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假道伐虢

  彭長宜說宣傳鐘鳴義,也就等於告訴社會,這項工作是書記在抓,別人也就不會來找江帆了,不來找江帆,江帆自然耳根就清靜了。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作為市長的江帆,心裡還是有些東西放不下,比如,市長的權力,如果都知道市長不做主,他這個市長當著也就失去意義了。所以,他沒有立刻同意彭長宜的意見。


  彭長宜可能是看出了江帆猶豫所在,就說:「我知道您擔心的是什麼,儘管對於外界來講,似乎書記的權力過大、過於強勢,但是從對敵鬥爭來講,這也許是個策略,以後他就會有所顧忌,有所收斂。目前放擺著有兩個項目,他不能什麼都抓吧?您可以試試,另外,他的形象將來高大全之後,萬一哪天掉下來了,是不是會更疼。」


  江帆目不轉睛的看著彭長宜,彭長宜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就說道:「您這麼看我,我心裡發慌呀。」


  江帆說道:「你這招跟誰學的?」


  「這可沒有可比性,再說了,如果有參照物,那還叫招嗎?只能叫拙劣的模仿。再再說了,這還用學呀?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以逸待勞、假道伐虢、借刀殺人,呵呵,其實我說這些您都知道,只是不屑於用罷了。有的時候,您不能太過於理想化了,官場不需要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反而更能吃得開。」彭長宜狡黠的看著他笑。


  江帆看認真的看著他,點點頭,說道:「我怎麼忘了你是誰的徒弟了?改天我也得拜師求藝啦。」


  「這可是和師傅沒關係,我剛才完全是壞想的,不過可以操作。我說句話您放著,即便您去拜師,有些東西您學不來,信不信?」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江帆笑了,說道:「信。」


  彭長宜的確這麼認為,江帆具有超凡的政治敏感性,卻也有理想的書生氣,有的事他能想到,但卻不屑於做,從這一點來說不能算是老辣的政客,但也正是這一點,使他具備了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魅力,這也是他彭長宜在追隨王家棟的同時,也和江帆保持著一種很真摯很純粹的友誼,這種友誼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地久天長的,彭長宜不想利用這種友誼,使其沾染上灰塵。


  中午因為侄子的工作問題,他請了工商局的宋局長,宋局長說,你和江市長關係不錯,要是著急的話就去跟他要個指標,弄好了今年就能轉正。彭長宜當時說:「轉正的事沒必要今年辦,追著他屁股後面要指標的人肯定不少,再說今年的指標恐怕上半年分配的差不多了,侄子的事我誰都找,就麻煩你老兄辦了。」宋局長一看彭長宜這麼說,也很激動,表示他去給跑指標。


  彭長宜看江帆說:「信」時的那種篤定,不由的笑了,狡黠的說道:「市長,我的確認為咱們應該幫幫鍾書記,來了沒多長時間,極力樹立自己高大全的正面形象,除去咱們電視台和報紙外,不見有任何一家上級媒體宣傳他,某種程度上說是您這位搭檔的失職,我認為,應該幫幫他,這事我來做。」


  「怎麼『幫』?是找葉桐嗎?」


  彭長宜撲哧笑了,這麼長時間,江帆還是第一次當他面提起葉桐,就不好意思的說道:「市長,您該不會也認為我跟她有一腿吧?」


  江帆笑了,說,「長宜,你的話,就把你暴露了,有一腿沒一腿就不言而喻了。」


  彭長宜不自然的笑了,說道:「沒有啊?」


  江帆哈哈大笑,說道:「長宜啊,我怎麼覺得你有些心虛啊?」


  彭長宜也笑了,心說,我跟誰都可以有,只要跟丁一沒有就行,儘管自己喜歡丁一的程度超過其他女人。


  江帆對彭長宜的建議沒有明確支持,但是也沒有表示強烈反對。


  彭長宜從大樓回到單位,就給葉桐撥了電話。葉桐一聽是彭長宜,就有些喜出望外,說道:「你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我倒要試試我不理你,你理不理我。」


  彭長宜說道:「這麼大的姑娘,在單位說話怎麼這麼不注意?」


  「我現在陞官了,有單獨辦公室。」


  「哦,升了什麼官?」


  「記者部二組組長,主要任務就是縣域新聞,外面是大辦公室,我在裡面一個小辦公室,只要門關著,外面聽不到。」


  「呵呵,恭喜你,葉二組長,以後我就叫你葉二吧。」


  「你敢,本來就嫁不出去,再這樣二呀二的叫,我就更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就嫁你!」她把聲音明顯的壓低了。


  彭長宜不敢在這個問題上跟她扯皮,就說:「說正經的,我給你提供一個好素材。


  「什麼好素材?」


  彭長宜就把鐘鳴義來到亢州后,以身作則、大刀闊斧的整頓機關幹部作風的事迹說了一下,最後特彆強調說:「記住,千萬別說是我給你們提供的信息,至於你們以什麼由頭來採訪,怎樣來才使鍾書記最歡迎,那就是你的事兒了,你是行家,你想詞兒好了。」


  葉桐想了想,沒有對他提供的素材進行評判,沉默了一下說:「為什麼不能說是你提供的素材?那樣說不定還能得到書記大人的喜歡,一高興提拔你了?」


  「別別別,千萬別,絕對不能把我暴露出來。我可不想拍領導的馬屁。」


  葉桐說道:「那就是你沒安好心。」


  「什麼意思?」


  「這樣在省報上宣傳一個基層縣委書記,你知道影響會有多大嗎?將來會有多少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走到哪兒就是哪兒的焦點時刻。當然,對於我們新聞工作者來說,鐘鳴義的事迹的確有料,但是對於他本人來說未必的好事,他會寸步難移,說不定還會眾叛親離,這就是我們在報道先進人物后,對人物本身引發的不良後果。」


  彭長宜心說,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但他嘴上卻說:「同志,作為新聞工作者,你這樣認識問題偏頗,誠然,你是個有良心的記者,能夠感同身受的為採訪對象考慮,但是你想想,鍾書記不是百姓,他是我們學習的偶像,是我們崇敬的神,我們大家崇拜他,他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有原則的人,這樣的人如今太少了。我覺得作為黨報的你們,放著這樣的典型人典型事不去採訪,不去宣傳,甚至不去弘揚這種精神,就是不作為了。」


  葉桐咯咯笑了,說道:「我不管他是不是純粹的人,如果你堅持讓我去採訪,我就去。」


  彭長宜急忙說:「不行不行,我的姑奶奶,你可不能來。」


  「為什麼,這麼難得的典型,我不去誰去?」葉桐顯然不理解。


  「誰來你都不能來,你可以讓別人來。」


  「偏不,我偏要去!」葉桐有些任性的說道。


  彭長宜想了想說:「我跟你說,是這樣,我說了你就會理解了,尤其是你那麼聰明的人,一聽就會明白。如果你要是來,大家都知道一定是我提供給你的這些素材,那樣大家就會認為我在拍新書記的馬屁,那樣我就不好做了,就會被孤立;二來,你採訪市委書記來,肯定會前呼後擁眾星捧月,我們又沒時間見面,還是別來了。」


  葉桐突然說:「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就是想把你弄省城來。」


  彭長宜說:「你這想法太奇怪了,我一家老小都在這裡,怎麼能拍屁股就走呢?這樣吧,如果你認為這些素材有新聞價值,願來就來,如果認為沒有新聞價值,就當我沒說,我還有事,掛了。」


  葉桐知道自己試探失敗,就不再說彭長宜調省城的事,就針對他提供的素材說道:「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別那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我跟你說,如果談到新聞價值,你提供的這些既沒價值也有價值。沒價值的表現在於,他是黨的幹部,人民公僕,就應該為政清廉,有什麼好宣傳的,這都是他該做的事。既然你對他表現出了極大的崇敬之情,也就說明有一定的新聞價值,最起碼能代表一些民意,也說明眼下這樣的幹部太少了,少,也就是比較稀缺,什麼東西都一樣,稀缺了就新鮮了,新鮮,就是我們追逐的目標。誰都知道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在如今正常的被視為不正常,不正常的被視為正常的審美趨勢下,你提的這個,還是有那麼一丁丁點的價值,看在你面子上,我們可以去報道,但是我必須去,對於採訪縣級以上是幹部,組長必須親自去,這是我們的紀律。」


  彭長宜見她還是要來,就有些生氣,說道:「那你看著辦吧,再見。」說完,砰的一聲,掛了電話。


  他剛掛了電話不一會,電話就又響了,他想,肯定是葉桐追了過來,他就盯著電話,直到響了塊一分鐘了,他才接了電話,剛喂了一聲,裡面就傳出王家棟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這麼半天才接電話。」


  彭長宜趕緊說:「剛才占著手,沒顧上,您老有何指示?」


  「錢預備出來了,這樣吧,就交給你全權辦理吧,我們就不出面了,名字寫你阿姨。」


  彭長宜想了想說:「還是寫家裡其他人吧,儘管這個房子以普通人的實力也買得起,但是作為養老用,您又不會一時半會兒轉手,還是用其他人的名字吧。」


  「呵呵,我知道你的用意,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心裡有數。」


  彭長宜沉默不說話,也不否定他,也不肯定他。


  王家棟樂了,說道:「你小子怎麼不說話,無聲抗議?」


  「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剛才說了,這個房子您買得起是很正常的,我也說不太清楚,我也沒法說清,反正我就是那樣想的。」


  王家棟哈哈大笑,說道:「行,聽你的,寫我老父親的名字吧。你晚上過來把錢和戶口本拿去。」


  彭長宜樂了,說道:「好的。」


  無論是王家棟還是彭長宜,可來誰都沒有想到,在後來審查王家棟的財產時,這套門臉房幸免於難,成了王家棟那一段時間的主要經濟來源。


  兩天後,省報記者葉桐和另外一個男記者,在錦安市委宣傳部的陪同下,來到亢州,對鐘鳴義進行了個人採訪。


  彭長宜知道這個消息還是江帆告訴他的,江帆打電話說:「長宜,你動作真快。」


  彭長宜愣住了,說道:「什麼動作?」


  「省報葉記者來了。」


  「哦?真的,我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這件事還是你不知道她來?」江帆也學會調侃彭長宜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市長,我不知道她來?」


  「哦?」江帆顯然不相信。


  「市長,是真的。」彭長宜沒法跟江帆解釋。


  「嗯,我信,長宜,我怎麼總感覺有些……有些那個。」江帆說道。


  彭長宜知道他指的是請記者這事,就說道:「呵呵,您多慮了,人家是新聞自由,不是咱們能左右的,再說了,記者的鼻子都是非常敏感的,他們是省黨報記者,像鍾書記這樣的典型是求之不得的,再說了,鍾書記也的確有的宣傳,您就別想別的了。」


  「長宜,你是怎麼跟葉記者說的?」


  「我也沒特意說,只是閑說話說起來了,她很感興趣,他們無孔不入,我就是不說,他們也能發現這個典型,您放心好了。」


  「你們平時還能閑說話?」江帆反問道。


  彭長宜說道:「到也不常說。」


  江帆說:「他們這次來,是以收到了一封群眾來信為由來的。」


  「哦,明白了。」


  彭長宜的確不知道葉桐已經到了亢州,這次葉桐真的很規矩,沒有給彭長宜打電話,也沒有騷擾他,葉桐出奇的懂事,居然讓彭長宜有了一種內疚。有了想主動跟她聯繫的衝動,他想了想,還是把伸向電話的手縮了回來,也許,葉桐知道這次採訪的不同之處,才沒跟自己聯繫,再說,自己在電話里也囑咐她了。他感到,儘管葉桐做事有不管不顧的時候,但在原則問題上,還是比較懂事的。


  可能,對葉桐的到來,鐘鳴義不會想到什麼,他甚至還感到了自己無上榮光,要知道,在南嶺,省報記者來採訪,這樣的時候很少很少,有兩次都是跟著省領導視察來的,那還是南嶺出現了特大雹災,其次就是南嶺發生一起小學生食物中毒,省報去了記者,除此之外,省報記者幾乎沒去過,更別說單獨採訪他了。


  當錦安市委宣傳部的同志跟鐘鳴義介紹說,省報收到了一封群眾來信,了解到鐘鳴義到了亢州之後,很抓了機關幹部工作作風整頓,並且堅決抵制不正之風,並且敢於和歪風邪氣作鬥爭,為全市領導幹部樹立了廉潔自律的好典型,這和省委目前抓的廉潔建設很合拍,所以,報社領導對這封信產生極大興趣,特意派出精幹力量前來採訪。


  鐘鳴義聽后非常高興,立刻滿面生輝,彷彿自己忽然高大了許多,說話腔調也登時慷慨激昂起來,他說:「這本來就是一個領導幹部應該做的事,沒有什麼好宣傳的。」


  本來談話的切入點是從整頓作風提高工作效能說起的,但是說著說著,葉桐就發現,鐘鳴義自己就介紹起自己來了,包括到亢州后的一切,如安排家屬、拒絕市長安排賓館的建議、加快國企改制、敦促基金會成立等等工作,一個高大全的優秀領導幹部躍然紙上,葉桐在心裡嘲笑到,這個人可真夠能唱高調,如果不是彭長宜所託,她才懶得在這聽他夸夸其談呢。


  省報兩名記者又採訪了江帆、寇京海和其他有關人員,直到採訪結束,葉桐都沒和彭長宜聯繫。


  彭長宜還真有些坐不住了,想起對葉桐的態度,內疚的同時,竟然有了些許的失落。也許自己對葉桐態度太過強硬,傷了葉桐,所以葉桐才不理他了。


  彭長宜第一次對葉桐有了患得患失的感覺,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接到了寇京海的電話。


  「老弟,你在幹嘛?」


  「我在工作。」


  「我不信,肯定在思春。」寇京海壞壞的說道。


  「我一個爺們,有什麼好思春的。」彭長宜說道。


  「哈哈,你是爺們我信,正在工作我也信,但是肯定不投入,人家來兩天都沒打個照面,心裡是不是有百爪在抓?」


  彭長宜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就故作認真的說道:「沒有,我的確在悶頭工作,我必須要全身心的投入工作,爭取進步,誰像你那麼幸運?」


  「操,真扯淡,以後再這樣說小心我跟你急。」


  一句話就把寇京海打敗了,彭長宜笑了,說:「我什麼都沒說,你急什麼。」


  「有時間再跟你算賬,告你說,那個女記者要走了。」寇京海說道。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彭長宜漫不經心的問道。


  「呵呵,別嘴硬了,我剛才接到鍾書記電話,他指示我,讓我親自陪護,負責把他們送回省城,怎麼樣,陪我走一趟吧?」


  「你是奉書記之命,我陪你去名不正言不順,我算老幾呀?」彭長宜說道。


  「你算陪同還不行,我怎麼陪你去省城著呀,作為回報你也應該陪我去一趟,不然我把人卸下后,回來的時候就我和司機,多寂寞,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難道你就忍心讓我一人回來?」


  彭長宜說:「我不去你們四人正好,我一去你那車就坐不下了。」


  「別忘了,我們有依維柯,再說了,按照書記大人的指示,還給記者和報社的領導準備了許多土特產,小車哪裝得下啊?怎麼樣,去還是不去,給個痛快的,別膩膩歪歪像個娘們。」


  彭長宜猶豫了,說真的,他也想見葉桐一面,畢竟葉桐是自己請來的,儘管他不希望她來,但是既然來了,而且也沒像以往那樣纏著要見他,他反而感覺有些過意不去了,就說:「什麼時候走,我還有工作要安排一下。」


  寇京海說:「吃完中午飯走,這樣,頭走的時候,我去北城接你。」


  彭長宜想了想說:「好吧。」


  中午,鐘鳴義特地陪省報兩位記者吃的飯,在這期間,始終都沒陪記者們吃飯,都是王家棟或者狄貴和陪著,江帆沒有陪。


  鐘鳴義最後一頓飯陪記者,給人的印象是避嫌,但還不失他的熱情,這一點,讓葉桐感覺到這個書記果然很會裝。


  由於紀念品是交通局送的,所以,別人也說不上是亢州市委什麼,鐘鳴義也沒有賄賂記者們的嫌疑,對於記者來說,也不算收受賄賂,因為報社會有很多領導受到這些禮物。對亢州的好意,葉桐只有笑納。但是,葉桐還比別人另外多得到了一份禮物,那就是寇京海悄悄塞給他一個信封,葉桐說:「謝謝鍾書記的美意。」


  吃完午飯,他們沒有耽擱,坐上了交通局的依維柯,就出了金盾賓館大門,到了古街路口,寇京海說道:「葉記者,我要叫上一個朋友陪我去,耽誤幾分鐘。」


  葉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寇京海說的這個朋友是誰。果然,車子拐向古街,停在了北城院里,寇京海就在車裡給彭長宜打了電話,很快,彭長宜便出來了,坐進了車裡,司機就將車駛出了北城。


  彭長宜上車后,伸出手,先跟坐在後排的男記者握手,剛想伸出手跟葉桐握,就見葉桐根本就沒有跟她握手的意思,而是把頭扭向了窗外,他呵呵笑了兩下,坐在了葉桐旁邊,說道:「記者們這麼快就走了,怎不多呆兩天,亢州可是有許多新聞素材啊。」


  葉桐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們一天不走,就會在這裡討饒一天,主人心裡會不踏實的,所以,活兒幹完了,還是知趣儘早離開。」


  儘管寇京海不知事情的原委,但是他知道彭長宜和葉桐的事,所以這次才叫著彭長宜,對於他們的對話,他裝作沒聽見。


  彭長宜聽到葉桐這樣說,就說道:「怎麼會哪,葉記者能來,是亢州的幸事,怎麼會有人不踏實哪,高興還來不及哪。」說完,就看了旁邊葉桐一眼。


  葉桐看見彭長宜嘴角流露出的壞笑,就想給他一巴掌,但她還是有所顧忌的,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


  這一夜,寇京海和彭長宜沒有回來,他們在省城住下了,彭長宜順便說要去看老師,本來寇京海就多給彭長宜準備了一份禮物,葉桐就陪著彭長宜到了靳老師的家,在跟靳老師的閑聊中,才得知靳老師的書準備出版,由於寇京海之前說過了大話,所以書號的費用彭長宜就大包大攬了下來。


  彭長宜回到賓館,自然葉桐也就跟了過來,晚上發生的一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一番風雨過後,葉桐撫摸著彭長宜的臉說:「我能要求你做一件事嗎?」


  彭長宜閉著眼,不假思索的說道:「不能。」


  葉桐一愣,顯然她沒想到彭長宜回答的這麼直接、這麼乾脆,就說道:「我又沒說什麼,你怎麼就回答不能。」


  彭長宜說:「你要求我的我都做不到。」


  「真的?」


  「真的。」


  葉桐不再說話了,躺在他的旁邊,說道:「也許,你該聽我說說。」


  彭長宜翻過身,把手搭在她的身上,說道:「什麼都不說好嗎?」


  葉桐有些心寒,他居然不聽自己想說什麼就拒絕了她,看來,自己真不該愛上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但是,似乎彭長宜越是這樣,就越能吸引他,她說:「你老師正缺一個幫手,你能不能調到省城來,也可以把家……帶過來。」


  彭長宜說:「不現實,我早就跟你說過,我這個身份到省城沒有任何作為的,感謝你瞧得起我,以後不要提了好嗎?」說著,起身就走進浴室去洗澡。


  葉桐嘆了一口氣,趴在床上,她還真拿彭長宜沒辦法。


  錦安,市委書記辦公室。當翟炳德把《京州日報》遞給面前的江帆時,他說道:「這篇文章你看過嗎?」


  江帆接過來,見是葉桐和兩外一名記者寫的長篇通訊:一個**人的追求。他說道:「看了,那天記者們來還請我介紹了一些情況呢。」


  翟炳德看著江帆說道:「你對鐘鳴義這個人怎麼看?」


  江帆不假思索的說道:「正像這篇報道里說的那樣,黨性強,立場穩,作風硬,事必躬親,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翟炳德笑了,說道:「沒幾天,怎麼練的也和他一樣了?會表演了?真是跟什麼人學什麼人。」


  江帆一聽,詫異的看著翟書記。


  翟炳德說:「看我幹嘛?你自己不覺得你這話很虛偽很不負責嗎?」


  江帆笑笑,說:「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有什麼不明白的,這篇報道里那句『有的同志主動建議把他妻子調到身邊照顧他,另外給他安排了賓館住處,他都一一拒絕了同志們的好意』,對於這句話,你怎麼看?」


  江帆說:「那是事實。」


  「這麼說,你應該就是那位好心建議的同志了?」


  「沒錯,正是我。」


  翟炳德盯著他。


  江帆笑笑,說道:「您不要用懷疑的眼光看我,這的確是事。」


  「什麼事實,你態度有問題。」翟炳德突然厲聲說道。


  「我?」江帆一愣,充滿疑惑的目光看著翟書記。


  「對,就是你,你別給我裝無辜!我不明白你在裝什麼?明明你們都看不上他這一套,為什麼還要說違心的話?為什麼還要推波助瀾,讓他在省報上丟人現眼!」說著,氣憤的把報紙往桌上一扔,站起身,在屋裡踱著步。


  江帆委屈的說道:「您冤枉我了,那是記者主動找的我,問起的這事,肯定是鍾書記給記者提供的信息,我必須實話實說,我只能實話實說。」


  「哼。」翟炳德氣哼哼的哼了一聲,江帆不明白是在哼他還是在哼鐘鳴義,翟炳德又說道:「我聽說他插手政府工作,有這事嗎?」翟炳德說這話時,並沒有看江帆。


  江帆一愣,隨後說道:「鍾書記是個務實能幹的書記,再說他是書記,他統領全面工作,抓任何一項工作都是正當的,不存在插手問題,是正當防衛……」江帆看見翟炳德慢慢把頭扭向自己,而且還斜著眼看自己,便把下面的話收了回來,他被翟書記看的有些心虛,就不好意思的說道:「您幹嘛那樣看我?」


  翟炳德這才把身子轉過來,面對著江帆,由衷的說道:「不錯,跟樊文良、王家棟學的的確不錯,會冠冕堂皇、虛與委蛇了。」


  江帆臉紅了,說道:「哪有哇?我說的是事實,人家鍾書記是班長,班長抓任何工作都是正當防衛,不存在插手的問題。」


  「你真是這麼看?」儘管翟炳德眼睛是眯著的,但是目光卻犀利、尖銳。


  江帆說:「翟書記,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如果我不這樣想,我對鍾書記就會心生縫隙,就會鬧意見,就會出現不和諧的局面,那樣,工作就沒法開展了,所以,我必須用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說服我自己。我是小學生,無論是樊文良王家棟還是鐘鳴義,他們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由於江帆知道了翟書記和岳父的關係,不知為什麼,江帆不但沒有感到安全,反而感到了一種別樣的危機,說話難免要小心謹慎。


  翟炳德見江帆語氣真誠,解釋的也很實在,儘管聽著有些虛情假意,但也合情合理,挑不出什麼毛病,就點點頭,說道:「嗯,你這麼想也對,小江,你要記住你今天跟我說的話,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現不和諧的聲音,我會把你今天說的話拿出來跟你對質。」


  江帆聽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似乎驗證了樊文良的某種說法,他點點頭,說道:「我會記住的,也知道該怎麼做。」


  「儘管你是在遷就他,但是我很高興,你能夠以團結這個大局為重,實屬難得。不過,涉及到黨性和原則問題,我不希望你遷就他,我希望你據理力爭。這一點你給我聽好。」


  江帆注意到,翟炳德用了「遷就」兩個字,他隱約感到,似乎鐘鳴義的表現,並沒有得到翟炳德的多少讚許。


  翟炳德坐在了正中的沙發上,說道:「咱倆說句私房話,你對鐘鳴義這種做法怎麼認為?要說實話。」


  「您指……」


  「我指的是對焦太強和蘇凡的處理。」


  「您都知道了?」


  「你以為你不說就沒人跟我說了嗎?」


  江帆笑了,說道:「這個事我想過,關健是看鐘書記想達到一個什麼目的了,如果要達到整頓隊伍、提高效能這個目的,儘管狠了一些,但是您知道,有的時候帶兵不能軍紀不嚴,那個焦太強也的確讓人同情不起來。我當時也想過是不是處理太重,尤其是他下車伊始就處理幹部,但是,我找不出阻止鍾書記這樣做的理由,也找不出為基層幹部開脫的理由,所以我當時也沒反對。」


  翟炳德知道江帆也沒有反對的餘地,他點點頭,又說:「蘇凡吶?你認為對蘇凡的處理怎麼樣?」


  「我剛想說,如果說有什麼不妥的話,我個人認為,對蘇凡處理重了一些,完全可以換一種處理的方式,比如,讓他停職反省,或者訓誡、警告。」


  「蘇凡是蘇乾的弟弟,而是張懷一手提起來的人,而且在選舉問題上是做過手腳的人,對吧?」


  江帆笑了,他說:「這個?」江帆有些猶豫。


  「今天的談話是純粹私人之間,我開始就說了是私房話,你儘管說。」


  「呵呵,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說真的,我事後也在給自己找理由為什麼沒有進一步給鍾書記建議,您也知道,如果說我沒有一點私心也不對,但當時也的確無法建議,鍾書記很堅決,那個時候提出不同意見就是等於跟他對著干。況且,他也不會聽別人的意見的,他意已決,是一定要處理這兩個人的。」


  「他決意處理的他的事,關健是你要怎麼做?」


  江帆恍然大悟,是啊,當時為什麼沒有提不同的意見哪?儘管鐘鳴義不會採納,興趣還會因為自己的反對而更加堅定處理他們的決心!他有些感激的看著翟炳德,想起剛才和他虛與委蛇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很多時候,有些話都是說給人聽的,有些態度,都是做給人看的。


  「據我所知,他可是提前跟你通過氣。」


  江帆笑了,說:「確切的說,是在開會前幾分鐘跟我說的,我可以理解為告知,或者用外交辭令來說叫知會,我並沒有感覺到他是徵求我的意見。再有,我們剛剛合作,而且這個時候常委們已經都到齊了,等在會議室,我也不想因為這個鬧什麼摩擦,這是我的心裡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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