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是你
“別的我的辦法嗎?”
接觸到沈顏之前震驚的目光,這一回楚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問了句。
“你先看。”沈顏看著楚禦,不信他還能想出其他驚世駭俗的毀屍滅跡辦法來。
“化了他。”楚禦,語氣輕輕。
“這又是……什麽辦法?”
“有一種草名為花腐草,莖有人指粗,其內裏汁液可以灼皮蝕骨。將汁液提純後,隻需一瓶便足以將一名成年男子徹底消融。”
“……”
沈顏咽了咽唾沫,凝視著麵前安坐的楚禦,突然有些難過。
她一直覺得像楚禦這樣武功卓絕的人都是自由的瀟灑的,像後人想象中的俠客一般,青鋒劍在手,無人敢問君去留。
可是當替子和花腐草這樣的詞從在楚禦口中像白菜土豆一樣隨便出來的時候,沈顏突然發現楚禦過得也並沒有很如意。
她隻知道他武功高強,卻從沒想過他為何會練就這一身卓絕的武功。她拿他當靠山當幫手,甚是潛意識裏已經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符。
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顧,卻從未想過報答他的救命之恩,甚至她連他長什麽樣子,是什麽身份都不知道。
他的世界她從未參與,她麵對的腥風血雨卻一直是他在替她抗。
那一刹那,沈顏突然覺得自己好渣啊。
“楚禦你知道嗎,我其實一直以為你接近我是別有目的的,所以我從來都沒有徹底相信過你。在我的世界裏你從來都是在計劃之外的。我不知道你摘下麵具麵對的是什麽,但如果有什麽是我能夠幫到你的,赴湯蹈火,我絕不推諉。”沈顏鄭重其事的。
沈顏其實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但他既然跟在自己身邊這麽久,總有所圖吧。
他救過她這麽多次,便是要她的頭,她也給得。
“你的腦袋裏整都想些什麽,我如何需要你來赴湯蹈火。”楚禦聞言淺淺一笑。
“你要知道我是江湖人,或者確切點我是個劍客。我從來都不是文雅嬌弱的白麵書生,江湖舔血,死在我手下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殺的多了,見的多了,許多事情自然也就知道了。”
“可是你……”
“不想聽聽我還有什麽其他辦法嗎?”沈顏還想什麽被楚禦打了斷。
沈顏的思緒被楚禦拉回來,下意識問了句,“你還有辦法?”
“當然。”楚禦頷首,“你所的無非就是將屍體的臉處理掉。最基本的可以把臉劃花,文藝些可以用藥把臉腐蝕掉,野蠻一些就把頭砍掉喂狗,或者把臉皮扒下來也不為不可……”
楚禦開啟連答模式,沈顏聽著眼睛突然一瞪,“停!你剛剛什麽?”
“我把臉皮扒下來也不為不可,大不了不做麵具……”
“不是這個,前麵那個。”
“把臉腐蝕掉。”
“對,就是這個。”沈顏一拍桌子,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看著楚禦,“你的那個花腐草很罕見嗎?”
“不罕見。城外的孟娥山上就有,隻是花腐草的莖液並不容易收集。”
“如果不提純呢?”
“不提純的汁液達不到化屍的效果。”
“不化屍,如果直接用搗爛的花腐草敷在臉上後果會如何?”
“輕則容貌毀盡,重則貌毀人亡。”
那就對了。
沈顏雙目晶亮,眼前回映著白日裏看過的屍體。白的時候她清晰的看到男屍腐爛的皮肉裏隱約有綠色團簇狀物,當時她還納悶,屍體已經腐敗成這個樣子了怎麽還會長毛。
而且她在查勘屍體的時候還發現死者露出的顴骨額骨骨麵粗糙不平,現在想來死者死後臉部應該是被強腐蝕物處理過,所以才會留下那般痕跡。如此才能解釋為何屍體麵部會腐化的那般嚴重,也就能解釋屍體為何會從外向裏腐化了。
“花腐草的莖汁很烈吧。”沈顏轉而問道。
“是。”楚禦應,“莖裂汁液濺,沾染之地寸草不生。”
果然,如此一來就全都得通了,沈顏了然頷首。
她今去看屍首的時候便覺得怪怪的,似乎哪裏不太對,不過當時一時懵住到底也沒想起來哪裏不對,就在剛剛沈顏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屍體不對。
男屍被拋屍十日,又在冰室擱置了十五,肌肉已經嚴重腐化,按理來皮肉裏外應該布滿白蛆才對。可她今見到的屍體雖然體肉已腐化成泥,卻隻有三兩條蛆蟲在肉泥裏爬上爬下。
這是不正常的。
沈顏猜想那所謂的花腐草莖葉裏應是具有強酸性物質的,屍體經強酸處理後,肌骨都帶了強酸性,不利蠅卵存活,但空氣中的微生物卻可以從內向外瓦解屍體,最後屍體整個已經化為了一灘爛泥,能被蚊蠅卵利用的組織少之又少,自然也生不出幾條蛆來。所以即便人已經死了二十餘了,卻也隻有可憐的幾條的蛆蟲。
“你真是我的智多星!”沈顏想通了自己想了一也沒想通的問題,一臉興奮的抬起頭,一抬頭才發現身邊空空蕩蕩的,哪裏還有楚禦的身影。
沈顏一怔,下意識低頭,發現杯子也隻還剩自己手邊這個還嫋嫋冒著白氣,其餘三隻安安生生的扣在桌子上,似從未動過一般。
沈顏怔怔然抬手揉了揉眼,怎麽回事,自己剛剛是出現幻覺了嗎?楚禦沒來過?
就在沈顏懷疑人生的時候,門口處一道黑色身影飄然而立。沈顏眼角餘光瞥見那一抹黑,眉頭一勒,剛要開口斥責楚禦無聊,一抬頭卻發現來人是黑巾蒙麵的。
不是楚禦。
“深夜獨酌,殿下好雅興。”白呈視線落在沈顏手中杯上,涼薄的聲音冷測沁寒。
“這不正等著將軍你的救命藥呢嘛。”沈顏見來人是白呈,心裏咯噔一下,這才意識到今是初五,正是白呈該給她送解藥的日子。
“是嗎?”白呈端詳著沈顏,語調微揚,“我看殿下悠閑的很。”
“將軍別開玩笑了,我得是多悠閑,大半夜的不睡覺坐這喝水玩兒。”沈顏將手中杯往身前一推,伸出手來,“馬上子時了,快別鬧,解藥拿來,吃完好睡覺。”
白呈看著沈顏伸在眼前的手,沒有拿藥的意思,而是微微彎下腰身強迫沈顏與其對視。
“殿下已經兩個周期沒吃藥了,不還活的好好的麽。”白呈聲音低沉,沒有溫度。
沈顏聞言心中一凜。
可不,那時候姑奶奶扛著你在水裏吐泡泡呢。
心中想著,沈顏眨著卡姿蘭大眼睛看著白呈,“有這麽回……”
事字還沒出口,“傻白甜”沈顏隻覺得眼前一花,喉嚨一緊,整個人已經被大手提了起來。
“你根本就沒中毒!”白呈掐著她的脖子,眉目厲冉。
放屁,一次一顆解藥,要是真中毒了,萬一哪他睡過頭了自己就嗝屁了!
“我……我……”
沈顏張嘴想要辯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不出來。
“啊……”
“沈顏,你騙我騙的好慘。”白呈手上力道不減,沈顏隻覺得呼吸越發困難,脖子被大手掐著提起,雙腳也漸漸離霖。
靠!
動手之前能不能給個解釋機會,死囚行刑前還給頓飽飯呢……
沈顏的眼睛已經花了,千鈞一發之際,沈顏失去了全部理智,隻剩求生本能,五指張開,細絲纏於指尖,對著白呈細嫩的頸割去。
沈顏拳腳本就不強,又因為缺氧失了力氣,這一抬手的動作看在白呈眼裏如同樹懶話一般,慢的喜人。
白呈手肘一橫,架開沈顏手臂,鳳眸乍眯,視線全被沈顏手中的細絲吸引了去。
胡狄絲!
她手上拿的是胡狄絲!
“你怎麽會有胡狄絲!”
白呈一把奪過沈顏手中絲線,掐著她脖子的手也謔的鬆開。
“咳~咳咳~”
當初就不該多事兒救他,不求他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他特麽的竟然還恩將仇報!
白眼狼!
沈顏悔不當初,癱坐在地上,好一通咳嗽,咳的臉紅脖子粗,才終於勻了氣。
能自由呼吸的感覺真好啊!
“你到底是什麽人!”
白呈奪過絲線,將絲線繞在指尖,確認這確實是傳中可斷刀斬劍的胡狄絲,回過頭來冷眼看著沈顏。
我是你大爺!
沈顏鬱悶的想罵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沈顏!”沈顏答得鏗鏘有力。
“你哪來的胡狄絲?”
搶了人家東西還問人家哪來的,這是什麽無恥強盜!沈顏白了他一眼。那什麽絲是楚禦給她防身用的,楚禦她出入皇宮帶刀劍多有不便,所以將這絲線給了她。
也奇特,那絲線也不知是什麽材質的,軟時如線,可纏指繞腕不留痕,然而一旦繃緊卻可利若寶鋒,削鐵如泥,斬刀斷劍。沈顏知道這是個寶貝,所以方才絕望之際才將它拿了出來。
她知道以自己三腳貓的功夫根本傷不到白呈,不過是抱著一絲他看到寶貝或許會好奇的想問問自己是從哪搞來的,如此自己好歹還能留個嘴遁的機會。
果然,白呈一看到這絲線像貓見了老鼠似的,眼睛登時就亮了。同樣是人,人家楚禦將寶貝給他眼睛都沒眨一下,相比之下,人品高低立見啊。
“胡狄絲怎麽會在你手裏?”白呈一臉沉鬱的看著沈顏,又問了遍。
“江湖險惡,誰還沒個保命的家夥了。”沈顏眼珠一滾,含糊的答。
白呈眸色一轉,頓為厲冉,沈顏大驚,以腿代腳,蹭蹭蹭往門口兒移了半截兒。
“我警告你啊,你最好老實點,剛才我是沒防備才讓你得了手,不然我一嗓子喊起來,心你吃不了兜著走!”沈顏一臉警惕的看著白呈,有些後悔自己把那兩個負責保護自己的監聽保鏢安排到最裏頭的偏房去了,這山高皇帝遠的,遠水救不了近主子。
白呈看著她,漠然冷笑一聲,“你對速度一無所知。”
這丫來真的,沈顏的一顆心提在嗓子眼敲鑼打鼓。沈顏沒真正見識過白呈出手,但她見過楚禦動手啊。白呈既然可以和楚禦一樣在宮裏來去自如,他的本事也絕對不俗。
若真動起手來,自己喊的還真未必有死的快。沈顏盯著白呈,眼角餘光瞥著大開的房門,心中暗暗謀算自己奪門而出成功逃生的概率有多大。
轉瞬之間沈顏已經完成了風險評估。地方勢力太過強大,貿然往外跑風險太大,不易保本,眼下穩定風險更重要,不如談心,這事兒她比較擅長。
“我知道你快,就不用證明了,我認輸。”沈顏舉雙手投降,“你吧,你想讓我做什麽,隻要我能辦到的,我絕對照辦,你就高抬貴手留我條命就校”
“你把她怎麽了?”白呈聞言冷問。
“啊?”沈顏懵了,她?他?它?哪個它?什麽它?
白呈見沈顏一臉茫然模樣,鳳眸驟緊,有殺氣暴漲。
“死了。”
就在沈顏覺得白呈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將她撕碎的時候,一道男聲幽幽響起,那聲音低沉冷冰,聽在沈顏耳裏卻格外好聽。
沈顏大喜,看到白呈那一刹那她就知道楚禦應是發現有人來了所以才走了。方才白呈差點掐死自己他都沒現身沈顏的心涼了半截,還以為楚禦已經走了,這時候聽到熟悉的聲音,山回路轉,沈顏感動的稀裏嘩啦。
白呈聞聲抬頭,玄色衣帶入眼,再往上,男人臉上半截麵具反映著燭火幽光。
“果然是你。”白呈看到楚禦目光一緊。
“是我。”楚禦幽幽的答。
白呈抓著胡狄絲的手無意識握緊,緊張追問,“你把她怎麽了?”
楚禦沒有急著回答,一個縱身從梁上跳下,穩穩落在沈顏身邊,然後楚禦俯身將沈顏拉起來。
“去睡覺。”楚禦旁若無饒。
“啊?”沈顏石化,回頭看了看那邊木樁子似的白呈。睡覺?嗯?楚禦怎麽不先問問她敢不敢動。
“故事很長,想聽的話跟我走。”
楚禦完轉身走到門前,側首了句,完一個縱身消失在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