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就在汴京城百姓們歡慶中秋的時候, 在離汴京城有些距離的眉山城中也一樣洋溢著中秋節的歡樂氣氛。
月大如盤, 皎潔的月光落在蘇家的庭院之中。
往常這時候熱熱鬧鬧的庭院卻只有程綺羅和幾個僕從一起。
蘭芝和蘭珠看看坐在亭子中的程綺羅的背影, 又對望了一眼, 互相使了個眼色，誰都不願意第一個上前。
最後還是蘭芝按捺不住，終於往前走了一步：「夫人，起風了，還是進屋去吧。」
程綺羅聽見蘭芝的聲音, 看看面前沒有動過的小餅, 勾了勾嘴角。
「蘭芝、蘭珠, 把這些點心分下去吧。」
「是。」蘭珠和蘭芝點頭應了聲，扶著程綺羅回了房中。
等她回房休息之後，蘭珠和蘭芝這才鬆了一口氣。
算一算老爺他們一走已有大半年，雖說平時時常會寄信和東西回來，只是見不到人總歸是有些想念的。
特別是到了這種團圓的日子，一家人沒有在一起, 難免就會更加思念。
不過他們之前聽夫人提到老爺來信說汴京城中的義王和歐陽大人等都對他們十分關照, 想來他們要不了多久就能光耀門楣，風風光光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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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狄青到陳州已有些時日。
陳州城雖然不及汴京大，可當地的民風卻也十分淳樸。
送狄青出任陳州的侍衛到了城門外便同狄青告了別, 回京復命去了。
臨走前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 帶頭的侍衛突然轉身對狄青說道：「狄將軍, 這陳州城中有一種梨叫做青沙爛, 如今的季節剛好可以吃到，若是將軍得了空，大可以買來嘗嘗。」
狄青一怔隨即應了一聲，侍衛們這才緩緩離開了。
看著他們漸漸走遠的背影，狄青握了握拳頭。
這梨原本是一種水果，吃了對身體並沒有壞處反而有益。只是這侍衛言語之間的含義，他卻已然明白了。
青沙爛，看來他這個狄『青』到了陳州也要被朝廷爛在這裡了。
他一生馳騁沙場，自認為對自己或是朝廷皆是問心無愧，到頭來卻還是躲不過同朝的排斥，皇帝的猜忌。
紅菱此時正站在陳州城門旁的一座房頂之上，紅色的衣裳隨著秋風飛舞。
她撩了撩額前的髮絲，看著不遠處城門口有些怔愣的狄青，忍不住嘆了口氣。
狄青的威名她自然是聽過，在眾多百姓的心目中，他是為大宋帶來和平的大英雄。只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就連一個小小的侍衛都毫不忌憚的譏諷嘲弄，想來他心中定然十分鬱悶吧。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狄青抬起頭來，紅菱一驚飛快的閃開了。
主人囑咐過，暗地裡保護好他，如今還不是露面的時候。
以狄青的心氣，定然是不會接受別人私下的保護吧。
畢竟作為戰場上的常勝將軍，他對於自己的武功還是有些自信自傲的。
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今陳州遠離京城，想對狄青下手的人太多了。
若是當真他一個人去應付，只怕最後他的下場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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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過後，汴京城又恢復如常。
這天清早，蘇軫起了個早去街上買刺繡的針線，遠遠地便看見史安安和趙止走在一起。
她趕忙迅速躲到一旁的店中，從門后偷偷觀望。
等他們走近斜對面的首飾鋪子之後，蘇軫這才鬆了口氣拍拍胸口。
「姑娘，你是想買什麼點心？」身後傳來夥計疑惑的聲音，蘇軫這才想起她躲進了一家鋪子里。
她微笑著回頭望去，看見這家點心鋪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點心，不禁向前走了幾步。
要是凌汐看見這家店，肯定很開心。
蘇軫所在的這條街道南街不是汴京的主街，往常路過這裡的人不多，清早時分還沒有太多人。
之前他們多在御街和東街那些繁華的街道上逛，鮮少經過這裡，不然這麼一個種類繁多的點心鋪怎麼會逃過史凌汐的眼睛？
這麼想著蘇軫忍不住笑容更深了，她挑選了幾樣點心各買了一點兒，這才重新出了店鋪往針線鋪走去。
她剛離開沒有一會兒，斜對面鋪子里的史安安和趙止便走了出來。
「齊飛，你去跟上那姑娘。」趙止對著身旁的侍衛囑咐了句，齊飛點了點頭，沒有絲毫遲疑便跟了上去。
「信王殿下打算怎麼做？」史安安看看身旁面色平靜的趙止忍不住出聲問道。
「上次聽安安姑娘說我皇弟對蘇家人十分上心，今日我便來小小測驗一下。」趙止笑的神秘，史安安更加不解了。「信王殿下打算怎麼做？」
「之前蘇家人總在一起無法各個擊破，如今好不容易有個落單的，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趙止這麼說著，看身旁史安安仍是一臉不解的樣子，便沒再繼續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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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軫買好針線出來不過也就是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手上的點心還散發這誘人的香味。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點心，將買好的針線收好，這才準備回客棧去。
從南街拐出，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周圍十分安靜，她似乎聽見除了自己還有第二個人的腳步聲。
蘇軫皺了皺眉，剛想回頭去看，便聽見身後有打鬥的聲音響起。
她吃了一驚，趕忙轉身去看，正看見劉乾和一名侍衛廝打在一起。
「你沒事吧？」一道身影落在身後，蘇軫有些驚訝的轉頭去看，正撞上趙桀清亮的眸子。
「沒、我沒事。」她心下一動，趕忙轉過頭去，淡淡回了句。
「義王殿下怎麼會在這裡？」半晌，蘇軫才想到如今天色尚早，趙桀怎麼會出現在這偏僻的街道之上呢？
「殿下。」就在蘇軫出聲詢問之時，劉乾已經走了過來。
他和齊飛打了個平手，誰都沒有佔得上風，齊飛趁著他走神的片刻飛快的閃走了，他本要去追，可看見趙桀的眼神便停了下來。
「不必去追了。」趙桀這麼說著，拍了拍身前蘇軫的肩膀，淡淡說道：「你送蘇姑娘回客棧，我去找皇兄。」
「是。」劉乾應了一聲，便看見趙桀往巷子外走去。
原本有些迷糊的蘇軫此時已經猜到了大概，她看向身旁畢恭畢敬的劉乾道：「劉侍衛，我們陪義王殿下一起去信王府吧。」
「這……」劉乾原本也不放心讓趙桀一人前去信王府，並非他對趙桀的武功不放心，他只是擔心以他的性格若是當真和趙止撕破臉，心情會受到影響。
就好像那日在宮中，聖上雖然對他讚賞有加，可言語之中分明滿是猜忌。他還記得走到宮外時，趙桀臉上的表情，他總是習慣將心事掩藏，可受傷的心如何又能夠藏得住呢？
這麼想著劉乾點了點頭，和蘇軫一起往信王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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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內——
趙止坐在院中的亭子內，桌上擺著酒和小菜。
看上去他似乎在等什麼人。
事實上，他等到了。
「王爺，他來了。」當齊飛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趙止的唇角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下一秒他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亭子前，身影漸漸走近，在他面前站定，臉上難掩惱怒之意。
「皇兄，你是什麼意思？」趙桀這麼問道，趙止倒了一杯酒出來，朝他面前推了推，笑道：「皇弟為何來的這麼著急，先坐下來喝杯酒吧。」
「皇兄今日為何要對蘇家人下手？」趙桀顯然並不吃這一套，而是徑直問道。
「我哪有對她下手，我只是覺得皇弟重視的人自然是有特別之處，不過就是想叫齊飛請她到府上喝茶罷了。」趙止這麼說著，看著對面的趙桀握緊的拳頭，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之前趙桀將自己隱藏的太深，他橫行京城，縱情玩樂，反而讓聖上對他的疑心最小，對他也最是寵愛。
可他棋錯一著，蘇家人雖然是在年初時到的汴京，不過短短半年光景，可蘇洵和那兩兄弟在朝堂之上已經引起大臣們的討論，再加上之前蘇家人之中有人和葯聖有關，兩次救下狄青，趙禎已經有了戒心。
狄青雖然是朝廷的重臣，可歷來沒有哪個皇帝希望他的名聲被一個臣子掩蓋的。
若不是有歐陽修和韓琦在，恐怕如今的狄青不單是出任陳州這麼簡單，只怕他的性命早就沒了。
做臣子的是如此，做兄弟的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如今聖上沒有子嗣，人人都說儲君之位會從眾兄弟之中選出，越是受臣子和百姓推崇的王爺便越是危險。
這個道理不只是他懂，趙桀自然更是懂。
趙桀早便猜到趙止可能是因為皇位的事情而和他正面交鋒，可當他真的確定他是因為皇位之爭對他如此敵視之時，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傷。
「皇兄，我從來沒有想過做皇帝。」趙桀這麼說道，眼中滿是真誠。
當蘇軫和劉乾趕到的時候，他們剛好聽見趙桀對趙止說出這句話。
「趙桀！你在亂說什麼？！」趙止沒有想到趙桀會這麼直接，畢竟如今趙禎身體十分康健，若在私下有爭奪皇位之心也就罷了，卻萬萬不能拿到明面之上來說。
「哼。」趙桀冷笑了一聲，如今趙止的行為像極了『掩耳盜鈴』。人人都喜歡自我欺騙，可是到頭來該面對的還不是一樣都要面對嗎？
「我只是想來告訴你，如果你是因為皇位的事情而對我敵視，那你找錯人了。」趙桀說完又看了有些怔愣的趙止一眼，這才轉過身去。
當他看見不遠處的劉乾和蘇軫時先是一怔，隨即勾了勾嘴角，朝他們的方向走去。
「我們回去吧。」到了他們身前，趙桀如是說。
劉乾和蘇軫點了點頭，這才跟在趙桀的身後一起出了義王府。
「難道他真的對皇位竟沒有半點兒心思？」當他們走遠之後，趙止看看面前一動未動的酒，喃喃自語道。
隨即，他似是回過神來，使勁搖了搖頭。
有誰不想做那統治天下的王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