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頃叫她走
「傅總。下午3點我們還要去在參加國際金融展,你還有2個小時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姜綠掙扎良久,終是克制住想去擁抱擁抱他的衝動,規矩的站在離他一米遠外的沙發邊,平靜敘事。
她的提醒終於令他有了些反應。
傅少頃伸手揉緊擰的眉心,聲音低沉而飽含疲憊,「知道了。」
姜綠看見他眼中無底的深幽,就像一個黑洞,再想起剛剛在飯桌上他一杯接一杯的陪酒,眼眶突然有了濕意。
人人都覺得他是天之驕子,出生就擁有別人擁有不了的一切。
甚至連他那個女朋友也以為他優秀到根本不需要別人去幫他,去協助他,去陪伴他。
只有她知道,無敵才是最寂寞。
「好的。傅總。那到時我再來喊……」姜綠說著看見他眉頭因某種不知名的痛而重重擰了下,而他口中也發出抽氣聲,她連忙上前,「傅總,你沒事吧?」
他沒說話,仍維持剛剛那個附身手撐膝蓋的姿勢,唇線緊抿,緊繃的下顎線條生硬而隱忍。
「傅總?」姜綠不放心的又喊了一聲。
傅少頃深吸了口氣,因酒意脹痛的腦中將會議室內的情景回憶了一遍,太陽穴位置的抽痛更明顯,他忍著,聲音壓抑又沉悶,「你走吧。」
姜綠不再說話,目光不舍的一寸寸的從他身上離開。
過道上響起清脆的高跟鞋聲,越來越近。
姜綠本是準備離開的,可她看見本來一直面無表情的傅少頃在聽見這個清脆的高跟鞋聲后,深沉的眼中明顯浮動了某種情緒,轉瞬即逝。
可她還是捕捉到了。
她站在這跟他說了這麼久,關心他這麼久,他一絲反應也沒有。
只是因為過道上那個該死的不知道是誰的腳步聲,他眼中居然有期待。
姜綠壓制的情愫裹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與憤恨噴發了些,只是一些,已經足夠她失去理智。
她抬步離開前飛快的將傅少頃搭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拿起來,走過去,「傅總,小心著涼。」
門也在此刻敲響,伴著喬星辰的聲音,「傅總。是我。」
傅少頃同一時間推開姜綠為他披上的西裝外套,但手不知怎的就搭在了姜綠的手背上,而她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彎下了身子阻攔住他投向門口的視線。
同一時間,喬星辰推門走進來了,她臉上有明顯的關心和著急,「傅少頃,你……」
後面的話,生生咽下去了。
她看見姜綠以一種與傅少頃接吻的姿勢,彎著身子擋住了她。
姜綠幾乎是在她開口的那刻轉過了身,很快,快的就像她不曾彎下身子面朝傅少頃,她臉上浮現熟悉的笑意,「喬秘書。」
你相信么,女人的直覺。
女人之間的,直覺。
她這個笑容很明朗溫和,可喬星辰還是從裡面察覺出了一絲尖銳的敵意。
她微怔了幾秒,也還給她同樣看似親近卻疏離的微笑,「你好。姜經理。」
說完,看都不再看姜綠一眼,徑直朝被姜綠身形擋住了的傅少頃走去。
姜綠朝她伸出了手笑攔住,「傅總剛剛喝多了,現在不適合被打擾,下午還要與我一同去參加國際金融展,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敵意,愈加明顯。
喬星辰直盯著她,目光沒有因她話而表現的退讓,反而更透亮,綻出勢不可擋的光芒,「知道傅總喝多了你還在這聒臊?」
姜綠臉上的笑微滯,眸光也變銳利。
「對了。姜經理出去時記得將門帶上。」喬星辰說完,將她往邊上一推,走到傅少頃身邊坐下。
傅少頃仍保持著剛那個姿勢,只不過撐在雙膝上的手改為捂在額頭上,只露出下巴,冷硬的線條,將這個男人骨子裡的冷淡漠然表現出來。
他依然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姜綠突然覺得被喬星辰刺過之後也沒有不舒服,她唇上泛起「後會有期」的笑,踩著清脆的高跟鞋走了出去。
出去時,門沒關上。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喬星辰並不擔心她跟傅少頃親密獨處的場景被人看見。
因為比起擔心這個,她現在更注重的是他的身體。
「你喝多了。」沒有多餘的問話和毫無作用的廢話,她冷靜的看著他,說完起身就要離去。
傅少頃撐在額上的手馬上伸出去,準確無誤的抓住她,他眼睛仍是緊閉著,沉著不發的氣勢。
他不讓她走。
喬星辰望著那緊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修長分明,喝過酒的力度比平時也重了幾分,她很疼,她看著他,語氣變柔,「我去為你泡一杯蜂蜜水醒酒。」
他不說話,同樣也不鬆手。
另一隻手側撐著額,眉心是深深的川字。
氣息醺人鼻又亂人心。
喬星辰手被他握的很疼,他力度一直在增大,而她被他握住的手腕已經泛紅,她猜測她手腕肯定會有淤青。
但這不是重點。
她略帶幾分無奈,輕哄的語氣,像在哄小孩子,「乖。我去去馬上就來。」
他似是沒聽見,抓在她手腕上的手仍不鬆開。
氣氛陷入僵局。
喬星辰手腕上針扎般小小刺激的疼痛讓她了悟了他此時此刻真正的需要。
他需要她。
她主動走到他身側,主動抱住他,嗅到他身上濃烈的灑氣時,她忍不住用力抱緊他寬闊的肩膀。
每一杯酒都是他為她和她們未來日子付出的辛苦與忍耐。
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傅少頃,你辛苦了。
而他在她之前也開了口,「你回家吧。」
喬星辰抱在他身上的手臂略僵,而他也在此刻抬起一直低垂的臉,雖然沒有看向她也足以令她看清他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深沉。
輪廓很深,表情隱匿其中,只能看見沉暗的眸中有黑色的漩渦,快速旋轉著什麼。
喬星辰呼吸似被人偷走了,窒悶的難受,她卻故作鎮定,「你讓我回家是什麼意思。」
傅少頃眼角有淡淡的紅血絲,他已經熬夜工作了連續半月,眼底也有青色,英俊的面容有幾分頹廢的倦怠,「就是叫你離辭的意思。」
空氣,一時安靜。
起先也安靜,至少氣流是流動的,但現在,有種冰封壓抑的感覺。
喬星辰心臟的跳動停頓了幾秒,爾後才冷靜問,「為什麼。」
為什麼。
傅少頃在聽見這三個字的時候,被酒精灌醉的大腦遲鈍又緩慢的浮現幾幕畫面。
有的畫面是客戶當他的面調戲喬星辰。
有的畫面是喬星辰被與他合作的其他公司老總動手動腳的忍耐微笑。
有的畫面是酒局上她被迫喝酒。
有的……
他不希望再看見以上畫面在他眼前發生,他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但他同樣清楚,他想給她什麼。
他想給她任性。
任性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必擔心流言蜚語,不必懼怕權勢地位,不必忌諱身份背景,不必害怕物質空虛。
她的前25年活的小心翼翼忍辱負重,那麼下半生,他要她盡情盡性,放肆任性,在他的手掌上,做他的明珠。
傅少頃眼底的漩渦在變深,眸色也更深暗,喝過酒的嗓子也越發喑啞,「回去,就像從前一樣等我回家。」
男人的事業,就讓男人去打拚,女人是溫室的花,不該踏入這廝殺慘烈的商場。
喬星辰緊抱在他身上的手臂溫度一點一點消失,索性,臉上的笑她還是維持了,「我答應你。」
她答應的太乾脆,乾脆的令人心碎。
他抬手便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可是,我想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我回家。」喬星辰說話間,唇都在抖動,如果他抬頭,如果他看她,他會發現,她睫毛都沾了晶瑩的露珠。
傅少頃抬起的手頓在半空中,又緩緩垂下。
她的聲音仍在繼續,「是因為你發現我幫不了你么。」
不是。
他張口便要否認,胃部卻倏然傳來一陣抽搐,痙攣的疼痛,像刀在攪動。他痛的臉色都變了。
嘴也隨之緊緊抿住,將將要出聲的悶哼忍了下去。
喬星辰沒發現這個細節,她只看見他從頭至尾都低著頭,那是一種逃避的姿態。
她沒有看見他臉色的變化,也沒有看見他胸口壓抑痛楚的起伏,更不會看見她自己此刻臉上近乎悲傷的表情。
她耳邊只響起了張越今天在會議室里對她說的那句:喬星辰,我相信你能搞定一切。
呵呵,是嗎?她真的能搞定一切嗎?
她怎麼覺得,她已經越來越搞不定眼前這個男人,搞不懂他心裡在想什麼。
她失神的想著,沒注意傅少頃身形晃了下又極快的恢復原樣,但他原本攥在她手腕上的手已經鬆開,死死撐在沙發側面,手背青筋凸顯,緊繃的就像隨時都會斷開。
「好。就按你說的,我回家。」
喬星辰很平靜的說完這句話,起身,轉向朝門口方向。
傅少頃壓抑疼痛的喘息,額頭泌出一層薄薄的汗水,他再度伸手想抓住她跟她解釋一番,可手一鬆開支撐的沙發麵整個人便脫力向後倒去。
身後的動靜不小。
就像……就像他極度憤怒之下將整個茶几掀翻在地。
而事實,茶几也確實是倒在地上了,一起倒下的,還有他的人。
可是她不會看見了,她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