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煙視媚行
他一側過身,意態隨意又慵懶。身上冷冽地氣息壓了過來,寒意十足又鋒芒畢露。在狹窄的空間里,曖昧的氣氛升騰。
顧嬈微挑的眼角帶著笑意,「別擔心,我就想蹭個車。」
說著,她輕呵了一口氣,嘴角有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你助理沒提醒你嗎?今晚下雨。」
沈良州正要問「哪裡下雨了」,一陣涼風從掠過,雨絲被捎進來,泛著些許寒氣。
沈良州從後視鏡里掃了一眼,車後座就放置著一把黑色雨傘。事實上,藍穎有提醒過他,不過他沒習慣記這些事兒,就把囑咐給忘了。
「所以,別誤會,」顧嬈單手撐著下巴,「我對跟著你沒什麼興趣。」
這刀補的,很符合她的脾性。
「我沒時間。」沈良州晃了她一眼,挺想拎著她的衣領把她扔下去,說話忒氣人了。
「我不著急,你忙你的。」顧嬈鬆鬆懶懶地看他,一副很通情達理的模樣。
沈良州嘴唇一滯,被她氣笑了,破天荒地彪了句髒話,「真是操了。」
沈良州腳下一踩油門,車子滑了出去。
手機鈴聲響了一遍,對面半開玩笑地催他,「我說沈哥,你行不行啊?哥們在這兒蹲監獄似的等你,你鴿我?」
顧嬈聽著聲音有點熟,略微留了神。似乎是上次那個,陶臨南。
「見一朋友,十五分鐘就到。」沈良州的手指從煙盒裡倒出一根煙,煙尾抵在薄唇上。
幽藍色的火焰升騰,照亮了薄薄暗色里輪廓分明的臉。
「朋友?」陶臨南似乎來了興緻,「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女朋友我看你十五分鐘不夠啊,要不兄弟成全你……」
「你丫拿誰消遣吶?」沈良州聽他越扯越沒譜,冷淡地出聲打斷他。
橘黃色的火星從煙頭燃起,他剛咬住煙尾,顧嬈轉過視線盯了他幾秒。
顧嬈半側過身,微微眯了眯眼,傾身湊了過去。她這麼一動,若有似無的香氣浮在他的鼻尖。
沈良州低垂了視線,費解地看她。
顧嬈勾唇笑了笑,纖細的手指夾著那支香煙,從他唇齒間抽離。
沈良州稍怔,就見她面不改色地捏著香煙,在煙灰缸里碾了碾,按滅了煙頭的火星。
「……」
「沈哥,怎麼不說話啊,被兄弟猜中了?」耳邊陶臨南還聒噪不堪,沈良州沒心思搭理,轉頭訝異地看她。
顧嬈也沒避諱,將香煙丟在煙灰缸里,抬了視線,直勾勾地看著他。
「不好聞。」她纖眉微挑,聲音輕落落的。
冷淡,又理所當然。
沈良州下意識地把陶臨南的電話給掛了。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也是這樣。
他從舞蹈房外經過,從玻璃窗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就這一眼,他看到了一件寶貝。
顧嬈畫著黑天鵝的眼妝,衣服將身段掐得玲瓏有致,她的腳背繃緊,借力飛快地旋轉,在他看過來時,剛巧完成三十二轉。
她回眸時,目光不經意間與他的視線交錯。
她眼角的淚痣勾著風情,微挑的眸子里瀲灧著春色無邊。
優美的天鵝頸,性感的蝴蝶骨,修長纖細的腿,她的身體線條很美,腰線最為精緻……那張妖冶的臉,與她婀娜的身段一比,成了陪襯。
妖精。
大概是感官衝擊太過震撼,沈良州怔了怔。
他的動作快過了思維,伸手推開玻璃門,彷彿在慢一步,她就會融化在空氣里。
他盯著她,所有的技巧都被封鎖了,聲音壓得很平靜。
「你好,我叫沈良州。」
最直白也最愚蠢的搭訕方式。
顧嬈抬眉看他,繞開他去拎自己的外套,聲音淡淡的,「和你不熟。」
如果說,上一秒沈良州是因為視覺的刺激性不想錯失,這一秒,他覺得這副怡麗畫卷里的尤物,活了。
——他愛死了她身上那股子驕矜勁兒。
心底有什麼難以言明的情緒叫囂著,他將所有的心思遮擋在毫無波動的眸色下。
「你跟別人也這樣嗎?」沈良州看著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怎樣?」顧嬈懶洋洋地眯了眯眼。
「也這麼的……」似乎是想不出來合適的詞去形容,沈良州眉頭皺了皺。
「不客氣?」顧嬈眨了眨眼,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我這不是跟您熟嗎?」
熟嗎,在她理解的意義上?
沈良州短促地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似乎心情很好。」顧嬈看著他,下萬能定律。
沈良州身上那股子淡然,在不笑的時候像是浸了初冬的清寒,疏離又寡淡。不過笑的時候,溫和許多。
「是挺好。」難得的,沈良州點了點頭。
顧嬈默了幾秒,將視線扯開,「去哪兒?」
沈良州說了個地名。
事實上,顧嬈並不太清楚那地兒在哪兒,她也不再說話,撐著下巴假寐。
最後到的地兒是一處私人園林,高牆深院,青磚黛瓦,從外看就是挺古樸的院落。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掩下,門口坐落著一對高大威嚴的石獅子。
挺僻靜的,園林似乎並未修葺完善。假山竦峙,樹影稀落,石燈籠透出幽暗的光束。
沈良州替顧嬈撐著傘,雨傘傾斜,他的衣服濕了一半。
不像是什麼私人會所。
沈良州瞧出來顧嬈的心思,解釋了句,「我媽過段時間生日,我送她的生日禮。」
顧嬈「哦」了一聲,心想花樣還挺多。
「先生,陶先生幾個在裡面等著呢。」迎上來的中年人似乎要接替他的工作,沈良州沒遞給他,也沒接另一把傘。
中年男人也是有眼色的,他見沈良州淋著雨也不肯接,再掃一眼他身側的女孩,瞬間會意,不動聲色地將雨傘收了回去。
「吳叔,上次請的廚師還在嗎?你讓人現做。」沈良州問了句。
「先生要招待客人?劉師傅已經在做了。」吳叔恭謹地在他身後半步,「園子還沒修好,其他幾個已經回去了,今天劉師傅在,他的蘇州菜做得地道。」
沈良州側了側視線,看向顧嬈,「你吃得慣嗎?」
顧嬈剛剛晃了神,聽他發問,這才意識到他剛剛說了這麼多,合著全是因為自己吶。
「隨便。」顧嬈說完,又覺得不太好,大晚上把人折騰起來,就給她一個人做飯,聽著都不太對,「其實我不餓。」
沈良州自動把她后一句忽略了。
顧嬈也不跟他矯情,只一瞬不瞬地盯著遠處。剛剛她往長廊下掃了一眼,看到兩人正在排練。
男的穿著民-國時候青灰色的長衫,女的穿石青色旗袍,手裡抱著一把琵琶,低眉弄弦。頗帶著點驚悸的美感。
「那兩個人,也是你的吧?」顧嬈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冷不丁地出聲。
沈良州抬眼,「嗯」了一聲,「我媽是蘇州人氏,喜歡聽評彈,我讓人著手備著的。」
「要是不急,把那姑娘借我一個小時?」
沈良州略微詫異,倒也沒多想,「成。」
說著他轉頭跟人交代,下巴揚了揚,示意長廊底下,「你讓她別練了,去樓上等著。」
「誒,你讓她直接過來就成。」顧嬈費解地看向他,「我明天拍的宣傳片里,有這麼一段兒,我想先了解一下。」
「嗯。」沈良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先去吃飯。」
顧嬈拗不過他,也懶得多說,反正人又不能跑了,索性遂了他的意。
東南角有個六角小樓,燈火通明。他們才剛從小樓上去,就聽到有笑聲從裡面飄了出來。
陶臨南幾個等得不耐煩,在上面搓麻-將。他今晚手氣好,過了三局都順暢得很,麻-將桌上其他人叫苦不迭。
他這也就把沈良州掛他電話的破事兒給拋到腦後了。
「六條。」
有人丟出去一張牌,陶臨南眉梢一挑,懶洋洋地推開牌面,「碰。」
就這時候,一小姑娘被領了上來,怯生生地站在一邊,有些拘束。
「呦,吳叔,什麼情況?」陶臨南掃了一眼,弔兒郎當地往後一靠,「沈哥找了個妹妹給我賠不是?」
「陶先生,我家先生在樓下,他讓人在這等著。」吳叔大約習慣了這群人不正經的調調,面不改色地聽完,禮貌的說道。
陶臨南嘖嘖稱奇,「沈良州什麼時候好這口?」
「別拿你那齷齪心思描述我。」門外冷不丁地飄過來一個聲音,沈良州站在門口,面色不豫地掃了眼陶臨南。
「來晚了還跟我撒氣,夠可以啊。」陶臨南撂下一張牌,「那你是想跟我說,叫人來聽曲兒啊?」
正說著,他掃了一眼沈良州的身後,立著一個窈窕身影。
陶臨南怔了怔。
是上次那個宋清和。不過幾天功夫沒見,好像出落得更漂亮了。也是稀奇,上次不知道是不是沒注意。
「你先去吃飯,」沈良州掃了眼掛鐘,「九點半,我就談完了。」
「不急。」顧嬈笑了笑,拉著剛剛那姑娘,去了另一個房間。
陶臨南若有所思地盯著顧嬈的背影,見人走了,才開了口,「我說你可以啊,就這妞兒曼妙的身段,上次穿那麼寬鬆的軍訓服,暴殄天物啊。」
沈良州見他錯不開眼的樣子,面無表情地走到他身邊,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了他的凳子上。
陶臨南差點沒坐住。
「不是……你幹嘛?」陶臨南扶著桌子邊緣,錯愕地看向沈良州。
沈良州要笑不笑地掃了他一眼,聲音透著一股涼意。
「該你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