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夜送她回家
見丁一突然變得心事重重,江帆溫柔地說道:「小同志怎麼了?生氣了?」
見他們打趣自己,丁一回過頭,說道:「我聽不懂你們的話。」丁一突然感到心裡很亂,不想跟他們出去吃飯了,但是又沒有理由回去,她不知道是不是剛才他們說起的那個女記者的原因還是被眾多人共享了的剃鬚刀的原因,頭就有些疼。
過了一會,小許就將車停在了一家飯店前面,江帆說道:「怎麼停這裡了?」
小許說:「林秘書提前安排好了。」
江帆想了想扭頭問丁一:「想吃海鮮嗎?」
丁一確定是在問自己后才說道:「嗯,比較嚮往。」
「那好,為了將來誘出一件法式襯衫,小許,咱們出城,走遠點,去和甸,那裡新開了一條海鮮小吃街。」
彭長宜說道:「和甸既不靠海也不靠江,居然有海鮮小吃街?」
「對了,這正是人家的聰明之處。和甸有一隻運送海鮮的專業物流公司,漁民早上打上來的海鮮,只用五六個小時就能到達和甸,所以這裡每天的海鮮都是新鮮的。」
「哦?」
「由此我就想周林的蔬菜計劃,原本是個好項目,怎麼就在亢州推行不下去呢?」
彭長宜擔心江帆鑽進這個死胡同,就說道:「本地實際情況不同吧,您還是別琢磨它了。」
「嗯,放心,我近期不會在這方面用心思的。」
彭長宜沒再說話,他感覺江帆越來越有自己的思想了。
當他們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后,來到了一個名叫北海漁村飯店前停下。
儘管叫小吃,但是飯店的規模可不小,一層大廳,其餘兩層全是雅間。這是一個頗具漁村風格的飯店,蓑衣、斗笠、貝殼、海螺等具有鮮明海洋特徵的物件被精心的裝璜在大廳兩側。正對著門口大木船的餐台上,擺滿了時令小菜,北邊是一牆的水箱,裡面放養著各種海洋生物,各種海魚、海螺、海貝等多達幾十種。
江帆說:「你們去選吧,我上樓了。」他剛轉身,迎面飄來一個紅色的氣球,落在他的腳下,他剛要彎腰,就聽到一聲嫩聲嫩氣的聲音:「叔——叔,抓住。」
江帆一看,對面跑過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穿著粉色的小塔裙,呲著兩排潔白細碎的小乳牙,搗鼓著兩隻小腳朝他跑來,搖搖晃晃的還跑不穩。
「妞妞——」江帆一陣眩暈……
他下意識的捧起氣球,張開雙臂,就要去抱那個小女孩。
「我叫若若,嘻嘻。」小女孩口齒非常清楚,呲著小嘴,笑嘻嘻的看著他。
哦,天哪!江帆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一隻手扶住頭,身體不由的晃了一下。彭長宜一看趕緊過來,扶住了他,說道:「您怎麼了?」
這時,一個女人跑了過來,叫道:「若若,不許亂跑。」說著抱起小女孩就往回走。
「叔叔,氣球。」小女孩張著兩隻可愛的小手說道。
江帆這才意識到手裡還拿著那隻紅色的氣球,他往前走了兩步,把氣球放在小女孩的手裡。
女人一看說道:「謝謝。」小女孩也呲著小牙說道:「謝謝。」
江帆愣愣的看著那母女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眼圈就紅了,他哽咽著說:「長宜,想女兒了……」
彭長宜聽出他嗓音的異樣,就說道:「咱們進去吧。」
他們跟著服務員來到一個六人的雅間,看得出,江帆來時的高興勁一點都沒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就跟虛脫了一樣,眼睛紅潤了。
這種痛苦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也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安慰。江帆雙手捧住了臉,半天都沒有抬頭。彭長宜默默的坐在他旁邊,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江帆才抬起頭,兩隻大手並用,擦了擦眼睛,彭長宜趕緊遞過紙巾,說道:「節哀吧。」
江帆眨巴著紅潤的眼睛說道:「比割心還疼,那麼一個小人,太可憐了……」他說不下去了,雙手又捧住了臉,肩膀顫抖起來。
彭長宜走了過去,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我也是父親,我理解。」他的眼睛也有些酸痛。
這時,門被服務員推開,丁一和小許正要進門,彭長宜趕緊沖他們揮揮手,意思不讓他們進來,丁一有些不理解,詫異的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可能是江帆意識到了什麼,雙手趕緊從臉上移開,順勢擦著眼睛說道:「你們都點好了嗎?」
丁一站在門口,點點頭說道:「點……好了……」
「這裡的海鮮面不錯,點了嗎?」江帆故意輕鬆地說道。
丁一看了看彭長宜,又看了看江帆:「嗯」了一聲,說道:「小許點了。」
「進來吧?站門口乾嘛?」說著,他站起身,往出走,去了洗手間,小許跟在他後面。
丁一看看彭長宜,說道:「怎麼了?」
彭長宜揉揉眼睛,說道:「想女兒了。」
「剛才那個小女孩?」
「嗯。我這心也酸酸的。」彭長宜的眼圈也濕潤了。
今晚這頓飯定然寡淡無味,江帆幾乎沒怎麼吃,儘管他極力談笑著,但是別人都不敢大聲說笑了。
江帆說道:「這麼好的美味,你們被我弄的沒有興緻了,多吃多吃。」
彭長宜說道:「我跟您彙報個事吧。」
江帆點點頭,就機放下筷子,看著他。
轉移眼下悲痛的最好辦法就是彙報工作,他就將拆遷遇到的老巴一家的情況跟江帆簡要彙報了一下,然後說道:「我們想強拆。」
江帆想了想說道:「強拆也不是不可以,再做做工作吧,把道理講明,盡量讓他們自己拆。」
「嘴皮子早就磨破好幾層了,各種辦法都用了,不頂事。」彭長宜說道。
「進展最快的戶到什麼程度了?」
「最快的都封頂了,下一步就要裝修,大部分都是單位的,私人的不多。」
「獎勵進展最快的戶,這部分錢就由最後一名出。具體原則你們掌握。可以這樣造勢。」
「估計不管用。」
古街這次改造區政府是往裡搭錢的,個人房產每戶都有補貼,而且房主享有優先改造權,沒有能力改造的可以上交區里,有區里一次性買斷,也可以自己轉賣他人。最終原則是必須要改造。屬於集體門面由單位負責改造。
改造好后的古街比原來更寬,而且兩排的電線將走地下電纜,臨街的建築必須是兩層以上,這樣會加大空間的使用價值,臨街門店的租金也會水漲船高。這項改造工作其實早在幾年前就有人大代表提出過議案,市民們也曾多次向上反映這個問題。但是,任何一件事,無論未來多麼美好,開始都是有一定難度的,總會有人不認識不接受。
在北城的這次古街改造當中,最先拆的是涉及到的幾個街道幹部和單位所屬的房屋,這項工作開始進展非常順利,老巴家的哥幾個也沒有提出什麼異議,可就是到了最後限定的拆遷日期中,他們突然就提出了許多額外的要求,拖著不拆,就使得那些拆了的戶也在等待觀望,誰不希望政府能夠從政府的口袋裡多摳出一些補償金額。
「必要的時候可以考慮強拆,不能因為他一家影響了整個計劃。」江帆似乎下了決心。
他們在討論街道延伸改造問題,丁一就慢慢的吃著她「嚮往」的皮皮蝦還有幾種海螺等。她見兩位領導一直在說話,就把皮皮蝦給他們剝好,放入他們的盤中,說來也怪,丁一放一個他倆就吃一個,丁一不放他們也不吃。丁一看著自己食指和拇指的指肚被皮皮蝦扎出許多細小的傷口,心想,不管他們了,自己吃。等吃了兩三個之後,他發現他們倆個都不說話了,眼睛都盯著自己手裡的蝦,她突然明白了,他們不是不喜歡吃,是嫌剝蝦太麻煩。
丁一舉著手裡剝好的蝦,看看彭長宜,又看看江帆,然後快速的放入了自己的嘴裡,有滋有味的嚼著。旁邊的小許見了忍住沒笑。
兩人不再討論強拆的問題了,江帆拿起一個蝦,說道:「長宜,自己動手吧,不然都進了丁一嘴裡了。」
彭長宜感到江帆似乎不那麼悲痛了,就說道:「是啊,您看那一盤韭黃炒蟶子,也快沒了,還有那香辣海螺,我還一個都沒吃呢,半盤子下去了。」
小許再有忍不住了,撲哧笑了出來,江帆說道:「女人是比較愛吃海鮮的,男人一般嫌麻煩,女人吃海鮮的過程就像談戀愛,注重的是細節。」
「呵呵,我喜歡吃的主要原因是好吃,其次是減肥,海鮮幾乎沒有脂肪,營養價值豐富,另外咀嚼的次數多,就有了飽腹感覺,吃進去的東西就少了,這就是海邊的姑娘沒有胖的原因。」丁一邊吃邊說。
這時,服務員端上來了四隻清蒸螃蟹,這是按每人一隻要的。他們都夾走了,只有丁一的那隻還在盤裡。江帆就把剩下的那隻螃蟹給丁一放在碟中。彭長宜說道:「您別操心,她不著急吃螃蟹。」
丁一聽了撲哧樂出聲。
江帆說:「你怎麼知道?」
「您想,這螃蟹是按人頭份要的,每人一隻,但是其它的東西就不是按人頭份要的了,誰多吃誰佔便宜,吃完官中的再吃自己的。」
「哈哈」江帆大笑道:「我看出來了,小丁的確喜歡吃海鮮,這樣,我的這份歸你。」說著就將自己的那隻螃蟹給了丁一,丁一正在用牙籤剔著海螺肉,剛放進嘴裡,見狀趕忙雙手攔住自己面前的小蝶,嘴裡還叼著那塊嫩白的螺肉。
「那好,我先給你佔下。」
咽下螺肉,丁一說道:「我只吃我自己的,不多吃多佔。」
彭長宜說道:「趁著她還沒吃,咱們趕緊把螃蟹吃掉,我看出來了,整個一大肚女,就她吃的多。」彭長宜指著丁一面前的一堆花蛤殼海螺殼說道。
江帆說:「一盤子花蛤也沒有一口肉多。」
丁一不言語,仍然十分有耐心的吃著,她看了看盤裡最後一隻皮皮蝦,正在思量著是不是吃掉,江帆就給她夾到面前,說道:「別研究了,是你的了。」
丁一衝他笑笑,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不是研究,是正在等著打飽嗝。」說完,果真打了個飽嗝。
彭長宜說:「江市長,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她不但沒吃自己的那隻螃蟹,這盤海虹她也沒吃。」
「我不吃海虹,去年到哥哥部隊,吃了海虹,輸了三天液。」
江帆一聽說道:「那是你沒喝酒。來,吃海鮮一定要喝白酒的,趕緊喝一口。」
丁一果真喝了一小口,說道:「海鮮的味沒了,都是酒了。」說著,下意識的用舌尖抿著嘴唇。她這個動作使得無論是彭長宜還是江帆,都調開了目光不去看她。
丁一又打了一個飽嗝,看了看滿桌子的盤子里的東西所剩無幾,這才把目光盯在自己的那隻螃蟹上。彭長宜笑了,說道:「怎麼樣,官中的吃完了,才吃自己的。」
這時,服務員端上四碗海鮮面,丁一趕忙說:「我不吃海鮮面了,飽了。」
江帆說:「這樣,你的海鮮面我吃,我的這隻螃蟹你吃。」
丁一想了想點點頭。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真成大肚女了,將來誰敢娶你啊,養不起啊!大螃蟹都兩隻兩隻的吃。」
江帆趕緊說道:「丁一,別怕,我先排隊,一旦有那麼一天,你就說話。」
丁一笑了,她只顧低頭吃螃蟹,不說話。
彭長宜的心就像被人捶了一下,他趕緊說道:「估計嫁人和吃螃蟹這兩個問題讓她選擇的話,她會先考慮後者。」
丁一再也憋不住了,哈哈笑出聲,說道:「還讓不讓人吃了。」
小許已經吃好出去了,估計是結賬去了。彭長宜看了看江帆說道:「我還得跟您說個事。」
江帆吃了一口面,說道:「你說。」
「小洋樓可能和張市長有關。」
江帆皺了一下眉,慢慢的咀嚼著,半天才說:「你確定?」
「目前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最起碼有聯繫。」
江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知道彭長宜的性格,沒影兒的事他不會說出口的,說出口的話基本都有事實根據。他按耐住內心的驚喜,說道:「有突破口嗎?」
「正在努力。」彭長宜說道。
「嗯,你多留意。」
他們吃完走了出來,來到洗手間洗手,彭長宜把香皂遞給丁一,丁一不要,彭長宜說:「你不用香皂去不掉手上的腥味。」
丁一搖搖頭,把幾根纖細的手指放到鼻子底下聞著,說道:「不腥,好聞。」
彭長宜看到她這個動作,又急忙調開了目光,說道:「看來你是真喜歡吃啊。」
「嗯,非常。」丁一說。
等他們洗完手出來后,彭長宜看見江帆站在剛才小女孩的那個位置上四處扭頭看著。彭長宜說道:「您去洗洗手吧。」
江帆點點頭,進了洗手間,丁一問:「頭吃飯的時候市長怎麼了?」
彭長宜說道:「想女兒了。」
「哦,對了,上次咱們吃飯的時候,市長說女兒一次意外,是不是……」
彭長宜盯著她說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市長從來都沒跟說過?」
「沒有,就是那次說了半句話。」
江帆是喜歡丁一的,彭長宜早就看出來了,然而這麼長時間了,江帆居然沒跟丁一說起過家裡的事,要知道這種事是最能贏得女孩子同情心的,江帆居然沒跟他說過,看來江帆的確是正人君子。想到這裡他小聲說道:「有機會我告訴你。」
上車后,小許遞給他們每人一包口香糖,這是飯店贈給每個食客用於清潔口腔的。
快到市委市政府大樓的時候,小許說:「您今天值班,還回去嗎?」
江帆說:「不回去了,長宜下來呆會吧,時間還早。」
「行。」彭長宜痛快的答應著,就一同來到了江帆辦公室。
林岩早就等在值班室,看見有車進來了,他就跟曹南出來,確認是市長回來后,曹南小聲跟林岩說道:「那我回去了。」
林岩點點頭,他打開了市長房門,就去沏茶。江帆說道:「沏那個薑茶吧,我們吃了海鮮。」說著走進裡屋。
「薑茶?」林岩心想您上次的薑茶不是給小丁了嗎?怎麼還有薑茶。
「上次別人給市長的茶,說是暖胃的,市長喝不慣,說女孩子喝這茶好,就給了丁一。」
江帆從裡面出來,說道:「我忘了,是給丁一了。隨便沏吧。」
等林岩走了后,彭長宜說道:「您是不是該考慮個人問題了?」
江帆坐在沙發上,端起彭長宜倒的茶水,說道:「還不是時候。」
彭長宜不能再說什麼了,即便和江帆的關係再好,他畢竟是他的上級,他不能窺視上級的內心,君臣之禮還是要講究的,這一點是他向王家棟學來的。
江帆何止不想重新開始,他做夢都想,自從當上這個代市長后,他的思想深處明顯有了更多的顧慮,甚至每月雷打不動的回家談判都減少了次數。
路上彭長宜說得話他江帆也感覺到了,的確有許多女人對他產生好感,他也遇到過這樣的誘惑,只是袁小姶給他的教訓太慘痛了,他不會隨便找個女人解決生理問題的,那個姚靜都被自己放在床上了,他還不是照樣克制住了自己?他要的是一個能夠跟他同享未來的女子,而不是一個性機器。
如果對女人真的還有夢想,他只希望這個夢想的女主角是丁一,原本以為內心枯萎了江帆,不會再對女人產生夢想,自從看到丁一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沒有死,甚至她對自己莞爾一笑,他都認為那是最好的慰藉。
但是,眼下無論從哪方面講,他都不會向丁一表達什麼的,因為自己不具備追求的權力和條件。他在內心裡也希望丁一能夠給他時間。高鐵燕給丁一介紹王圓,江帆沒有感到絲毫的壓力,因為憑他對丁一的了解,認為這幾乎沒有可能,但是有些關係可能丁一會不好擺布。
「丁一吶?」江帆突然問道。
彭長宜裝作沒事人地說道:「她回宿舍了。」
其實,眼下彭長宜也在把他跟丁一想到了一塊,當江帆下意識的說出丁一的名字時,彭長宜的心的的確確被刺了一下,可能丁一是他永遠都不可能觸摸的一個美麗的神話,有的時候面對所愛卻不能擁有,是件極其痛苦的事。
喝了兩杯茶水,彭長宜說道:「我也該回去了,您也忙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儘管江帆還想留他繼續聊天,畢竟時間不早了,就說道:「回去吧,不然弟妹到家又該數落你了。」
彭長宜說道:「呵呵,早就習慣了。」
當他走出來時,似乎聽見丁一在辦公室里打電話,他想了想,沒有和她打招呼就走了。
江帆送彭長宜到門口,他伸了個懶腰,往值班室里看了看,林岩和副主任龔衛先正在下棋,等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就見丁一推門進來了,神色緊張悲痛,兩隻眼睛紅腫,似乎還有眼淚在裡頭。
他奇怪的問道:「小丁,你怎麼了?」
「市長,我要請假回家,爸爸出了點意外。」
「哦?怎麼回事?」
「說是被車碰了,正在醫院呢。」
江帆沒敢繼續問下去,車禍,可惡的車禍!這兩個字他什麼時候聽到什麼時候就心悸。說道:「好,你跟高市長說一下,再跟曹主任說下。」
「嗯。」丁一回了辦公室,看了看錶,可能這會高鐵燕應該沒有睡,就給高鐵燕打了電話,跟她說明了情況,高鐵燕囑咐她不要著急,只要人住進了醫院就會有救。」
掛了電話,丁一的眼淚成串成串的流了下來。
丁一已經好長時間不回家了,自從跟了高鐵燕以後,還沒有回去過一次,高鐵燕是個閑不住的人,恨不得星期天都得找點事干,丁一幾乎沒有了自己的業餘時間,今天彭長宜跟她借禮物,她突然就想家了,給家人買的禮物還沒有送回去。她就想丁老師了,很長時間不跟他逗嘴了,而且一旦想起就放不下了,她頭走的時候給家裡打了電話,沒人接,心想可能他們去散步去了,丁一就想無論如何這個周日該回家了,尤其是給杜蕾買的裙子,再不回去的話估計今年夏天就過去了。
就在彭長宜進了江帆辦公室后,她就給家裡打了的電話,還是沒人接,於是她又給哥哥打了電話,被告知陸原今天請假回家了,說是家裡有人住院了。丁一一聽,立馬心就提了起來,她首先想到的是爸爸,因為爸爸一直有胃病。於是,她就給杜蕾打了電話,杜蕾的家人說她剛剛進門,正在換鞋。杜蕾接過電話劈頭就說道:「我的大小姐,你怎麼還不回來?」
丁一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更加確信家裡有事,就說道:「我哥回去了嗎?」
「你哥下午回來的,你什麼時候回來。」
丁一的心揪了起來,說道:「是不是我爸爸住院了?」
杜蕾說道:「你不知道?」
「杜蕾,快點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哦,叔叔發生了一點意外……」杜蕾欲言又止,家人都沒告訴丁一,自己告訴她合適嗎?
丁一的心一下子收緊了,她聲音顫抖地說道:「杜蕾,你必須告訴我,否則我這輩子都不理你!」
杜蕾說道:「我還以為喬姨告訴你了呢?可能他們怕你擔心,沒打算現在告訴你吧。」
丁一越聽越急,說道:「杜蕾,快告訴我。」她幾乎要哭了。
「是這樣,丁叔叔帶著學生們去寫生,半路就出了車禍,大腿……骨折,不過很快就送到了醫院,目前沒有生命危險,明天做手術,一一,再聽嗎?」
「謝謝你……杜蕾……」丁一哽咽著說。
丁一六神無主,她有些怨喬姨,爸爸出事為什麼不告訴她?還有陸原哥哥,怎麼也沒給他打個電話?難怪頭吃飯走的時候給家裡打電話沒人接,難怪剛才有些心煩意亂,原來是爸爸……
丁一回到宿舍,正好看見雯雯剛從外面回來,雯雯說道:「你們又在加班?」
丁一搖搖頭,就進了宿舍。雯雯有些奇怪,就跟了進來,看見丁一紅腫的眼睛問道:「怎麼了?」
丁一的眼淚又出來了,丁一便告訴了她爸爸的事。
雯雯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安慰道:「放心,叔叔不會有事的,只要到了醫院就會沒事的。」這時,雯雯的呼機想了,丁一知道雯雯最近在談戀愛,就說道:「你快忙去吧,我趕緊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做早班車回去。」
雯雯又安慰了她幾句,就走了出去。雯雯剛走,就聽見有人敲門,丁一開開門后見是林岩,林岩進來說道:「收拾一下,市長送你去。」
丁一沒聽明白怎麼回事,一時沒反應過來。林岩又說道:「江市長連夜送你回家,讓我來叫你。」
這下丁一聽明白了,說道:「那怎麼行,要送也不能讓市長送啊。」
「這麼晚了,你知道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叫小許回來的,我先下去了。」林岩說著就走了出去。
丁一猶豫了一下,拿出自己換洗的衣服塞進旅行箱,又將給家裡人帶的禮物塞裝進了一個大袋子里塞進了旅行箱里,這才出了門。她沒敢拉著箱子走,怕聲音驚擾了別人,直接下到一樓,看見林岩正在樓梯口等她,林岩接過旅行箱,直接就往出走。
丁一跟著他來到外面,江帆的車已經打著了火,林岩拉開副駕駛座,等丁一坐進去之後就關好了車門,汽車就駛出了大院。
原來,丁一上樓后,江帆就把林岩叫進辦公室,跟林岩說想送丁一回家,讓他盯著值班,林岩想了想說道:「讓小許去吧,黑燈瞎火的,而且那個車車況不太好。」
江帆說道:「燒機油問題不大,去閬諸的路都是高速,再有我光棍一人,不像你們拖家帶口的,明天上班的時候差不多就能回來了。」
看到江帆執意要親自送丁一,林岩就不好說什麼了,只得說:「您可千萬別著急趕路,明天沒有要緊的事,休息夠了再回。」
江帆說道:「萬一我明天回來晚了,書記找我你就看著圓吧。」
林岩點點頭說:「放心,我會應付的。」
丁一緊張的看著江帆,彷彿是做夢,要知道這是一市之長啊!他每天有多忙自己是看得見的,晚上還不能休息,還要開車送自己回家。她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麼,但說什麼似乎也是多餘,因為她是那樣的著急回家,那樣的歸心似箭。出了城區,駛上了省道,路上的車輛不多,四周都是黑乎乎的。藉助車內儀錶盤反射出的亮光,她看到江帆緊鎖著眉頭,盯著前方,聚精會神開著車,一句話也不說,除去方向盤外,似乎忘掉了周圍的一切。
老半天她才說道:「市長,其實沒必要……如果……其實……小許也可以……」
對於他的語無倫次江帆笑了一下,說道:「拜託你能不能說得連貫一些,完整一些,你的話缺項太多,我可沒有精力給你補充完整。」
丁一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我激動的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太麻煩您了,佔用了您的休息時間。」
「不麻煩。」
「我的意思是小許可以開車的。」
「哦,他們都有家有業的,我沒有理由把他們捆在我的身上。反正是晚上的功夫,來回也就是5個多小時,我回去與其失眠,還不如做一點對人民有益的事。」
他有意誇大自己的閑,為的就是減輕她的內疚。其實她知道,市長這段時間太忙了,全年工作已經進入到了第三季度,可是各項工作卻沒有過半,又趕上今年破天荒的在中間大範圍的調整了一次幹部,都有一個交接適應的過程,工作也受到了一些影響。
沒給副市長高鐵燕當秘書之前,她體會不到一個市長有多忙,自從跟林岩一個辦公室后,她才知道市長太忙了,忙的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好在江帆年輕,如果是樊文良那樣的年紀估計都吃不消。不用說別的,就是最近到各個單位調研日程就排的滿滿的。從高鐵燕的話語中,丁一知道,江帆能否去掉頭上這個代字,關健還要看他的政績,也就是亢州市長還指不定是誰哪?所以他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能在百忙中親自送自己回家,丁一的確被感動了。
「市長,謝謝啦!」她真誠地說道。
江帆笑了:「我應該感謝你。」
「謝我?」
江帆不好意思的挺了一下身子,說道:「對,謝你。」
丁一迷惑了:「謝我什麼呢?」
「謝你讓我送你啊!」江帆說道。
丁一笑了,說道:「您真幽默。」
「是事實。這黑燈瞎火的你這麼放心的讓我送你回家,說明你對我信任,為了這份信任,我少睡幾個鐘頭的覺不算什麼。」江帆說道。
丁一笑了,心想,到是市長有水平,本來是該謝市長的事,一句話就成了謝自己了。
「說話呀?」江帆見她不言聲就說道。
「呵呵,您這麼說我就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丁一說道。
「那就什麼都別說了,你系好安全帶,眯瞪一會,到了我叫你。」
丁一哪敢眯瞪啊,深夜開車是極易產生疲勞和瞌睡的,再說,市長開車她睡覺,也不合禮數啊!
江帆看了她一眼,說道:「不睡?」
「嗯,不困。」
「那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我沒有故事,上學、上學,然後畢業就到亢州來了,這就是我故事的全部。」
江帆說:「上學也會有許多故事發生啊,學生時代是產生故事的時代。」
丁一笑了,說道:「我的情況跟別人有些區別,我們學校就和我家幾乎是一牆之隔,以前我家在西城,學校在東城,騎自行車不到半小時就到了,那時都沒有住宿,後來搬到家屬樓后,就更沒必要住宿了,呵呵,錯過了許多別人的故事和自己的故事。」
難怪丁一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純凈,原來她的確是一塵不染,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相信。」是的,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他很喜歡丁一,眼下用「愛」這個字眼也不過分。只要丁一出現在他的視野內,身心就會輕盈起來,就會愉悅舒暢。
其實,小許跟林岩是同他一起值班的,就因為小許的妻子剛剛外出回來,江帆便讓他跟別人倒班了。即便小許不值班也還是有其他司機的,完全用不著他開車送丁一。但是當看到丁一紅腫的眼睛時,江帆心疼了,他知道這一宿對丁一意外著什麼,肯定是睡不著而且度日如年。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江帆也想跟丁一拉近距離,他很迷戀跟丁一在一起的感覺,就像在深圳參加酒會時那樣。所以,他剛才說感謝丁一,儘管有私心,但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發自肺腑的。他不會對丁一做什麼,但是和處處也是很美的事。
「市長,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的故事要比你豐富,等有機會市長會講給你聽的。」江帆深深嘆了口氣。
「嗯,我的確沒有什麼經歷,除去我們班幹部,科長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領導,高市長是第二個,當然您就不用說了,您是我們的大領導。」
「大領導不如小領導好啊。」江帆其實想說還是小領導好,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接觸屬下。但是江帆不是一個輕浮的人,那天在深圳他都覺著自己做的太過分了,抱了丁一,還想吻她,好在丁一單純,以為自己喝多了酒,每每想到這裡他就有些不好意思。
汽車穿行在夜色中,江帆不敢開太快,儘管這是一條剛剛通車不久的省級高速路,車輛不是太多,但是安全是第一位的。
見市長不說話,丁一也不敢說了,怕影響他的注意力,慢慢的就靠在後背上睡著了。
看到丁一不時的沖前磕頭,江帆笑了,心想,到是年輕,一不說話馬上就睡。江帆關了車上的冷風,其實這車本來就很老了,冷風不是特別的涼,憑亢州市的實力,給市長換輛好車還是沒問題的,但是江帆不換,他覺得還不到那個時候。
汽車在深夜的高速路上疾馳,不時的和對面開來的車變換的遠近光。開著開著,江帆就感到這車的勁頭差了,踩油門的那隻腳加大力度也不管事了,而且引擎似乎也停止了工作,車速慢了下來。他感緊打轉向,藉助車的余速慢慢滑行到了緊急停車帶上。制動,熄火,拉上了手剎。他想起這車燒機油的事,是不是拉缸了?打開頂燈,查看著儀錶盤,這時他才發現,油表箱的指針到了最底部,也就是這車不是拉缸了,是沒油了。
沒油?怎麼會沒油啊?是不是小許認為明天該送去大修就沒去加油?
他懊惱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麼就沒看看油表?
也難怪,平時他自己開車回北京,都是司機給他洗好車加滿油的,自己從來都沒管過這些事,冷不丁的開出這麼遠,他對車況還真是不了解。
沒有任何辦法,他對這條路也不熟悉,也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加油站?想想真是懊惱的不行。他關了頂燈,推開車門,他想使用最原始的手段,那就是站在路邊向過往的車輛求援。
「市長,怎麼停下了?」丁一醒來發現車停住了,這才問他。
「哦,是……是這樣,你看,我不是職業司機,平時也不怎麼開這車,即便開也是小許加滿油弄好一切我才開,我以為油箱是滿的,也不知道是報警燈壞了還是我沒注意看油表,現在,這車沒油了。」江帆就像做錯事似的,找著措詞。
「那我們怎麼辦?」
「沒辦法,求援。」說著,下了車。
丁一也趕忙下了車。
夜晚,高速路風比較大,也有些涼,丁一穿的薄牛仔裙被風吹起,她摁住裙子,站在市長旁邊,學著他的樣子,不停的衝過往的車輛招手。
然而,幾輛車過去了,別說停,連車速都不減。風把江帆的襯衣吹起了大包,褲管也咧咧舞動。江帆對丁一大聲說道:「你回車裡去吧,別涼著。」
「阿嚏,阿嚏」丁一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她不肯回去,市長都不怕涼,她怎麼能怕涼呢?況且是給自己辦事。想到這裡,她稍稍往裡走了兩步,江帆一看趕忙把她拉回,說道:「不要命了?」
丁一大聲說道:「我站在路中他們就不得不停車了。」
江帆想了想說道:「你回車裡他們就停了。」
「為什麼?」
江帆笑了,說道:「你想想,半夜三更的咱們跟人家招手,又有女同志,以為我是釣魚的,誰敢停啊?」
丁一笑了,心想市長也挺壞的,就說道:「那好,我迴避。」說著,就回到車裡。
江帆仍然站在路邊,高高的個子在夜色中就像迎風挺立的一株白楊,無論他怎樣招手,仍然沒有車停下來。
丁一又走了出去,說道:「他們不停,我們怎麼辦?」
正說著,過來一輛大貨車,老遠就減速,他們覺得這車肯定會停下來,那車還沒到江帆跟前,副駕駛窗口伸出一個光頭,說道:「哥們,怎麼了?」
江帆連忙說道:「沒油了,師傅幫幫忙吧!」
「我這車燒的是柴油,你別招手了,深更半夜的不會有人停車借給你油的。」
江帆跟著這車向前跑著問道:「為什麼?」
「哈哈,沒聽說過?誰也不想送命。」
「那前邊離加油站多遠?」
「遠著呀,你們走不到,等天亮再說吧。」說著,那車駛走了。
江帆無望的站在原地,丁一走了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袖,說道:「市長,咱回車裡吧,不攔了,別感冒了。」
他們坐回車裡,江帆懊惱的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汽車發出了一聲轟鳴。
丁一理解他的心情,沒辦法,自己也著急,但是眼下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看了一眼表情沮喪的江帆,就把手放在他的大手上,輕輕拍了一下。
江帆一驚,這是交往這麼長時間以來,丁一唯一一次大膽的舉動。他明白這個動作所傳遞出的意思,既有理解,又有安慰,但絕對沒有曖昧,否則她就不是丁一了。他很自然的將自己的另一隻大手蓋在了那隻小手上,拍了拍,說道:「丁一,對不起,是我把事情辦糟了。」
丁一說道:「市長,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要謝謝你,否則在單位我也是睡不著。」
「剛才那個師傅說得有道理,深更半夜的沒人肯停車幫我們,我們只有坐等天亮,沒有其他辦法。」
「嗯,我知道。」
「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做到後面去。」
「嗯。」
他們倆個下了車,丁一坐了進去。江帆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出自己的一件外套和一個靠墊,扔給丁一。又從後備箱拿出了一個手電筒,還找出了一把防盜鎖。圍著車子轉了一圈后,這才拉開車門,坐在了丁一的旁邊,然後從裡面將所有的車門鎖死,只留下前面車窗的一條縫隙。
丁一把江帆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看著江帆把鎖放在腳下,就說道:「拿它幹嘛?」
江帆說道:「防身。」
丁一看了看黑乎乎的四周,不由的有些害怕,下意識的往江帆的身邊挪了挪。
江帆說道:「沒事,只是一種防備而已。」說著,他把靠墊的拉鎖打開,原來是一個薄絨毯,這個靠墊是小許加油的時候加油站贈送的。天熱之後就把它放到了後備箱里的儲物箱里,沒想到今晚派上了用場。
江帆展開薄毯,蓋在丁一身上,並給她掖好,然後拿過外套蓋在自己身上,讓身子處在一個最舒服的體位上,說道:「眯一會吧,要養精蓄銳。」
「不。」
「為什麼?」
「眯不著。」
「怕嗎?」
「有點。」
江帆也往裡挪了挪,說道:「沒事,狼來了先吃肉多的,我這塊頭,足以餵飽一隻飢餓的狼,要是來一群的話就不夠了。」江帆閉上眼睛,把頭靠在後背上。
丁一聽了他的話就更加瘮得慌,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身子,大氣不敢出。
江帆可能意識到她的恐懼了,就說道:「我嚇唬你哪,不會有狼的,現在的狼都怕人了。睡一會吧,明天還有更艱巨的事等著你哪,哎——我可是又困又累了——」
江帆可能真的累了,不一會就傳出了平穩的呼吸聲。丁一卻睡不著,兩隻眼睛滴溜溜的東張西望著,除去風聲和偶爾經過的車的呼嘯聲,四周寂靜極了,寂靜的有些耳鳴,她從來都沒有深夜呆在野外的經歷,尤其過了12點以後,路上的車就更少了,半天才有一輛車經過。
旁邊傳來了市長輕微的鼾聲,丁一知道江帆的確睡著了,她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江帆,只見他仰靠著後座,嘴微微張開著,兩條長腿由於沒有足夠的空間只有向外叉開著。雙手抱在胸前,身上蓋著他的外套。丁一不敢睡,兩個人都睡著了太危險了,她感覺頭有些疼,四肢也有些酸痛,自從洗了那個涼水澡后,感覺身上一直皺巴巴的難受。她使勁掐了一下眉心,但是瞌睡還是襲來了,既怕又困,看了四周一眼后,就輕輕的往江帆身邊挨了挨,確認沒吵醒他后就得寸進尺,小心的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呵呵,這個姿勢舒服多了,在江帆輕微的鼾聲中,她也睡著了……
過了12點后,夜晚的風似乎小了很多,在這個沒有星星沒有月亮的黑夜裡,只有偶爾車燈的照射下,才能看見路邊停泊的小車,沒有人會想到這是一輛沒有了燃料的汽車,都會認為司機夜晚跑長途困了,把車停在路邊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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