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三日後, 馬大順從革委會裡出來了。


  他也信守承諾,把自己這些年所得的財務分給了張向陽和彭家木兩人。


  張向陽看著他傷痕纍纍,心中感慨萬千。


  兩人把馬大順抬到驢車上, 「我帶你回家, 等你恢復, 再送你回來吧。」


  馬大順的父親特別混賬, 小時候,馬大順曾被他毒打過無數回。他的母親生了六個兒子, 他是最不受寵的。可他卻是家裡最出息的那一個。他每回的工資都被兩人要回去, 他從小沒有安全感,所以為了讓自己有安全感, 也讓自己過得更好,他才鋌而走險。


  馬大順握著他的手, 眼眶發紅,「彭家木, 謝謝你。」


  彭家木眼睛濕潤, 笑著搖頭,「不用客氣, 再說我是靠著你才掙到這麼多錢的。」說完,他又覺得這話不對,忙道, 「要不這錢還給你吧, 你冒著生命危險, 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些錢, 我就這樣拿著,有點太趁人之危了。」


  馬大順捂著胸口,悶聲笑著,「沒事,在看守室里,我就暗暗發誓,只要有人能救我出來,哪怕我把全部家當都送給他,我都在所不惜。更何況我還有三罐呢。我已經很知足了。」


  彭家木見他真的不在意,心裡也鬆了一口氣,朝馬大順道,「這次多虧陽子。要不是他,你這回可能真的必死無疑了。」


  馬大順一臉感激,對著張向陽拱了拱手,朝他點了下頭,「這次真的多謝張兄弟,上次是我太過多疑差點害了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多謝張兄弟能不計前嫌來幫我。這次是我欠你的,以後張兄弟旦有所求,儘管來找我。我一定還你這個人情。」


  張向陽指著自己車後座的三個陶罐,搖頭謝絕,「不用不用。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大義無私,我是看在這些錢的份上才幫你的。」


  馬大順卻搖頭,「話也不能這麼說。你也是冒著風險的。」說完,他捂著胸口咳個不停,一聲比一聲厲害,咳得肺都要出來了。


  張向陽頭上戴著帽子,所以感覺不到有風吹過,但彭家木卻是凍得直哆嗦,「這才幾天呀,溫度就降了這麼多。我們趕緊走吧。」他低頭對著馬大順道,「你還病著呢,一直吹風,也不利於恢復身體。」


  馬大順點了點頭,和張向陽告別。


  張向陽帶著那三個陶罐,迎著冷風回了家。


  冷風刮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張向陽卻絲毫感覺不到痛苦。他一路上笑了好幾次,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沒想到李學生這麼輕輕鬆鬆就能把人救出來了。


  到了家裡,張向陽把麻袋裡的三個陶罐擺放在炕沿的床頭柜上。他把裡面的東西全都倒出來。裡面是銀元,大黃魚和小黃魚,也有零星的幾個戒指。


  張向陽眼睛一亮,把所有戒指都挑出來。


  一個鑽石戒指,上面的鑽起碼有二三十克拉。


  一個紅寶石戒指,顏色如同鴿子血,紅艷逼人,熠熠生輝。


  一個男款金戒指,粗重的厚度,起碼得有一兩重,戴上去直墜手指。


  另一個是烏金戒指,上面是造型逼真的神獸,戒指環上還刻著兩個字,只是看那字型應該是大篆。


  何方芝見他摸著這些東西愛不釋手,輕輕咳了一聲,「馬大順怎麼樣了?」


  張向陽回過頭來,笑著回她,「哦,他人沒事。幸虧李學生救得急時,要不然他這條命就沒了。」


  何方芝輕輕點了下頭,看著張向陽道,「也不枉費,你把秘密泄露給李學生。」


  張向陽拿著那個鑽石戒指,戴到她左手食指上。


  何方芝怔了一下,「這是何意?」


  張向陽左右端詳,這戒指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竟不大不小,剛剛好。見她有疑惑,張向陽跟她解釋,「結婚時,男女雙方戴同一款戒指,寓意可以心心相印,心靈相通。」


  「那為何要戴無名指?」何方芝又問。


  「因為左手連心。」他雙眼裡盛著深情。


  何方芝聽了若有所思,伸手看了看,這鑽石戒指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才有的寶物。


  「可惜只有一款,要不然湊成一對該多好。」張向陽握著她的手有些可惜。


  何方芝把戒指摘下,放到他手裡,「等有錢了,咱們可以自己打一對。」


  張向陽想了想,點頭答應,「行!」


  說著,他把家裡的一個古木箱子拿出來,把這些東西全部放進去。然後放到何方芝面前,「媳婦,這些東西,你收著吧。」


  何方芝怔了怔,看著他的眼睛,好半晌沒回過神來,「讓我收著?」


  張向陽理所當然地點頭,「你是我媳婦,當然要由你收著。」


  何方芝低頭看著古木箱子。前世,哪怕是夫妻,雙方的財務,也都是各歸各的。就算妻子管家,可那財務也都是公中所有。丈夫每月也只能領到些月例。也都是由交身邊的小廝幫著管理,並不屬於妻子的。幾乎沒有一個丈夫會把自己的私房錢交給妻子來管。


  可他卻能。這些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將來可是他的起始資金。


  「你就這麼信任我?」何方芝看著張向陽的時候,眼神格外複雜。


  「你是我媳婦,我們既然是夫妻,當然要患難與共。」張向陽朝她道,「你上回是怎麼藏錢的?連那些民兵都找不到,也太厲害了吧?」


  何方芝收回心神,笑著道,「我把錢塞到堂屋那張畫相後面了。」


  張向陽:「@…@」量他們那膽子也不敢把畫拿下來檢查。


  「那這些東西放在哪裡?」張向陽有些頭疼了,這些東西份量不輕,看來只能挖個坑埋才行了。


  何方芝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


  如果是自己家的房子改裝一下,絕對不會讓人察覺,可這個房子又不是自己的。只能用最笨的方法。


  張向陽在屋子裡找了一通,最終還是把東西埋到院門那裡。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我在上面蓋塊木頭,等過些日子拿掉,應該就能平整了。」


  何方芝點了點頭,準備上炕睡覺。


  張向陽卻怎麼都睡不著,手枕在腦後,側頭看她,「你是怎麼猜出來李學生家境不凡的?」


  何方芝睜開眼睛,對上他那雙求知慾極強的眸子,淡淡開口,「他談錢時那毫不在乎的態度,表明這人見過不少錢。」


  「那也有可能他跟馬大順一樣,私下裡弄了不少錢呢。」張向陽想到另外一種可能。


  「他不是那樣的人。就像做鹹菜一樣,以他的手段應該能替自己攢到不少錢,可他還是選擇走公賬。一筆一筆記得清清的。他職位不低,年紀又輕,盯著他的人比馬大順要多上很多。他怎麼可能會讓別人抓住他的把柄,冒險去撈錢呢。」何方芝聲音不急不徐。


  張向陽聽了若有所思。


  何方芝朝他笑,「李學生應該感激你的。你可是替他解決了大麻煩呢。」


  如果李學生執意拒絕家人的安排,那他現在的工作很有可能岌岌可危。他有弱點在別人手裡,一直犟著,只會對他更不利。


  現在能拖上一年就能解決婚姻大事,對他來說絕對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惜啊,他不能娶他喜歡的姑娘。」何方芝嘆了口氣。


  李學生到懷江縣已經好幾年了,如果真有喜歡的人,應該不會不跟她結婚。可他卻一直單著。


  「對啊,他不是說他有喜歡的姑娘嗎?咋不跟人家結婚呢?」張向陽這才發現有點不對勁兒了。明明有喜歡的人,卻不娶她。難不成對方是有夫之婦?

  何方芝可不知道他這想法,「我猜那姑娘的身份應該有問題。」


  「你也認為李學生做得太過份了?居然看上有夫之婦?這口味也太重了吧?」張向陽哼了一聲。


  何方芝聽了他的揣測哭笑不得,「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猜那姑娘是屬於黑五類?他才沒法娶的。」


  張向陽呆了好半天,尷尬地撓了撓頭,「真的假的?他居然跟黑五類有關係?」


  何方芝攤了攤手,「這只是我的猜測。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張向陽想了想,「也有可能那個姑娘沒看上他呀?」


  剛說出口,他自己就給否決了。那姑娘只要不是個眼瞎的,一定會看上李學生。李學生長得斯文,又有本事,也有工作。憑啥不喜歡?


  張向陽又想到李學生年底就要回去了,「那這姑娘怎麼辦?」


  「所以你的機會來了呀。」何方芝笑迎迎地看著他。


  「你是說他會托我照顧?」張向陽轉了轉眼珠子,也順著她的話頭往下猜。


  「十之八|九吧。他除了找你幫忙,應該也找不到一個關係好的鄉下人了吧?」黑五類要麼是在生產隊改造或者發配到勞改農場。不過他選擇在懷江縣,離得最近的勞改農場是在隔壁縣。離這裡有一百多里。他不可能捨近求遠?所以說,那姑娘應該在鄉下的生產隊。


  張向陽懵了,「咱們生產隊只有一個老教授啊。沒有小姑娘。你的意思是他會把人調過來?」


  「應該會吧。」


  「那也應該是由你照顧,怎麼可能讓我照顧?」


  何方芝雙目含笑,「你爹是大隊長。當然是你說話更好使。」


  私下裡給食物那是最下等的主意。從明面上照顧,讓她少干點活,才是真正的解決燃眉之急。


  張向陽竟無話可說,他笑得一臉得意,「那他可就欠我一個人情了。」


  他突然從炕上坐起來,「你說他和我們生產隊合作,是不是也在考察咱爹呢?想跟咱爹攀關係。」


  何方芝滿意地直點頭,「你腦子其實也挺活的。居然連這點都能想到了。」


  張向陽:「……」


  李學生買他們生產隊這麼多花生,他爹拿李學生當財神一樣供著。如果李學生開口讓他爹幫忙照顧那姑娘,他爹肯定二話不說就同意了。瞧瞧,人家才是真牛。做事滴水不漏,他得跟人家好好學學。


  張向陽頹喪著臉,躺回炕上,「那他應該找我爹幫忙,怎麼可能找我。」


  何方芝搖了搖頭,「那可未必!」


  張大隊長現在看在花生的面上會好好照顧那姑娘,可等李學生回到北京。人走茶涼,城南蔬菜公司新科長未必會跟他們生產隊合作。到時候張大隊長未必會念舊情幫那姑娘。可張向陽就不同了,他是個好人。


  何方芝笑著道,「估計還因為你是郵局的工作人員,他寫信給你,再由你交給他對象。會省許多麻煩。」


  如果有人寫信給黑五類,那肯定要經過層層審批,更有可能會被人直接撕毀,美其名曰『不讓對方犯錯誤。』


  何方芝曾經聽楊老師說過。外面人寄給黑五類的東西,大多數都沒到他們手裡。即使給了,也會被別人搶走。因為黑五類不配用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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