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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就當是你在救贖我

  彭長宜盯著陳靜的畢業照看了許久才問道:「研究生都畢業了,為什麼回國后不去國家公立醫院上班?」


  陳靜看著他,表情冷淡,所答非所問地說道:「你到這裡是找我的嗎?」


  「廢話,不找你找誰。」


  陳靜的心就是一動,他沒有任何遮掩,還是那麼自信,霸氣,她的腦海里就有了一種恍惚……


  陳靜讓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說道:「那麼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彭長宜笑了,他不等陳靜讓座,就坐在了她對面病人坐的位置,看著她說:「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別忘了,我們是老相識。」


  老相識?不知為什麼,這三個字讓她感到委屈,她挺起胸脯說道:「對不起,我因為你已經搬了一次家了,經過搬家這一折騰,我半年掙得錢都搭進去了,你再也沒理由讓我從你們的視線消失是吧?另外,我不知道跟你這個老相識還有什麼糾葛不清的事。」


  陳靜的話,像針一樣扎在彭長宜的心上,他皺了一下眉頭,目光變得深邃起來,說道:「這個,我不想向你解釋什麼,我只能向你表示歉意。」


  陳靜一聽,彭長宜並不迴避這事,她心平氣和了許多,坦誠地說道:「我以為你會說你並不知道這事呢,沒想到你居然還敢承認。」


  彭長宜笑了,心想,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還在我目前裝硬。他看著她說道:「我什麼不敢承認?我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陳靜的嘴張了張,想說什麼,就止住了。


  彭長宜知道她想說什麼,但他不會順著她的意思往下說的:「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剛才說的那話是在表揚我?」


  陳靜一聽「噗嗤」笑了,她沒想到他的臉皮仍然這麼厚。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我是不是厚臉皮了?」


  陳靜收住笑,看著他,半天才說:「果然還是你,還是我心目中的彭書記。」


  她說的是「心目中的彭書記」,而不是心目的那個人,一句「彭書記」的稱謂,表明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彭長宜感到她變得會說話了。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是啊,不這樣又能怎樣?


  他轉移了目光,看見桌上有一個小鏡框,他翻過來,是陳靜和女兒的照片,儘管女兒還在襁褓中,但彭長宜一眼就看出這不是自己的種,他笑了,問道:「真可愛,現在多大了?」


  陳靜說:「比你想象的小。」


  彭長宜就是一愣,他抬起頭看著陳靜,這個小丫頭,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了,變得犀利而尖銳了。他故意說道:「我是怎麼想象的?說話別這樣夾槍帶棒的好不好?」


  陳靜為自己剛才的話感到不好意思,她的臉微微紅了,趕緊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來這裡是何意?」


  彭長宜將鏡框放回原處,說道:「沒有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看看老朋友,怎麼,不行嗎?」


  陳靜說:「那倒不是。」


  倆人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還是彭長宜打斷了沉默,他說:「生活得好嗎?我聽說你們……離了?」


  陳靜的眼圈忽然紅了,她急忙調開目光,說道:「我很好,離婚這種事在社會上很正常,而且我想帶著孩子回國,他不想回來,離,是早晚的事。」


  彭長宜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她糾結,就說道:「說點正事吧,憑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一家正式醫院上班的,而且還可以評職稱什麼的,你這麼早就幹個體,太辛苦了。」


  陳靜說:「是辛苦,但是沒辦法,我要養家,我父母也來跟我住了,如果上班,掙得太少。我養不了家。」


  彭長宜點點頭,認為她說得有理。


  陳靜又說:「我先積累養家的資本,等孩子大了,再去醫院上班不遲。」


  彭長宜感覺陳靜真的長大了,就開玩笑地說道:「那個時候你就是老中醫了,中醫是越老越值錢,你就用不著去醫院上班了。」


  陳靜說:「那倒不是,我一個師姐比我大七歲,但她是科班出身,單幹了十多年,後來感覺太辛苦,就去醫院上班了,但是上班后那些老顧客還是喜歡到家裡找她,這樣,她又重開了診所,白天上班,晚上在家裡接診,比以前更忙更累了,成了遠近聞名的中醫大夫。」


  彭長宜說:「你也會成為遠近聞名的中醫大夫的。」


  陳靜說:「我不行,我現在還要繼續深造,每周六日我義務給一位老中醫打下手,為的就是多學一些本事。」


  「哦,那不錯,真的不錯。」彭長宜由衷地說道。


  正說著,一位婦女抱著一位一歲多的小女孩來到了外面,那位婦女隔著玻璃往裡望了望,陳靜連忙走出去,跟婦女說了幾句什麼,又親了一下小女孩的臉蛋,那名婦女抱著孩子離開了。


  彭長宜定定地看著那個小女孩,粉嘟嘟的很可愛,他一時竟有些恍惚,這個小女孩,某種程度上跟二寶長得有些相像,是啊,第一次看見陳靜的時候,就是因為她的兩隻眼睛像極了丁一,才吸引了他的關注……他甩了甩頭,不去想那些了。


  陳靜進來了,彭長宜問道:「你母親一直跟著你嗎?」


  陳靜說:「我回國后租到房子后就把他們接來了,其實他們根本不需要我養,他們來是在幫我,不但幫我帶孩子,他們早上還出早點攤。還好,有他們的幫助,我過得還不是太慘。」


  「那個……他不給孩子的生活費嗎?」彭長宜小心地問道。


  陳靜說:「是我不要,我不想因為錢的事跟他們有任何的關係。」


  「那是幹嘛?這個孩子是合法出生的,他有撫養的責任和義務。」


  陳靜說道:「既然他們嫌棄這個孩子,那就索性撇開一切關係,無論將來孩子怎樣,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將來他們也別來認這個孩子。」


  彭長宜發現,陳靜嘴裡說的是「他們」,而不是「他」,可以想象,那個男人其實沒有自己的主見,完全是聽父母意見的,說白了就是個傀儡。


  想到這裡,彭長宜有些心疼,他定定地看著陳靜,不由得問道:「他……們為什麼拋棄你們母女?」


  陳靜警覺起來,她盯著他,料到老顧跟他說了什麼,就冷冷地說道:「這是我們倆的事,跟你沒關係。」


  彭長宜清醒了,問這些有用嗎?於事無補,徒增煩惱。他使勁甩了甩頭,不再往下問了。本來嗎,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再提這些有什麼意思,何況,他們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他們了。


  窗外,來喝蘆根水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在感謝診所給他們提供這道清涼、去暑、解毒的冷飲。


  彭長宜從包里掏出一個被報紙包著的紙包,放在陳靜的桌上,說道:「上次的事,對不起了,這是對你搬家的一點補償,是你該得的,別推辭,不然我一輩子都不踏實。」


  彭長宜將這個紙包推向陳靜。


  陳靜看著他推過來的紙包,不知為什麼,淚水,立刻溢滿眼眶,她將紙包拿在手裡,透過淚水,看著彭長宜,哽咽著說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看見陳靜流出了眼淚,彭長宜的喉嚨也有些發哽,他長呼了一口氣,努力壓下自己的難過,說過:「我沒有惡意,咱們認識那麼久,你見我做過一件有惡意的事嗎?還是那話,上次搬家,給你造成了損失,這是我該出的,也是你該得的,就是這個意思,其它什麼意思都沒有。」


  陳靜哽咽著說:「是不是我收下這錢,你的心就踏實了?」


  彭長宜又是一怔,感覺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世事不諳的小姑娘了,他鼓足了勇氣說道:「你說得也對,也不對,就不要問那麼多為什麼了,因為,我也說不清為什麼。」


  陳靜擦了一下眼淚,將紙包放回桌上,又推給了他,說道:「這錢不是我該得的,你不用這樣,搬家沒有對我造成多大的損失,我把原來的門臉轉讓出去了,而且小區的車庫租金比大街上便宜多了。上次顧大叔說的那些話,我知道不是你讓他說的,我不怪他,如果換做我,我也會跟他一樣,你是大家的希望,是大家的支柱,大家都指望著你,依靠著你,不希望你有什麼差錯,跟你接觸這麼久,官場上的事我知道了許多,這個道理我能懂。所以,錢,我不要。」


  彭長宜聽了陳靜的話,心裡就更加不好受,他伸出手,蓋在了陳靜的手上,將她的手連同紙包一起推向了她,說道:「這個,你必須收下,剛才你說得對,你收下了,我心就安了,不然,我總有犯罪感,就當是你在救贖我吧……」


  彭長宜說不下去了,他深深地凝視著陳靜,眼睛有點紅……


  陳靜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沒有立刻抽出手來,而是任由他的大掌覆蓋在自己的手上,他手掌的溫度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得如同昨天剛剛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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