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晉陞
殿內一派肅然,白筠筠跪在地上。皇后本已經睡下,淑妃這麼一鬧,不得已又重新梳妝打扮了坐在這裡。楊婉儀本就住在長春宮,此時也坐在一旁,面上依然淡淡的。
今日皇上歇在德妃的寧禧宮,聽聞長春宮裡有事,兩人一同趕了過來。
路上得知白筠筠半夜燒紙錢,恰好被淑妃抓個正著,蕭珩心裡一陣堵。後宮從來沒讓他安心過,那個女人也從來沒讓他安心過。路上蕭珩一直皺著眉,先不管白筠筠燒紙錢給誰,只看淑妃最近上躥下跳,著實過了頭。
褚氏不過是懷了身孕,又不是生下太子,何況這孩子還沒指給誰養呢。淑妃之前雖然跋扈了些,可也不至於這般。
一個個病的不輕。
「淑妃,你先說罷,到底何事?」蕭珩一腳跨進大殿,便開了口,言語中頗多不耐煩。
淑妃好似不覺得,起身給皇上行了禮,娓娓道:「臣妾有協理六宮之權,今日接到密報,白選侍今晚在院中焚燒紙錢。本來臣妾以為白選侍是個知輕重懂禮數的,還擔心冤枉了她。不曾想過去一看,果真如此。火盆和沒燒完的紙錢都被臣妾帶了過來,白氏無從抵賴。」
宮中焚燒紙錢是重罪。蕭珩擰了眉頭,看向地上的白筠筠。只見她垂手低頭,面上看不出表情。
蕭珩心裡有些燥,「皇后認為如何?」
皇后深吸了口氣,目中有些無奈,「臣妾也是剛從淑妃口中知道此事。」轉向地上的白筠筠,「白選侍,是否如淑妃所言?」
白筠筠抬頭,面無波瀾,「回皇後娘娘的話,並無此事。」
「混賬!」淑妃猛地拍向桌案,「你在院中祭奠張選侍,焚燒的紙錢和火盆就是證據,竟然還敢抵賴?!」說罷,揮手道:「將她的兩個宮婢帶上來,本宮倒要看看賤人能翻出什麼花樣兒來。」
一口一個「賤人」,蕭珩面色更加不愉。
春杏和春雨被帶了上來。春雨一臉鎮靜,抬頭給皇上請安的時候,面上掃過一絲霞色。春杏紅腫著眼睛,實實在在的給皇上皇后磕了個響頭。
皇后唇角露出一絲微笑,「你這丫頭倒是個老實的。」
白筠筠回道:「回娘娘的話,春杏是臣妾自府中帶來的,的確憨厚老實。」
「春杏,今晚你們可曾給張選侍燒紙錢了么?」德妃長發及腰,晚上來的急,尚未梳起頭髮,「事關你家小主性命,可要好好作答,不可有一言半語的假話。」
「哼!」淑妃斜了德妃一眼,「德妃姐姐提醒的好,只是連紙錢都在臣妾這裡,由不得白氏抵賴了。依妹妹看,德妃姐姐這心可是白操了。」
德妃未語。蕭珩心中不悅,他不喜淑妃鬧事,可若是白筠筠犯了宮規,那淑妃便無錯處。
春杏又磕了個頭,「回皇上和娘娘們的話,我家小主謹小慎微,從來不曾違反宮規,更不曾給張選侍燒紙錢。」
淑妃輕蔑的一笑,「春雨,你來說。」
「回皇上和娘娘的話,白選侍…的確燒了紙錢。」說著,自袖中摸出一小沓紙錢,雙手高高捧過頭頂,「奴婢不敢說謊,這便是今晚燒的紙錢,是小主親手所畫。」
淑妃豎起左手,欣賞著自己的纖纖玉指,上面的粉色丹蔻尚未全乾,今晚還得再上一遍顏色才好。
常虹上前將紙錢取了過來,分別交給皇后和皇上。
須臾,皇后微微含笑的聲音傳來,「白選侍,你的字又有長進,可見你日日用功習字,本宮甚慰。」
淑妃欣賞丹蔻的面色一頓,抬眼看向皇上。只見皇上手持宣紙,一臉的嫌棄。
蕭珩將紙往旁邊桌案上一拍,「狗爬一般。」眼角往淑妃方向一瞅,今晚全部的不悅頓時散了出來,厲聲道:「淑妃,朕許你六宮協理之權乃是讓你輔助皇后,並非讓你濫用私權,胡作非為。」
淑妃嚇得一哆嗦。蕭珩將桌案上的宣紙丟給她,「這就是你所謂的紙錢?」
德妃離的近,看清上面的字,不由得捂嘴輕笑,「皇上說的極是。若這是紙錢,那太後娘娘可就第一個發怒了。」
淑妃不明就裡,上前將地上的紙撿起來,卻見上面儘是抄寫的《金剛經》,面上頓時火辣辣一片,聲音也不自知的變了調子。
「春雨,這到底怎麼回事?」
春雨一慌,怎麼會這樣,白選侍難道早就知道她投靠了褚采女?淑妃曾經許諾過,只要將白選侍拉下來,便親自向皇上推薦她。從奴婢到主子,不過是短短一夜。再看白選侍遭到皇上厭棄,她就動了歪心。
「奴…奴婢也不知道。今日小主和春杏商議著給張選侍燒紙錢,說張選侍死的太冤枉,於是白選侍親自畫了紙錢,說要燒給張選侍的。奴婢再三勸阻不得,不得不告訴了淑妃娘娘。奴婢不識字,興許小主燒紙錢的時候拿錯了。」
春杏大怒,「春雨,你怎麼胡說?明明是小主說寫的字不好看,對不起皇後娘娘的教誨,這才將紙都燒掉,以圖激勵自己。哪有什麼給張選侍燒紙錢?小主對咱們這麼好,你可別學那些白眼狼。」
「放肆!」淑妃纖纖玉指指著地上的春杏,「主子賤,奴才也賤,這是皇後娘娘的長春宮,有你說話的份兒?」
皇后嘆了口氣,緩緩道:「原來淑妃也知道這裡是長春宮,不是你的景和宮。」
德妃亦是笑道:「適才妹妹好大的威風,姐姐也一時糊塗了,還真以為這是景和宮裡頭。多虧皇後娘娘提醒,不然姐姐要鬧笑話了。」
德妃的話里暗藏機鋒,譏諷淑妃鬧笑話。淑妃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突然話鋒一轉,「皇上明鑒,臣妾只是想維護宮規,並無歹意。臣妾還聽說一件事,正想明日向皇上稟報。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這裡,臣妾不妨將此事說了。」
「皇上可還記得姜氏?只因當初一場誤會,姜氏在冷宮受盡苦楚。」
皇后眉頭輕蹙,「什麼誤會,淑妃說清楚。」
淑妃指向地上的白筠筠,「就是她,當初指姜氏誣賴她打人,姜氏這才被關進了冷宮。可是據臣妾所知,姜氏的一身傷痕就是被她所打,還有她的婢女春杏。褚采女在冷宮曾經想自殺了事,幸好被姜氏所救。若非姜氏,褚采女已經死了,哪裡還有今日的龍胎,說姜氏是褚氏母子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受姜氏所託,褚妹妹將她的冤情帶了出來。」
淑妃繼續道:「臣妾也曾懷疑姜氏所言是假話,可是白選侍的貼身宮婢春雨向臣妾稟報,此事千真萬確。白選侍的宮婢春杏,曾經親口告訴春雨,她二人合夥將姜氏打傷。春杏頗以此事為榮。」
春杏瞪大了眼睛,看向一旁的春雨,這大姐怎麼這般胡咧咧。幸好她家小主聰慧,識出她與褚氏勾結,這才定下今天的計策,故意引春雨入瓮。
「奴婢從來不曾說過這般話。」春杏叩頭,「我家小主賢良淑德,怎會做這等事。還請皇上和皇後娘娘明鑒。」
白筠筠挺直了身子,問道:「只聽姜氏一面之詞能說明什麼,春雨的話也並非真的。淑妃娘娘為何揪著臣妾這般不放,是因為臣妾之前救下了楊婉儀,惹了褚采女不快?還是淑妃娘娘有什麼必須除掉臣妾的理由,所以這般咄咄逼人?」
這話說的太不客氣,淑妃氣紅了臉。「白氏,你——」
「住口!姜氏乃太后厭棄之人,不許再提!」蕭珩站起身,睨了眼地上的人兒。見她底氣甚足,面色不慌。蕭珩不著痕迹的搖搖頭,心裡一千個一萬個明白,這事兒又是她搗鼓的。淑妃和那宮婢進了她的套子,她借他的手,處理奸仆。
他是白白給人當刀使的?
只是這丫頭…蕭珩又瞅她一眼,再瞅她一眼,心裡突突的跳著,說不上什麼滋味,就是心老這麼痒痒。再看看淑妃,之前雖然跋扈些,可也是個嬌軟識趣的,近日實在有些過了頭。
「這宮婢,賣主求榮,拖下去。」蕭珩冷冷吩咐。
春雨大急,忙看向淑妃,急急道:「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褚——」話未說完,已被兩個手腳麻利的小太監捂上了嘴,一人架著一隻胳膊拖出殿外。
眾人都明白,拖出殿外只有一個去處——亂葬崗。
淑妃臉色越來越難看,上前跪倒在地,嬌軟道:「皇上莫要氣壞了身子,臣妾也是被騙了。白選侍的宮婢沒想到是個這麼不靠譜的,還望皇上恕罪。」
德妃在一旁冷哼了一聲,把腦袋轉向一邊。
蕭珩把目光從白筠筠身上挪下來,道:「淑妃近來身體不適,明個兒請御醫來看看,後宮這事兒暫時不必操心了。皇后多費些心思管理後宮,德妃協助,理理這污濁的風氣。」
淑妃臉色煞白,唇微微顫著,「臣妾,謝皇上關心。」
「皇上。」皇後站起身,將一杯溫熱的蜂蜜水遞到他手中,目光掃過地上的白筠筠,面上一派溫和,「皇上,臣妾前陣子病了,白選侍侍疾十分妥帖,臣妾尚未來得及賞她。還有楊婉儀之事,多虧了白選侍捨身相救,您看——」
蕭珩唇角一抿,「皇后所言極是。既如此,那便封為才人罷。」
「恭喜才人了。」福公公哈著腰,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才人之前病了,奴才這就命人將白才人的綠頭牌重新放好。」
白筠筠心中一顫,早就知道這一日早晚要來。慌亂既然無用,不如想想更有用的。「臣妾謝皇上恩典,謝皇後娘娘眷顧。」
蕭珩面上並無波瀾,只是眸中劃過一抹喜色,唇角不自覺的微微上挑,沉聲道:「白氏筠筠,明日早些準備。」
旁邊的福公公一捂嘴,掩住笑意。淑妃肯定沒料到,這一鬧倒是把白才人送上了龍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