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舒美雁心事重重地走在夜色中。
月色微涼, 照得人有些孤寂。
她微微嘆了口氣,上了許昌和的車, 眉眼間皆是化不開的愁緒。
許昌和本思緒頗多,但見到舒美雁, 他眼神一亮,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樣?事情成了嗎?」
他目光殷切,較之先前死氣沉沉的模樣, 宛若天壤之別。
舒美雁咬緊嘴唇,終究不忍心道, 「他是我大哥啊。」
爸媽走的早, 所以, 他們兄妹三人相依為命的長大,感情比普通的兄妹更深厚。
「他為了我和二哥,放棄了自己的學業,到城裡打工, 把我們倆供得體體面面。」
雖然說舒展呈如今春風得意, 可誰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呢。
有些回憶, 舒美雁甚至不願意去深想。
不過,早已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兄妹三人的感情越來越淡。
許昌和眼底也飛快的劃過一抹不悅之色, 他耐著性子問道, 「既然大哥對你那麼好, 為什麼不願意借錢給你呢?不僅如此, 還要多番言語擠兌。」
「今天讓你上門借錢,你可借到了?」
他承認以往的舒展呈是好的,所以自己也一直報著感激的情緒,但如今,對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舒美雁嘴唇咬得更緊,好半天后才給了答案,「大哥家日子也過的緊巴巴。」
當然,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
許昌和冷笑一聲,「我知道,這兩次的聚會讓兩家有了齟齬,可一家人哪有說兩家話的,若不是他們早就對我們心存偏見,又怎麼會發作得如此之快?」停頓了片刻,他聲音放柔,繼續哄道,「現在你嫁給了我,你的榮辱都系在我的身上,我飛黃騰達了,你臉上才有光;我若是窮困潦倒,連帶著你也抬不起頭。你最應該考慮的,不應該是我才對嗎?」
舒美雁似是被說服了,可她閉著眼睛,痛苦地開口道,「可是,那也不該要我大哥的命啊。」
舒展呈一走,自己的大嫂和侄女又該如何生存呢?
許昌和說的唾沫橫飛,口乾舌燥,見舒美雁仍然冥頑不靈,他有些惱了,「這些年我陞官有多不容易,你都看在眼裡。現在有這麼個大好機會,難道你還不幫我嗎?」
「人家只是要根頭髮而已,又沒讓你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不從你這裡入手,他們也會找別人做這些事。為什麼不能便宜我們呢?最重要的是,你怎麼就知道你大哥一定會出事?」
「行了,你別說了。我就問你拿到舒展呈的頭髮沒有?你要是拿到了,趕緊給我,我好去交差。要是沒有拿到,那咱倆也就完了。」
對於教育局局長這個位置,他心心念念地這麼多年,終於只有咫尺之遙。
他勢在必得。
舒美雁臉色仍然痛苦,「我不是傻子。他們如果不是對大哥有圖謀,又何必要他的頭髮?」
雖然她不信神鬼,但是世界上總有一些難以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她害怕因為自己的緣故,大哥丟了性命。
「教育局局長的位置固然好,但是,咱們也得清清白白的坐上去啊。」
當然,行賄在體制內司空常見,大家裝聾作啞,只要不沾染上性命,在舒美雁的心裡,其他的手段都是乾淨的。
許昌和本耐著性子,可話說到這份上,他已經不耐煩了。
「你是幫還是不幫?想想許妤、許善,咱們才是一家人吶。」
舒美雁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的高樓,許久之後,她才咬了咬牙,拿出了一直攥在手裡的頭髮。
「就這一次。」
這一次來大哥大嫂的家裡,明裡是借錢,暗裡是去家中找頭髮。
她借著上廁所的機會,匆匆忙忙地翻找了一下,根據著長度顏色,才好不容易地找到了舒展呈的。
許昌和興奮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容器中,他看也不看舒美雁一眼,直接發動了車引擎。
待把舒美雁送回家后,他又開著車子消失了蹤影。
舒美雁心緒複雜。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嘴臉難看又可惡。
在沙發上坐了許久,她抹了抹眼淚,最後還是回了房間。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這條路,那便不要再後悔了。
*
秦淮先自送走舒昕后,便雷厲風行地徹查開。
他不僅調查閔小華與其老公的背景,甚至將他們以往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又去了哪裡這些瑣事一一記錄在案。
還有當初替他尋風水寶地的大師,也不放過。
但凡發生過的事情,即便萬般遮掩,也總會有一些線索。
這般抽絲剝繭下,終於有了一些眉目。
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有些駭然。
在書房內不吃不喝一整天,秦准怕他扛不住,連忙端了些飯菜送入書房,同時開口規勸道,「爸,你多少得吃點,要是身體扛不住了,那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他也恨幕後黑手,可是,再怎麼樣,也得把自己養的好好的,自己都倒了,還有誰會來替他們報仇?
秦淮先像是老了十歲,那副精神矍鑠的模樣,再也瞧不見。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旋即揮了揮手,示意兒子坐下,「這些年來,你做的很好,我老了,不中用了,這個家還是要你扛起來。」
秦准大吃一驚,「爸,你究竟怎麼了?」
秦淮先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走到窗邊上,凝視著天上的明月,突然喟嘆起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啊。」
秦準是個聰明的,他一下子就聽出了秦淮先話里的意思,他同樣有些駭然,「真的查清楚了嗎?這些年,你替他辦了多少事?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如今他一路高升,就要卸磨殺驢了嗎??」
在官場上,不站隊的,基本走不長遠。
明裡暗裡派系無數,都得睜大著眼睛好好觀望清楚,免得一不留神就踩了坑。
秦准一直覺得爸爸有眼光,有頭腦,跟的人也對,所以才有了秦家如今的風光。
「他這也太過分了。」
秦淮先一動不動,「怎麼可能會有具體的證據呢,他做事有多小心,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所有的一切都直指他罷了,就算我不信也得信。」
「初和大師和他私交甚篤,可笑我這麼多年跟在他身後竟也不知,可見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來看待。」說到最後,他的臉上布滿了冷意,「他想動我也就算了,可不應該來招惹我的家人,這回我必要讓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隨意欺辱的。」
對方心思歹毒之極。
初和是第一步棋子,哄得他搬遷祖墳,自掘墳墓。
閔小華是第二步棋子,顥顥一旦生病,一定會分了家裡人包括他在內大部分的心思。
最後,對方還在官場上挖了大坑給他跳。
試問精神恍惚又終日憂心忡忡的自己,又怎麼可能像以往那般明查呢!
秦准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起來,「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如今,咱們又憑什麼、拿什麼和人家去斗?」
他比較傾向於一擊即中,否則後患無窮,倒不如韜光養晦,等他日有了能力,再報仇。
秦淮先臉上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晚了,你以為咱們捏住了閔小華,他會不知道嗎?恐怕這會兒他已經在想,究竟用什麼法子徹底除掉我們了,有時候一味躲避是沒有用的。」
狹路相逢勇者勝,雖然自己勢單力薄,但不代表沒有反擊的能力。
「所有的事情爸都會安排好,你就一如既往地工作。」
秦准瞧著秦淮先氣定神閑的模樣,終於安下了心,他聽話地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先把飯吃了。」
對於爸爸的能力,他還是比較放心的,即便有十分的把握,他也只會說八分,現在看來,應該是已經有好主意了。
秦淮先並不是沒有對付別人的辦法,只是心中鬱結,難以想通罷了。
與秦准交流了一番后,他整個人鬆快了不少,「對了,讓你找的五帝錢,找的怎麼樣了?」
秦准面色自然,「還正在找,不過,再過幾日應該就能湊齊了。」
雖然花銷不少,但為了秦淮先,一切都值得。
秦淮先點了點頭,突然又鄭重地交代道,「舒大師那裡,以後定要好好的交往。逢年過節的,該送的禮物必不可少,爸爸已經老了,將來要撐起秦家門楣的人是你,所以,有這樣一個朋友,對你來說,益處甚多。」
其實,他本是去尋丁大師的。
不過丁大師似乎也聽聞了風聲,所以才會閉而不見,幸好碰上了舒昕,否則,他還不知道家裡會亂成什麼樣子?
「等事情了了,我要親自去拜謝她。」
秦准忙不迭的點頭。
想到第一次在醫院見面時,他因為對方的年紀而有些輕視舒大師,就有些不好意思,「爸,我清楚的,你放心。」
秦淮先瞧了一眼爭氣的兒子,終於放下了心。
希望這件事情過後,能再無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