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江帆的悲哀
「哈哈。」彭長宜笑了,看著丁一說道:「你也有伶牙俐齒的時候啊?」
丁一說:「什麼叫也有啊?這個時候以後會多起來!我不光要伶牙俐齒,以後還要學會咬人。」
彭長宜笑了,看著丁一就小聲問道:「在書記面前敢嗎?」
「敢不敢的你回頭你問問他就知道了。」丁一故意滿不在乎地說道。
彭長宜說:「你害我是不是?」
丁一看著他,不解地說道:「我……怎麼害你了?」
彭長宜說:「明天一上班,我什麼都不幹,先到他辦公室,坐下來問他:江書記,聽說你在家裡經常受老婆的氣,而且有時還被咬?你說他會怎麼回答?」
「怎麼回答?」
「他肯定會說,我們兩口子的事你瞎摻和什麼?你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亂?我看你啊,哪兒來的還是回哪兒去!一句話,就又把我退回錦安了。」
「哈哈。」
看著彭長宜無辜的樣子,丁一開心地笑了。別說,如果真有這樣的情景出現,憑江帆的小心眼,他肯定會對彭長宜有看法,何況這種看法已經存在他心裡了。
丁一看了看手裡的羊肉串,狠了狠心,就咬下了一小塊肉,沒敢體會滋味,就強行咽了下去,儘管如此,那種令她反胃的味道還是充斥整個口腔和味蕾,但她嘴上卻故意說道:「不錯,好吃,這是我吃的最美味的東西,只是我不喜歡吃上面的肥肉。」
彭長宜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看著她極力掩飾的表情,就有些心疼了,說:「不喜歡就別吃了,吐掉吧。」
丁一以為他說讓自己吐掉肥肉,就低頭將上面的肥肉咬下來,吐掉餐巾紙上,她只撿瘦肉吃了,這樣,就吃完了第一串。
彭長宜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寧願吃可以讓她嘔吐的羊肉串,也不願見江帆,他在心裡感嘆道:市長啊市長,讓我說你什麼好啊!
他抬頭看了丁一一眼,就見丁一用手不停地扇著嘴巴的味道,但她表現出的卻是不服輸的勁頭,他也有意探究她的底線,就硬著心腸說:「完成一串了,不錯,進行第二串。」
丁一說:「我光吃瘦的,可以吃十串。」
彭長宜看著她,高興地說:「你吃二十串也沒事,只要你吃得開心就好,不過,既然你不吃上面的肥肉,那數量就要增加一倍,你必須吃完十串,而且剛才你也說了,你吃十串也沒有問題,我當然希望你吃得開心。」
聽了彭長宜無意說的這句話,丁一的心動了一下,她知道他的良苦用意,就故意大口吃了起來,以至於上面肥的也吃了。」
彭長宜說:「不是不吃肥的嗎?」
丁一硬著頭皮說:「好吃。」
彭長宜說:「以後買肉自己穿串,光要瘦的,肥的咱一渣兒都不要。」
丁一說:「是的,上次老鄒就說,上面肥的,大都是羊尾上的肉,是飽和脂肪酸,所以以後還是自己穿串吃著放心。」
彭長宜說:「咱們這肥的沒事,是老顧買好了肉,看著他們腌制后串上的,是從羊肉店裡買的,絕對是好肉,即便有肥的,也是正經的肥肉,不是羊尾上的肉。」
丁一「嗯」了一聲,一邊吃一邊點著頭,不一會功夫,又消滅了兩串,彭長宜本想增加她走的難度,不想丁一為了提前離開,不但答應他吃十串,而且連肥的也吃了。
彭長宜見丁一吃得爽快,就想再繼續增加難度,說道:「十串吃完后,再吃兩個雞翅、兩根火腿腸,兩塊土豆片……」
聽他這麼說,丁一差點吐了,她趕緊背過身去,半天,才捂著嘴說道:「科長,誰都可以這樣做,你不能這樣做。」
彭長宜問道:「我怎麼做了?」
「欺負人。」
彭長宜的心就是一動,但他故意「哈哈」大笑,說道:「我剛才就說了,羊肉是好東西,你這輩子不吃羊肉是人生的重大損失,我是在用這種手段強迫你吃,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就跟原先我們三源有個公安局局長一樣,他從來都不喝酒,事實上他也的確不能喝酒,第一次跟我坐在一個酒桌上,我就讓他開葷了,我說,不喝酒別跟我坐在一個桌上,要不就到門口站著去,結果,那一次他喝了,而且也讓我把他灌醉了,打那以後,再跟我坐在一起,都是主動喝酒,現在據說酒量大漲。所以,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保證,你今天吃了羊肉串,以後聞到味兒就想吃,說不定你就會主動給我打電話,喂,科長嗎,不忙的話咱們吃烤肉吧?」
聽他這麼說,丁一又一次反胃。
彭長宜見狀,趕緊遞給她一瓶冰鎮橙汁,打開瓶蓋,說道:「給,這個解膩,老顧特地給你買的。」
丁一接連喝了兩三口,才感覺舒服一些,說道:「我看你是成心不讓我走,我哪吃得這麼多。」
彭長宜說:「你說對了,我就是不想讓你走,那邊正在煮毛豆和花生,就是為你準備吧,女孩子都愛吃,不然我們這些大老爺們才不吃這些東西呢。」
丁一說:「那些肯定來不及吃了,儘管我愛吃。至於土豆片雞翅什麼的我可以帶走,回家吃。」
她說著就要去拿這些東西。
彭長宜笑了,說道:「算了,不難為你了,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這次吃頂了,下次不敢來了,甚至一提這裡你就反胃,那我就得不償失了。但是我建議你稍愣會再走,喝碗綠豆湯,敗火。老顧,趕緊給丁記者盛一碗綠豆湯。」
老鄒聽見后說:「我去端吧。」
老顧走了過來,他見丁一在吃羊肉串,就笑著說:「什麼時候讓市長把你拉下水了?」
彭長宜說:「怎麼是我把她拉下水,羊肉是大補,誰吃誰好。」
老顧說:「可是小丁不吃羊肉啊。」
丁一說:「唉,沒辦法,我不吃不讓我走,所以我只好吃了。」
「啊,真的?」
彭長宜「哼」了一聲,說道:「那還有假?我跟你說,小丁今天吃了好幾串呢。」
老顧看著丁一,笑著說:「這都沒坐老虎凳就吃了?」
丁一說:「我如果不吃恐怕後果就是坐老虎凳了。」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我跟你開玩笑呢,你不吃我也讓你走,誰知你還真的吃了,這可不是我欺負你,是我烤的實在太好吃了,別吃了,吃雞翅火腿腸吧,這些都好了。」
丁一見彭長宜不再硬性規定她吃羊肉串了,就真的不再吃了,她拿起了那瓶飲料,又連著喝了幾口,壓下了心中那股膻味。她拿起一個雞翅,咬了一口,說道:「還是雞翅好吃。」
彭長宜笑了,又遞給她一根火腿腸,丁一說:「必須吃嗎?」
彭長宜笑了,說:「吃不了剩下,我吃,怎麼也得嘗嘗啊。」
「那我站著吃。」丁一說著,果然站了起來。
她將一根火腿腸全部吃下,為的是不讓彭長宜吃她剩下的,因為她知道,只要她吃不了,彭長宜肯定會吃。
「土豆好了。」彭長宜說著,就往土豆片上刷燒烤醬,遞給了她。
丁一又吃下一塊土豆片。最後她拍著肚子說道:「我吃不下了,如果還讓吃的話,我只能帶回家去吃了。」
老顧說:「你等等,一會花生和毛豆就出鍋了。」
丁一看了一下表,心想江帆也快回來了,如果不想跟他碰面,最好馬上走,她說道:「不吃了,不吃了,我的確該走了,下次再吃。」
彭長宜見留不住她了,就說道:「既然我攔不住那就走吧,毛豆和花生一會讓書記給你帶回去。」
丁一聽他這麼說,就沖著他瞪大了眼睛。
彭長宜裝沒看見她瞪眼。
丁一說:「我不吃,不許帶!」
彭長宜笑了,會意地點點頭。
當丁一坐著車,也就是離開有五分鐘的時候,江帆開著車就到了,丁一終於成功地錯開了江帆。
江帆下車后,他環顧一圈,沒有看見丁一,鄒子介迎了上去,接過江帆手裡的水杯,給他搬來椅子請他坐下。
江帆沒有坐,他來到彭長宜面前,彭長宜站了起來,說道:「回來的不晚。」
江帆打量著他的家什,說道:「不錯,像這麼回事。」
彭長宜說:「累了吧,坐下休息休息吧。」
江帆揮動了一下雙臂,說道:「累還能忍受,就是渾身皺巴巴的,從昨天到現在沒顧上洗澡。」
彭長宜說:「要不,您到後排房去洗洗?」
江帆說:「能洗嗎?」
彭長宜說:「當然能洗了,不光那個,還是雙料的,冬天是熱水器,夏天是太陽能。」
江帆說:「行,我去沖一下,太難受了。」
彭長宜說:「我陪您去。」
江帆轉身,從車裡拿出一個包,彭長宜接了過來,隨後帶頭向後排房走去。
鄒子介一見,就坐在了彭長宜的位置上,繼續燒烤。
江帆邊走邊問道:「小丁沒來嗎?」
彭長宜說:「來了,又走了,老顧去送她了。」
「哦?」
彭長宜說:「他爸爸要去北戴河,讓她回家一趟,說是有事商量,好像他哥哥要在省城買房子。」
江帆不用探究真假,他知道,丁一是不想見他,他就「嗯」了一聲,又問道:「張醫生的電話是她給你的?」
「是的,我找不到您,就給小丁打了電話,她一聽說是樊部長找您,就著急了,就想法給我找到了張醫生的電話,對了,張醫生是您給調來的嗎?」彭長宜看著江帆問道。
江帆一臉倦容,他疲憊地點點頭,又問道:「她怎麼跟你說的?」
彭長宜說:「她什麼都沒說,她也是跟同事要的張醫生電話,她的同事曾經採訪過張醫生。」
江帆說:「調張醫生來,也是老領導找的我,就是我支邊時把我提上來的老領導,他也曾經是黨校副校長,你知道這個人,我跟你說過,我們一直處得關係很好,最近我才知道他是袁省長的弟弟。」
「哦?」彭長宜明白了,難怪樊文良也找江帆,一定也是聽到了消息,但是江帆不說,他是不會問的。
江帆繼續說:「老領導說,我們都回內地了,留下她一個女同志太孤單了,也應該把她調回來,但是進北京目前有些困難,這樣就先調到閬諸過渡一下,我就把她調到了中醫院。長宜,在張醫生的這個問題,我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
彭長宜點點頭,說:「是的。」
江帆看著他說:「我們關係很正常,請你相信我。」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這話應該跟小丁說。」
江帆這才想起彭長宜有可能還不知道他們分居的事,就說道:「說這些也沒用,她也沒問過。」
彭長宜掏出鑰匙開開他的房間門,打開燈,又將裡面洗漱間的燈打開。
江帆看了一眼罩著布單的房間說:「你還沒住過?」
彭長宜說:「準備今天晚上試住一下。」
江帆將手裡的包放在茶几上,就進了洗漱間,等他洗好出來后,見彭長宜還在等他,一邊換上包里乾淨的襯衣,一邊說道:「長宜,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這樣一個問題,就是想蓋家屬樓,咱們這批市領導大部分都調進來時間不長,都涉及到家屬的安置問題,尤其是你,還涉及到今後結婚的問題,所以我就想,我們能不能物色一塊地皮,建一棟家屬住宅樓,重點解決領導的住宅問題,今天我見著袁省長了,我也把這個意思跟他彙報了一下,他說要想讓外來的幹部工作安心,一是解決住房,二是解決家屬的問題,他口頭同意我們蓋領導住宅樓。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如果有職工需求,我們統計一下人數,如果需求大的話,我們再建職工住宅。」
彭長宜說:「那就太好了。」
江帆又說:「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一直在考慮,我的意見領導住宅還是和普通職工住宅有所區別的好,第一,要獨立一棟樓,第二,最好不在一起,這個地方不用太大,建一棟夠住就可以,但一定要便於安全保衛才行,價格比市場價稍稍便宜一點就行,也體現出領導幹部的待遇問題。接下來我們可以繼續考慮興建職工住宅樓,但是要另外選地方,不要跟這棟樓在一起,價格仍然要比市場低些,也算我們為職工謀的福利吧。改天我再跟老鮑念叨念叨,看看他有什麼更好的建議沒有。如果可行的話,我們今年就行動,你暫時先不用買房,如果結婚的話就先在賓館湊合著。」
彭長宜注意到,一些重大問題,都是他們三人在一起磨叨的過程中達成共識,然後在拿到班子會上討論通過,這個過程從來都沒有副書記殷家實,除非需要開書記辦公會的時候,他才有參加的份,但是江帆似乎很少開這樣的會。
江帆將換下來的襯衣和內衣裝進一個塑料袋,塞進包里。彭長宜給他拎著,他們就走了出來。
回到亮著燈光的燒烤處,老顧送丁一已經回來了,他正在往桌上端菜。
彭長宜要過江帆車的鑰匙,打開了後備箱,將他的包放了進去,關上後備箱后,將鑰匙還給了他。
江帆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風光,說道:「長宜啊,你應該給這裡起個名字。」
彭長宜說:「我只給我住的那個房屋起了名字,這個園子的名字是它主人的事。」
江帆說:「哦,說來聽聽,你的房屋叫什麼名字?」
「廬舍。建在田野中的茅屋。」
江帆笑了,說道:「你這哪是茅屋啊,分明就是別墅,我看還是叫廬落,或者叫廬宇合適。」
彭長宜說:「怎麼講?」
江帆說:「廬落,就是田野中的院落,廬宇,就是田野中的房屋……」
不等江帆說完,旁邊的鄒子介就搶先說道:「廬落這個名字我要了,彭市長的房屋就叫廬宇吧。」
彭長宜說:「你不能叫廬落,我早就給你想好了,你這個園子就叫試驗田,如果命個名啥的就不純粹了,或者就叫農場,沒有任何名字才合適,因為你不需要打品牌,所以,我要廬落。」
「哈哈。」江帆笑了。
儘管彭長宜這樣說,但是幾天後,鄒子介就在他的試驗田跟部隊的菜地的交界處,弄了一個木板牌樓上面燙刻著兩個大字——廬落。他非常欣賞這個名稱,認為這裡是實至名歸。
這時,老顧端上烤好的羊肉串,放在正中一個大圓桌上,江帆說:「長宜啊,要少烤些,我這兩天上火了,吃不下這些。」
鄒子介說:「沒關係,我讓伙房熬了綠豆湯,拌了幾個冷盤,還煮了一鍋毛豆和花生,小丁都沒顧上吃就走了。」
彭長宜說:「誰說她沒吃,她吃了好幾串羊肉串呢。」
「哦?」江帆吃驚地問道:「她吃了羊肉串?」
「是啊,一下吃了五串,本來她想吃十串著,我沒讓。」彭長宜故意加重了語氣。
江帆說:「她從來都不吃羊肉串的,有時候我們開著車從那些燒烤的攤位前經過,她都會緊閉車窗的,你是怎麼讓她吃的。」
彭長宜笑了,故作神秘地說道:「您回去問她吧,反正她是吃了。」
江帆對丁一吃羊肉串就更加好奇,他就說:「一定是你耍了什麼陰謀詭計,不然她才不會吃呢?」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還是您了解我,她不是要回家嗎,我說你吃五串羊肉串就讓你走,要不沒人送你,反正這裡又打不到計程車,想走都走不了,結果她就同意了。她不吃肥的,我說如果你不吃這上面的肥肉,就再加五串,她同意了,我一想我不能逮著看見慫人壓不住火,撿老實的欺負呀,就說五串就五串吧,這樣,她吃了五串,又分別吃了一塊雞翅、一根火腿腸,就走了,我說讓他等您來了再走,她說她父親年歲大了,睡覺睡的早,對了,一會您呀給她帶回去點毛豆和花生,她走的時候這些還沒熟,沒吃上就走了。」
江帆聽了彭長宜的話后,便沒再說什麼,很顯然,丁一是不想跟自己撞在一起,她來的時候肯定不知道自己也來,她如果知道自己也來,肯定就不會來了。想到這裡,他問道:「她來的時候知道我來嗎?」
彭長宜說:「應該不知道,老顧接她的時候也不知道您要來。」
江帆徹底沉默了,丁一寧願接受彭長宜的刁難,吃從來都不吃、甚至吃了就反胃的羊肉串,都不願留下見他,可想而知,自己現在在她心目的地位應該比羊肉串更讓她噁心。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悲哀。
江帆的沉默和尷尬彭長宜早就注意到了,他故意說道:「吃到第三串的時候,我看見她要吐了,趕忙給了她一瓶冰鎮橙汁,呵呵,她一下子連喝了好幾口,我估計這裡如果是白天的話,就是打不到車,她寧願走著回去,都不會吃羊肉串的,所以說人啊,不吃這不吃那,都是假的,是沒到關鍵時刻,是不餓,到了關鍵時刻,什麼都會吃的。」
江帆看著他,說道:「你別得便宜賣乖,說不定半路她就吐了。」
彭長宜一聽,趕緊沖江帆作揖,說道:「對不起,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當著您說這話,看來,還是誰家的人誰心疼。」
「哈哈。」大家都笑了。
江帆看著端上來的羊肉串說:「我也吃不了幾串,今天上火了,按說我還是喜歡吃這些的,在草原下鄉的時候,幾乎天天晚上跟他們喝酒吃這些。」
彭長宜說:「對了,您是最有發言權的,趕快提提意見。」說著,就趕緊將一串遞到他的手上。
江帆先擰開了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才接過來,吃了一串后,沒說什麼,緊接著又吃了第二串,還是沒說什麼。
彭長宜站在一旁看著他,心裡就沒了底。
等他吃完第三串的時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錯是不錯,我說長宜啊,你這肉是不是提前用調料腌制過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是我的肉,是老顧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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