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汴京的中秋節可謂是十分熱鬧, 臨近中秋節前的幾日, 大街上就已經十分熱鬧。汴京的主街道御街上, 七日前便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 樣式多樣，令人眼花繚亂。
臨近傍晚時分，夜幕還未落下，大街上的商鋪酒樓便已經挑起了燈籠，擺出了各自的獨特玩意兒。
大街上人們嬉笑的聲音不絕於耳, 史凌汐和蘇轍他們此時剛剛上街, 在劉乾的帶領下往城中的玩月樓而去。
玩月樓高聳入雲, 因為高層接近天空，更易看清月亮，每逢中秋之夜汴京城中王公貴族便會爭占高樓賞月，俗稱『玩月』，這興許便是玩月樓名稱的由來。
坐在玩月樓最高層，月光落下灑在杯中, 好似離月亮很近一般。
玩月樓外遍植桂花樹, 八月中旬桂花飄香，坐在樓上看著近在咫尺的月亮，品著新釀的桂花酒，可謂是人生一大享受。
每到中秋前夕, 玩月樓的高層之座便是千金難求。人人都想爭占高層試一下『手攬天上月, 醉飲雲中桂』的滋味。
此時玩月樓中已經有不少王公貴族聚集, 其中還有趙禎的兄弟信王趙止就在其中。
趙止是宋仁宗同父異母的兄弟, 可趙禎對他卻遠遠不及對趙桀一般寵愛，因而他心中時常憤憤難平。
之前趙禎下令派趙桀前往邊關之時，趙止原本心中暗喜，料想趙桀此去凶多吉少，誰知他不但平定了邊關之亂，更是毫髮無損的回到了汴京。
他之前便聽說趙桀和來汴京城的蘇家人走的親近，而這蘇家人之前還去翰林院拜訪了歐陽修。
歐陽修對文學方面可謂是嚴苛至極，可他在朝中提及蘇家人時卻滿是讚賞之色，還將那蘇家主人蘇洵的文章傳遍朝中，朝廷中不少官員對於蘇洵也頗為欣賞。
眼瞅著趙禎年齡漸長，不久后定會考慮立儲事宜，他如今最大的競爭對手不是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而是趙桀這位沒有血緣的兄弟，一想到這裡，趙止便是坐不住了。
聽說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趙桀會在此宴請友人，趙止便特意在玩月樓定好了位子，只等著看看這趙桀的朋友究竟是何方神聖。
史安安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許久，她剛來汴京城的時候便已經聽說春節的金明池和中秋的玩月樓是最易碰見王公貴族的地方。
中秋之夜她耗費了大把的銀兩，精心打扮了一番才上了這玩月樓。
剛一落座，她便瞥見了不遠處桌前坐著的信王。
這信王雖然不及義王在城中的人氣，可他畢竟是聖上同父異母的兄弟，權勢地位自然也是少有人能比的。
不過這信王已經年近四旬，家中早便已是妻妾成群，想要入他的眼，可並不一定簡單。
趙止早便已經發現了不遠處的史安安，她從坐下之後目光便一直在他身上打轉。他在汴京城中多年，這女子目光中的含義，他不必多想已然明了。
若在十幾年前，興許他會考慮玩一玩，不過如今他卻沒有那麼多的興緻了。
這麼想著，趙止抿了抿嘴，拿起桌上的酒杯對著史安安舉了舉，不等她回應便徑自一飲而下。
史安安有些受寵若驚的看了趙止一眼，剛要舉杯，卻見他已經收回了視線，不禁有些暗自神傷起來。
都怪她剛才胡思亂想，錯過了眉目傳情的機會。
這麼想著，她有些惱怒的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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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凌汐他們到達玩月樓時，天已經黑了，月亮剛剛升至半空中，皎潔的月光灑在玩月樓外的湖面之上，更增添了一抹神秘之感。
玩月樓外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正佇立在那裡，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桀。
他今日穿著一身便裝，打扮休閑，可依然難以掩蓋身上貴族的氣質。
見蘇轍他們來了，他抬手打了個招呼，隨即示意眾人跟他一起上樓。
幾人跟在趙桀的身後上了樓，到了靠窗的空位坐定。
這位子可謂絕佳觀景之地，不僅可以清晰的看見空中的圓月，低頭望去還能看見樓外的湖水，就連月亮映照在湖面上的景色也是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窗戶開著，不時有微風襲來，帶來陣陣桂花的香氣。
不遠處的桂花樹下，長工們正搭著梯子在採摘桂花。
史凌汐深吸了口氣，這汴京城的桂花香味比起眉山城似乎還要濃上許多。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旁的蘇轍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輕聲道：「這玩月樓外多是金桂和月桂，香氣比起眉山城的丹桂自然是要濃上一些。」
「哦。」史凌汐有些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不禁滿臉崇拜的瞥了一眼蘇轍：「子由，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
蘇轍被她如此認真的誇讚給逗得一笑：「若是凌汐多讀讀書，興許會比我懂得多。」
蘇軾、王弗和蘇軫也都是第一次登上玩月樓，看見窗外的美景，不覺間已經失了神。
就在眾人都有些愣愣出神的時候，他們身後卻傳來了一道男聲：「皇弟，想不到你我能夠在此巧遇。」
趙桀登上這高層之時本就覺得有一道視線在望著他們，等他聽見聲音時心中已然明白。
「想不到皇兄今日竟然有此雅興，出現在這玩月樓中。」趙桀站起身來對著面前的趙止恭敬一拜，畢竟論起來他的年齡比他大，算是兄長，該有的禮節還是要做的。
「這幾位是？不介紹一下嗎？」趙止似乎沒有打算回答他的意思，而是看向一旁的蘇軾等人，疑惑的開口問道。
「在下蘇軾，這位是我的兄弟蘇轍，這位是內子王弗，妹妹蘇軫和弟媳史凌汐。」還是蘇軾反應迅速，飛快的將幾人介紹了一遍。
趙止沒想到他們反應會如此迅速，只好有些尷尬的笑笑：「原來你們便是前來京城遊歷的蘇家人，本王已有耳聞，竟不知道你們和皇弟交情甚厚。」
騙人！史凌汐看著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趙止，他說已經聽說過蘇家人卻不知道他們和趙桀關係不錯，這明顯就是騙人。
「怎麼？我們這麼有緣，不如坐在一起如何？」趙止看似詢問趙桀的意見，實際上卻已經將位子挪了過來。
史安安登上玩月樓原本只是為了勾搭王公貴族，沒想到冤家路窄又被她碰見了史凌汐他們。
她看著趙止同趙桀他們坐在了一起，眼中一亮，閃過了一個主意。
她緩緩起身，端了酒杯走近他們，停在了眾人身後。
「妹妹，好久不見。」
溫柔的聲音響起，史凌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抬眼望去史安安正溫柔的望著她笑。
「這位是？」趙止沒想到這女子竟然和蘇家人是認識的，不禁有些好奇的出聲問道。
「回稟信王殿下，我是凌汐的姐姐史安安。」史安安不等他們回答，便徑自回道。
史凌汐抬眼看她，只見她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得意之色便知道她上前來打招呼不過只是為了吸引這信王的注意罷了。
為了飛上枝頭，她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史凌汐無奈的在心中感嘆，卻看見史安安朝她又走近了幾步。
「妹妹，今日中秋之夜，你怎麼也不去找我和爹娘呢？」
史凌汐正要回答，卻被蘇轍擋在身前，他站起身來看向史安安的目光中滿是冷意。「凌汐已經嫁到我們蘇家，中秋之夜自然是和蘇家人一起過的。至於史家，你們從來不曾把她當做是家人對待。」
史安安沒想到蘇轍會如此直接，臉色一白，考慮到信王在場，只得硬撐著說道：「那妹妹若是得了空記得去看看我和爹娘，他們可是十分想念你呢。」
說完這句，不等他們回應，史安安便下了樓去。
臨走前，她不忘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趙止。看他的模樣，似乎對她有了一絲興趣，總算這一趟沒有白來。
這麼想著史安安下樓的步伐也變得輕快了許多，如果她沒有看錯，不久之後趙止應該會來找她。
不出史安安所料，她剛下樓沒有一炷香的時間，便被趙止身旁的侍衛給拉住了。
原本史安安也沒打算要走，只是她沒想到趙止會這麼著急想要知道蘇家的事情。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他對於皇位的在乎，畢竟蘇家人若是明年當真高中，無形之中趙桀便等於又多了一股助力。作為皇位競爭者，他自然是要提前提防的。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想要徹底擊敗趙桀，就得從他周圍入手。
等了沒一會兒時間，趙止便出現在了玩月樓門口。
他走向史安安，徑自開口問道：「安安姑娘，若是本王猜的沒錯，你對蘇家人似乎十分了解。」
史安安聞言淡淡一笑：「信王殿下好眼力，你也看見了蘇轍的內子史凌汐本是我的妹妹。」
趙止點點頭，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出聲問道：「可我看剛才他們看你的眼神，似乎頗有敵意。」
史安安早便知道他會這麼說，只是笑道：「正因如此，信王殿下才更加確定我們是站在同一邊的。」
趙止沒想到這史安安如此聰明，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本王總算是沒有看走眼，若是安安姑娘有空，可否府上一敘？」
「榮幸之至。」史安安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微微作揖一拜，卻被趙止抬手扶住，兩人相視一笑，往王府而去。
明月當空，經過剛才小小的插曲，桌上一時間無人先開口說話。
「對了，還忘了恭喜義王殿下得勝歸來。」蘇軾最先開口說道，眾人這才好似回過神來一般，紛紛對著趙桀舉杯慶賀道。
「多謝。」趙桀也端起了酒杯，臉上神色又恢復如常。
蘇軫坐在他的身旁，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剛才她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一抹叛逆，她希望是她看錯了才好。
被兄弟敵視，被皇上猜忌，他心中大概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