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趙禎最近有些頭疼。
不過他並非因為國事頭痛, 而是被後宮和大臣們搞得有些頭疼。
作為一國之君, 始終逃不過立儲大事。
原本他想再等些年歲再做打算, 可後宮和大臣們似乎並不這麼想。
去年年初, 他生了一場大病，由此開始，立太子之事便隔三差五有大臣向他提議。
不過他有自己的想法，作為皇帝，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親生兒子能夠繼承大統。
如今後宮之中, 他並無子嗣, 唯有等待, 或許能夠等到天選之子的出現。
可朝中的大臣們卻一個比一個著急，先是宰相文彥博在他病中就不斷提議他儘早將太子定下。今年五月，負責提建議的知諫院管事范鎮都忍不住向他上奏，提到立儲一事。
趙禎知道範鎮是忠臣，他會這麼建議，也是完全為國家為他而考慮, 可他還想再等幾年再做打算。
他知道如今他遲遲不立太子, 朝中的大臣們已經分成不同的派別，有人支持從他兄弟之中選出合適的太子人選，其中以信王和義王呼聲最盛。
信王雖年近不惑，家中妻妾成群, 可目前也並沒有什麼子嗣。不少大臣認為正因為如此, 若是信王當上太子, 或許更多的是會考慮到江山社稷。等到日後也可以將偌大的江山給到他們王室中同系的後代。
而另外一派大臣則是擁立義王為太子, 義王趙桀年及弱冠，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再加上他之前前往邊關平定叛亂有功，在不少大臣和百姓心中立了好印象，若他當上太子，也不失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可趙禎卻並不打算從他同室兄弟中去挑選皇位繼承人。
首先，趙禎覺得自己現在還算年輕，不需要那麼著急去立儲，要是能夠讓自己親生兒子繼承王位，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不能，也該選擇王室之中的賢良的子嗣繼承大統。
王室兄弟之中，他的堂兄汝南王趙允已有子嗣，年紀尚幼，是最佳人選。可趙禎始終覺得，若將宗室子嗣立為太子，畢竟他生父尚在，若是盡孝他最多也是排在第二位。
所以，他必須要等。
等到他親生兒子出生，或者同宗室的兄弟過世再將他的兒子過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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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信王府出來之後已經有段時間了，蘇軫和劉乾靜靜走在趙桀的身後，沒有誰先開口去打擾他。
忽然，趙桀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看向蘇軫，半晌終於問到：「小妹，今天你是如何遇見皇兄的？」
被他這麼一問，蘇軫才想到，今天清早她明明看見趙止和史安安走在一起。眨眼間，等她回過神來，她便被趙止的貼身侍衛給跟蹤了。
這麼想著，她把今天早上見到的情景悉數告訴了趙桀。
趙桀這才有些瞭然的點了點頭，他記得在眉山城中的時候，史安安便和他們蘇家不和。
後來他聽蘇家人說了史蘇之間的恩怨，才多少知道了一些。
「這件事情最好還是和子由、凌汐說一下，我想史安安的的心結大概是出在他們身上吧。」趙桀這麼想著，終於還是說道。
畢竟聽他們之前的意思，原本要和蘇轍成親的人是史安安。
只不過因為她自己臨時悔婚，才變成史凌汐代嫁。
按理來說，史安安怪不得別人，應該怪自己才是。
不過，看如今史安安的樣子怕是不單沒有絲毫自悔之意，反而將一切全怪在了蘇家人的身上。
「咕嚕嚕……」不知是誰的肚子叫了，蘇軫看了看手中的點心，淡淡笑了笑遞到了趙桀的面前。
「殿下若是不嫌棄，這點心便拿著吃吧。」蘇軫這麼說著，見趙桀一怔，自己便先打開了紙袋，拿了一塊點心出來放在嘴中嚼了嚼。「嗯、味道還不錯。」
趙桀被她的動作逗笑了，隨即接過了她手中的點心，笑的溫柔：「謝謝。」
多虧有她今天在身邊，他才不至於去胡思亂想。
身為皇室，他很難享受兄弟之情。他越是付出真心，受到的傷害便越大。
可父親從小便教導他，兄弟是除了父母之外最親近的羈絆，讓他珍惜兄弟之情。
他原本並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直到在眉山城，他見到蘇軾和蘇洵的時候，他才隱隱有些明白了。
「殿下，可算找到你了，宮中有人來說聖上召見你。」就在他們三人站在街道之上時，身後響起了一位僕從的聲音。
趙桀聞言點點頭，隨即看向一旁的劉乾道：「劉乾，你先送蘇姑娘回客棧。」
劉乾恭敬的一抱拳，隨即看向身旁的蘇軫道：「蘇姑娘，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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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凌汐他們醒來的時候，蘇軫已經不在房中了。
蘇洵去了相國寺找禪師討論佛法，而蘇軾和王弗則是在房中討論書籍。
蘇轍看看窗前望眼欲穿的史凌汐，終於忍不住走到她身旁將她拉到了桌前。
「子由，你說二姐沒事吧？她出去最少有快兩個時辰了，怎麼還不見回來？」原本知道蘇軫今早是去買針線的，可一個針線哪裡需要買兩個時辰？
蘇轍看看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的史凌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凌汐，你放心吧，汴京城中的治安最是嚴密，二姐應該是有事情耽誤了。」
聽了他的話，史凌汐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重新走到窗前去觀望，正巧看見劉乾和蘇軫出現在了樓下的街道上。
「子由，你快來看。」史凌汐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窗外看，還不忘招手讓蘇轍過來一起看。
蘇轍雖然有些不解，卻還是聽話的走上前來。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正看見蘇軫和劉乾一起往客棧這邊走來。
「二姐和劉侍衛在一起，是不是就說明今天早上她和義王在一起？」史凌汐這麼說著，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冀。
「等她來了，問問她便是。」蘇轍知道史凌汐是關心蘇軫，她想讓她有個好歸宿。
可他擔心，只怕趙桀並非是良緣。
趙桀為人自是無可厚非，可他畢竟身份特殊，如今又被牽扯進皇室爭鬥，二姐若是當真嫁給了他，只怕是要天天擔驚受怕。
史凌汐見蘇轍突然不說話了，有些疑惑的瞥了他一眼，當她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之時，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子由，你是不是擔心義王會被牽扯進王室爭鬥？」
蘇轍沒想到史凌汐這麼輕易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卻還是點了點頭。「凌汐，我承認義王殿下比起表哥無論是人品或是財力都超出不知道多少倍，可他畢竟是個王爺，如今聖上立儲一事炒的沸沸揚揚，義王正在漩渦的核心當中……」
他還沒有說完，房門便開了，蘇軫正站在門口。
「義王殿下從未想過參與什麼王室爭鬥。」
蘇軫說著，想起今天早上趙桀的表情，覺得很有必要替他說清楚。
別人可以誤解他，可至少他們作為他的朋友，應該對他有所了解才是。
「二姐，你回來了。」還是史凌汐反應的快，她衝到蘇軫面前拉住她的手笑道，隨即吸了吸鼻子，在她周身聞了聞，「我怎麼聞見了點心的味道？」
被她這麼一問，蘇軫這才察覺剛才她的反應有些過激了。她也不知道為何會對趙桀那麼在意，她不想讓別人誤解他，特別是她的家人，就更不行。
或許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將他放在了心上。
當她察覺之時，已經情根深種。
「我今天去南街的時候發現了一家種類繁多的點心鋪。」蘇軫神色恢復如常，她這麼說著，看見史凌汐的眼睛一亮。想起早上買的點心，有些心虛的提議：「不然我們一會兒出去買點兒回來？」
「好啊。」史凌汐想都沒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二姐。」一旁蘇轍有些歉疚的開口叫道，蘇軫知道他想說什麼，趕忙微微搖頭笑道：「子由，你要是沒事就一起來吧。」
「要不要叫上大哥和大嫂他們？」史凌汐這麼問道，蘇軫搖搖頭：「他們好不容易有可以獨處的機會，我們還是不要去打擾了。」
「嗯，那我們多買些點心回來，到時候給大哥和大嫂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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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桀進宮的時候，趙禎已經下了早朝在御書房中休息。
他走進了御書房之中，趙禎正半閉著眼睛，左手拿著一本奏章。
聽見了腳步聲響起，趙禎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他看見來人是趙桀的時候，將手中的奏章放了下來，隨即指了指已經提前準備好的椅子，讓他坐下來。
「皇兄。」趙桀先是恭敬的一拜，這才坐了下來。
「嗯。」趙禎應了一聲，見他有些拘謹的模樣，心中有些於心不忍。他這個皇弟雖然和他異父異母，年齡又相差甚遠。他看著他從小到大，對他的心性和脾氣多少還是有些清楚的。
「皇弟不必這麼拘束，今天朕宣你過來就是想和你談談心罷了。」他這麼說著，見趙桀鬆了口氣，隨即示意一旁的宮女上茶過來。
「聽說你和新來汴京城的蘇家人走的很近，之前歐陽修和韓琦也在朕面前誇獎過這蘇家父子，朕想聽聽你的意見。」年初的時候，蘇家父子進京謁見歐陽修，後來歐陽修便將蘇洵所作的文章在朝廷大臣之中傳閱，蘇洵在文章中對於軍政的見解令不少人大為震驚，由此便有了些名氣。
聽說他還有兩個兒子，都是未及弱冠之年，年齡和趙桀差不多大。想來之前趙桀去眉山城時和他們走的近，也有年齡這層的原因。
「蘇家父子確實是未來的棟樑之才，以臣弟的見解，他們若是能為朝廷所用，必然對我大宋有益而無害。」趙桀知道趙禎這麼問是在試探他，他若如實舉薦蘇家人，就很難擺脫拉攏之嫌，可他若不舉薦，便有了隱匿之心。
無論他怎麼做，都是錯的。
所以，他還是決定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