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蠢女人

  丁一早已淚流滿面,她沖著彭長宜不停地搖頭,說道:「別說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說,讓我安靜一段時間……」


  彭長宜看著她憔悴和消瘦的臉頰,就有些心疼,他點點頭,說道:「好,我不說了,什麼都不說了,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不。」丁一流著淚說道:「永遠都不提好嗎?假如科長還疼小丁的話……」


  彭長宜不再往下說了,也許,丁一需要時間,眼下,任憑你怎麼解釋,也不會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無論事實是什麼樣子,對於丁一來說,都需要一段時間的冷靜過程,哀莫大於心死,而且,當著小許,有些話,彭長宜也不便多說。


  他們起身告辭了,因為在這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丁一的淚水幾乎就沒有斷過,彭長宜感到很壓抑,他安慰了丁一幾句話,便和丁一告辭了。


  一路上,彭長宜心情都很沉悶,不知道是丁一眼淚的原因,還是離家越來越近的原因,反正,他是心情特別不好。


  他知道,儘管丁一說永遠都不提這件事,但是彭長宜心裡明白,在恰當的時候,他會把一切都告訴她的。


  到了家裡,讓他感到奇怪的是,沈芳居然在家,而且也在抹眼淚,眼睛紅腫,看來哭了有一會了。


  彭長宜有些不明白,眼下,還沒有到下班時間,沈芳這個大忙人,怎麼有時間在家裡抹眼淚……


  閬諸下雨,亢州也在下雨,彭長宜把小許送到家,讓他把從內蒙帶回來的土特產拿下一部分后,他就開著車回家了。


  他沒有給家裡打電話,自從發現沈芳不軌后,他只要回來,就不再打電話。


  他沒有把行李箱拎下來,因為那是要帶到三源去的,只把江帆給他們帶的土特產拿下一部分,無論是他打著傘進院里,還是將傘放到走廊下晾曬,都沒有驚動沈芳,直到他開門進了屋裡,又推開卧室的門,才看見沈芳趴在床上,兩眼哭得紅腫。


  彭長宜已經預料到了什麼,因為在從草原回來的路上,小許已經告訴了他,說電局長是昨天上午就滾蛋了,下午新領導就到任了,而且,在中層以上幹部會議跟大家見面會,立刻就下到了基層熟悉情況。所以彭長宜斷定,沈芳傷心,一定是為了那個混蛋!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就走進自己的書房,拿出一條及膝的短褲,進了洗漱間,開始洗澡。


  洗完澡后,彭長宜套上短褲和一件跨欄背心走了客廳,沈芳還在卧室里沒有出來。


  彭長宜就推開卧室,說道:「出來,有事跟你說。」


  沈芳這才慢騰騰地從床上起來,走出卧室,坐在了沙發上,神情憂鬱悲傷。


  彭長宜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鎮啤酒,他打開后,一口氣就喝了一聽,當連續打了兩個氣嗝后,他感到了那種自下而上的涼爽和舒暢。


  他坐在沈芳的對面,說道:「出什麼事了?」


  沈芳抹了一下眼淚,把腦袋別向了窗外,傷心地說道:「沒出什麼事。」


  「那為什麼不上班在家哭?」


  聽他說的是這個問題,沈芳低著頭,小聲說道:「想哭。」


  沈芳一句「想哭」,居然讓彭長宜一時沒話說了。


  沈芳又說道:「你關心我幹嘛?」


  彭長宜說道:「無論是想哭還是想笑,總歸是不正常的行為舉動,你我目前還是一家,對於你的一切,我還是有責任和義務要關心的。


  沈芳聽彭長宜這麼說,眼淚就又流了出來,她說:「你現在巴不得我倒霉好看我的哈哈兒,你關心我幹嘛?」


  彭長宜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是不是那個混蛋走了,你心裡捨不得他?」


  沈芳完全沒有料到彭長宜上來就這麼說,而且,還一下子說到了點子上。她看著彭長宜,吃驚地說道:「你又沒在家,你怎麼知道他走了?」


  彭長宜冷笑了一下,說道:「因為我不是瞎子和聾子!」


  彭長宜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很沖,沈芳居然怔住了,一時沒了話說。她突然想起局長跟她說的話,就質問道:「是不是你把他鼓搗走了?」


  彭長宜看著妻子,鎮靜地說道:「怎麼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走了。」


  漸漸地,沈芳的臉白了,她死死地盯著彭長宜,說道:「這麼說,的確是你把他鼓搗走的?,你說,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


  彭長宜說道:「是他咎由自取。」


  沈芳還不確認,進一步說道:「我要回答,是不是你把他鼓搗走了?」


  看著沈芳仇視的眼神,彭長宜的心裡就有些寒心,他緊皺著眉頭,說道:「沒錯,是我。我還告訴你,他走,是輕的!」


  沈芳一聽,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指著彭長宜的鼻子說道:「還真是你在背後搗鬼,彭長宜,我還真小瞧你了?輕的?難不成你還能把他送進監獄?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置我於死地?」


  彭長宜看著她,妻子因為憤怒和仇視,五官變得有些猙獰和可怕,他就像不認識妻子似的說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沈芳尖聲說道:「這個新領導剛來一天半,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什麼下馬威?」彭長宜問道。


  「剛來就把我辦公室主任摩挲下來了,重新任命了一個男辦公室主任,我以後只管一個部門,那就是紀檢監察。」


  「這怎麼叫下馬威?你原來那個根本就不合乎套數,人家是懂管理才把辦公室從你手上分離出去的,一點錯都沒有。」


  沈芳看著他,說道:「是啊,他懂,他懂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先把我的主任撤了,他這是在治我,所以你高興了是吧?」


  彭長宜打量著她,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芳簡直怒不可遏:「你說什麼意思!?我不兼辦公室主任了,而是管什麼破紀檢破監察,什麼事都沒有了,閑人一個,以後也就是上班喝喝茶水,看看報紙,然後早早回家做飯帶孩子。再次成為家庭婦女,這次,你終於如願了?」沈芳說著,眼淚再次盈滿眼眶。


  彭長宜說道:「你還是局領導啊?比辦公室主任身價高。」再說了,上班、回家、做飯、帶孩子,這是所有女人都在做的事,怎麼你就這麼討厭回家做飯帶孩子?」


  「我才不稀罕什麼局領導,我就想當我的辦公室主任,我就是不想回家做飯帶孩子……」沈芳任性地說道,嗚嗚地哭了。


  彭長宜感覺妻子變化太大了,他賭氣說道:「我看,你不是因為不當主任傷心,也不是因為回家帶孩子傷心,你是因為以後不能天天見到他而傷心。」


  「你放屁!」沈芳尖聲罵道。


  「沒關係,我可以放手,你也可以去錦安找他,孩子給我留下,我們爺倆絕不拖累你,你可以去自由地找你的人生價值去。」


  「我就知道你想離婚,沒門!我告訴你,我不離。」沈芳咬牙切齒地說道。


  彭長宜說:「你能不能冷靜點?我告訴你沈芳,我是為了這個家,我不想讓別人毀了這個家,但是,如果你的心不在這個家了,而是在那個肥豬身上,我也不會勉強你,你趁早去錦安找他去。」


  「不許你罵人?」沈芳尖叫著。


  彭長宜就有些火,他「騰」地站起來,簡直是咆哮著說道:「沈芳,你到底想怎麼著,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底線的,我不會任由你這樣泛濫下去!」


  也可能的彭長宜的聲音太大太響了,沈芳居然被他嚇住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岳母打著傘從院子里進來了,彭長宜才想起,剛才沒有插門,便起身去給她開門。


  岳母剛進到院里,就聽見他們在吵架,她將傘支在房廊下,進屋后說道:「大下雨的天,你們嚷什麼,老遠就聽見你們嚷,丟不丟人?」


  彭長宜沒言聲,就坐下生氣。


  沈芳見她媽媽來了,說道:「您幹嘛來了,這裡沒您的事,趕緊回去吧。」


  沈芳媽媽一瞪眼,說道:「怎麼沒我的事,難道你們的事就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怎麼越來越不像話了,是不是給你搭個梯子你都敢上天啊!」


  沈芳被媽媽嗆得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就生氣地背過身,扭頭抹眼淚。


  沈芳媽媽看了女兒一眼,坐下,說道:「長宜,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進家,有半個多小時。」


  沈芳媽媽說道:「我下午一直在給小芳打電話,電話關機,打單位的電話,單位說她沒在,又打家裡的電話,家裡的電話久通不接,所以不放心,就過來瞧瞧。」她又沖著女兒說道:「你下午怎麼沒不上班?」


  沈芳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我上什麼班,辦公室主任都被人家摩挲了,只讓我管紀檢監察什麼事都沒有,天天就是喝茶水看報紙。」


  「你一個女流之輩,還想上班管什麼大事不成?」媽媽說道。


  沈芳嘟囔著說:「大事我也不是沒管過,也不是管不好,新領導剛來,就先對我開刀了,我想不通。所以就回家了。」


  「你蠢?」媽媽說道:「對你開刀就不上班鬧情緒了?跟新領導耍態度,我告訴你,如果你自己不注意,興許,局班子成員將來你都當不成了。」


  「當不成就當不成,我也不喜歡這個破頭銜。」沈芳說道。


  「狂的你,如果開始你什麼都不是還好說,現在真的被人家一摩到底,你就丟大人了。」


  「丟就丟唄,新領導剛來就拿我開刀,似乎不顧忌什麼,我不知道,是打我的臉還是打某些人的臉。」沈芳陰陽怪氣地說道。


  沈芳媽媽看著彭長宜,說道:「長宜,要說也是啊,哪有剛來一天半就調整人的?而且,他也應該知道小芳和你這個關係呀?他跟你即便不認識,也應該有所照顧,看來,他的確沒有給你留這個面子。」


  彭長宜聽了岳母這話很反感,就說道:「您怎麼也跟著這麼說?小芳不懂,您當了這麼多年的幹部還不懂嗎?先不說別的,就拿他調整人員分工這件事來說吧,儘管上任只有一天半的時間,我認為他這樣做很對,很有工作魄力。我不知道他調整了別人沒有,單單調整了沈芳就很應該,班子成員都有分工,但是班子成員兼任辦公室主任這本身就是套路不對,只有混蛋才會這麼安排人事問題。沈芳辦公室主任被拿走是早晚的事,但是早,比晚強。早拿,他可以有說辭,日後誰在托出關係說情也不頂用了,頂多就是一句,我不了解情況,沒有照顧到這層關係,其它的一切於事無補;晚拿,他興許就拿不了,因為各方面的關係就會浮出水面,照顧了關係,就會影響內部工作,照顧了工作,就會得罪了關係。所以,人家之所以來了一天半就動人事,這是人家領導藝術高超,跟認不認得我沒有關係。即便他認得我,我也不會因為一個小小辦公室主任去找人家說情的,何況我又不是國家主席,人家不認得我很正常。」


  沈芳媽媽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招來女婿這樣一番駁斥,關鍵是女婿說得在理,她一時竟然不知說什麼好了,有些尷尬和不自然。


  沈芳這時說道:「看看,果然是這樣吧,我就知道你巴不得看我的笑話呢。我好不容易低三下四求人才當上了這麼一個小官,你倒好,天天瞧我不順眼,巴不得我早點倒霉栽跟頭,你還在旁邊看笑話……」


  一聽沈芳說「低三下四」這話,彭長宜的火騰地就上來了,他站起身,說道:「沈芳,今天當著媽我說你一句話,你就不該這樣低三下四!」彭長宜這話說的聲音跟大,也很嚴厲,他說:「你是誰?你是我彭長宜的媳婦!我彭長宜是誰?好貸是個縣委書記,錦安市委直管幹部,而你,卻為了一個小破官,低三下四求人不說,還搭上了一個妻子的名節和貞操,這是你一個幹部家屬該有的風範嗎?是你作為一個縣委書記妻子該去做的事嗎?我就納悶,你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你缺什麼嗎?用得著這麼急功近利嗎?你是沒飯吃還是沒錢花?是,你跟著我彭長宜沒有享受豐厚的物質生活,沒有大富大貴,我們只靠工資生活,我沒有其它暗地裡的收入,但是我認為我們倆的工資養一個孩子沒有問題,你用得著為這麼一個小破官低三下四不顧尊嚴和臉面,甚至做出苟且之事!我今天鄭重其事地告訴你,還是那句話,那個肥豬滾蛋是最好的結局!」


  彭長宜這話,說得很重,沈芳倒是不顯什麼,沈芳媽媽的臉卻一紅一赤的很難堪,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沈芳梗著脖子說道:「這麼說,你還給別人留了好大的面子不成?」


  「對!但這個面子不是給別人留的,是給你留的,也是給我彭長宜自己留的!」彭長宜的話,依然說得鏗鏘有力。


  沈芳還要說什麼,被媽媽攔住了:「長宜,今天既然你當著我,把話說到這裡了,我也表個態,還是那天跟你說的那句話,你們夫妻間的事,我不干涉,但是有一句話我要說你,小芳走到今天,你有責任,還是那天在體育場我說你的那句話,同樣的事,你遇到了知道怎麼辦,但是我這個蠢閨女她不知道,她執迷不悟,教妻如子,我這個做媽的也有責任。」說著,站起就要走。


  沈芳也站起來,說道:「媽,你就會說我,他在外面不也是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嗎?你怎不說他,人家江帆都不要的貨了,他還捧在手心裡當寶呢?就跟自個兒心尖一樣……」


  「啪」,沈芳沒說完,臉上就重重地挨了媽媽一巴掌。


  沈芳捂著臉驚呆了,她嘴唇哆嗦著說道:「媽——」


  沈芳媽媽氣得眼圈也紅了,她說道:「天底下,你是最蠢最傻的女人,我懶得理你……」說著,就氣得走了出去,連廊子下的傘都沒有拿。


  岳母畢竟也是上了年紀之人,見她不打傘出去了,彭長宜趕緊拿起汽車鑰匙追了出去。


  他追上岳母,給她撐起傘,說道:「我送您。」


  岳母接過了傘,看著彭長宜,眼裡就有了淚水,她說:「懂我剛才那句話嗎?」


  彭長宜沒有言聲。


  岳母又說道:「同樣的事,你處理的就很好,可是小芳卻沒有處理好,我這個當媽的有責任,但是她不是一個壞女人,給媽一個臉,別送我了,去處理你們自己的事吧。」說著,拉開門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默默地跟了出去,站在門樓檐下,他看著岳母撐著傘,消失在衚衕中,他仰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閉上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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