聲,擺了擺手,「那畫拙劣不堪,當初買它回來,我還以為是小孩子的隨意塗鴉,想著拿回來掛在牆上當牆紙也不錯。可誰成想,有一天下了一夜的雨,家裡沒有引火的草,我媳婦就給點了。」他揮了揮手,「燒了就燒了唄,本來就不是啥好東西。」
劉主任上前兩步,「當真燒了?」
張向陽舉起三根手指,對著M主|席方向,「我對著M主|席發誓,如果我沒有燒那幅畫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民兵們面面相覷,劉主任看了他好幾眼,見他嚴肅又認真,心裡倒是信了幾分。他登時冷了臉,把那封信往他身上一甩,「當真是晦氣,居然讓我們白跑一趟。」
說著帶著民兵們呼啦啦地走了。
等人全走了,彭家木從黑暗中回來了,他拍著自己的胸口,快速進了院子,把院門關上。
飛快往堂屋奔,看到張向陽手裡的信,他一把奪過來,「我看看,我認識馬大順的字跡。」
張向陽湊過來一起看。
彭家木拆開信封,上面的字寫得歪歪扭扭,但從字跡上來看還真有可能是馬大順所寫。他氣得一腳揣上門,恨得牙痒痒,「我去找他!」
張向陽瞅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兒,又想到外面已經黑了,忙拉住他,「等明天再去找他吧。」
彭家木一臉愧疚地看著張向陽,「對不住,兄弟,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馬大順會這麼喪心病狂。」
張向陽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用把什麼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彭家木到現在還不相信他認識了好幾年的朋友會幹出這種缺德事。他懊惱地捶著好幾下腦袋。
何方芝安撫好孩子從屋裡走出來,「明天,你們都去一趟吧。」
張向陽點了點頭。
何方芝到他們的主卧掃了一眼,東西翻得到處都是。
張向陽也跟著進屋,幫她一起收拾。
等兩人收拾完東西出來,彭家木迎了上來,把剛才的錢交給張向陽,「這是鹹菜的錢。」
張向陽收下來,把屬於他的那份錢給他。
彭家木卻沒接錢,「你老實跟我說,那收據哪來的?」
張向陽給他解釋,「那天從縣城回來,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所以我就跟城南蔬菜公司的科長說,讓他們以公司的名義開單子,就當是我幫著他們賣。」
彭家木驚試地瞪大眼睛,「那你豈不是掙不到錢了?」
張向陽搖了搖頭,「誰說沒掙到。這些瓶子,我不是掙到了嗎?」
彭家木氣得直跺腳,「瓶子能掙幾個錢。」把他遞過來的錢往後推,「既然你沒掙到錢,那我也不能要這個錢。」
張向陽想了想,抽出十塊錢給他,「這是瓶子掙的錢,你總該要了吧?」
彭家木還是推辭不要,「如果不是因為我認識了個心思歹毒的朋友,你也不至於走這一步。這錢,我不能要。」
張向陽堅持把錢塞給他,「哪能不要。這也是你辛辛苦苦往縣城跑了好幾趟才得到的。咱們是好兄弟,有福一起離,有難一起當。」
彭家木兩眼泛紅,「陽子,多謝你。」
張向陽拍拍他的肩膀,「天天讓我喊你彭哥,你現在這麼一客氣,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彭家木哼了一聲,「我本來就是比你大呀。你叫我彭哥也是應當的。」
何方芝見兩在這邊鬥嘴,朝張向陽道,「你帶你彭哥去我們屋睡吧。我跟紅心擠一張床。」
彭家木有些不好意思,忙擺手拒絕,「不用了,我現在就回家。」
張向陽推了他一下,「急啥啊,就在咱家住一晚唄,明早我們一起去找馬大順算賬。」
彭家木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得回去。我們家有隻母老虎,我今晚要是不回去,估計她能甩我三天臉子。為了家族和諧,我還是回去吧。」
他這麼一說,兩人也不好再留客。
張向陽送他出來,「那你可要小心一點,外面天這麼黑。」
彭家木擺了擺手,「沒事,沒事,這路我熟著呢。」
等彭家木走了,張向陽和何方芝齊齊嘆了口氣。
兩人躺在炕上的時候,何方芝問張向陽,「你準備拿馬大順怎麼辦?」
張向陽想也不想就道,「我要把他打得鼻青眼腫,好好出了這口惡氣。」
何方芝滿臉黑線,無奈搖頭,「你性子可真好!」要是她的話,可能會讓這人這輩子提到她的名字都發抖。
張向陽聽出她話音里的奚落,把手背在腦後,嘆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畢竟彭哥和馬大順是好幾年的朋友。如果我真的把人打死打殘,彭哥可能會覺得我這人心太狠。」
「婦人之仁!」何方芝掐了下他的臉,疼得張向陽『嘶』得一聲叫出聲。
張向陽揉了揉被她捏疼的臉,「我知道你是怪我優柔寡斷,可我畢竟沒事。我能咋辦?從法律上來說,他頂多是誣陷未遂。並沒有構陷成功。罪名還是不一樣的。」
何方芝氣得捶了下床,「窩囊死你算了!」
說著就背過身去!不敢再理這種沒用的男人。別人打他一巴掌,他居然就這麼輕而意舉的放過,真是豈有此理!
張向陽見她真生氣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生氣了?」
何方芝把被子拉上,「生氣了!」
張向陽哈哈大笑,「我逗你玩的。」
何方芝猛地轉身,「你逗我玩的?」
張向陽臉色轉冷,「這次就算彭哥求情,我也得把這人打斷一條腿。這種卑鄙小人,不讓他斷胳膊斷腿的,他根本不長記性。」
何方芝心裡總算舒服了些。她雖然是個女人,可她並不喜歡隨意爛發好心的男人。
張向陽轉過身看著她,「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做?」
何方芝饒有興緻地看向他,「你真的想知道?」
張向陽點頭,「當然想知道!」
何方芝眼神瞬間變得陰冷,「我會先把他攢的那些錢據為己有,然後再打折他一條腿。最後還要他跪地求饒。哎!可惜的是,這年代不能隨意處罰人。要不然我會拔了他的舌頭讓他再也說不了話。廢了他的手筋,讓他再也寫不了字。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多嘴多舌,隨意害人。」
張向陽越聽越覺得自己的頭皮發麻,「這也太……」
「怎麼了?這就被嚇著了?」何方芝瞅著他變得煞白的臉色,有些好笑。
「嗯,有點太狠了!」張向陽嘆了口氣,「以前你過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
能把一個好好的人逼到這份上,這得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才能造就。
何方芝聽了,卻是搖頭,「不辛苦。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就得到的東西。你想要什麼東西,就得付出努力。這種事情在我們那朝代,很常見的。當主子的最恨的就是亂嚼舌根的下人。這叫殺雞儆猴。以後就沒人再敢犯了。」
張向陽伸手,輕輕摸向她的臉,「咱們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你不能生出這種念頭。」
何方芝笑著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