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187章 皇上,臣在一
惟晉朝。
嵻元三十五年, 皇太子閭丘靖因使巫蠱毒術咒害皇帝被廢, 囚於太子府,翌年十一月病故。
同年十二月,嵻元帝病重, 下令查抄太子府, 全府上下一百一十五口皆斬於城北荒地,棄屍亂葬崗無人收屍祭奠。
嵻元三十六年夏,諸王奪嫡,玄邑王兵圍宮牆下逼宮。
遠在邊境的戰神宸慶王閭丘衡帶精兵一萬歸來,平內亂, 斬諸王, 登基稱帝,改國號宸徽。
新帝宸徽乃良人所生,母妃早逝, 十三歲離宮入邊境,戰功赫赫生猛無比,是無數人眼中殘忍暴虐食人嗜血的活閻王。
登基後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將作亂的諸王全部全府抄斬,說情者一應以同罪處置, 僅僅半月,便砍了半朝的人,血流成河, 似乎將京城都染成了紅色。
後來, 朝中眾臣人人自危再無人敢質疑反駁閭丘衡的命令。
世上百姓皆談宸徽帝色變, 只道他是凶煞惡鬼轉世的暴君, 是真吃人的。
宸徽十年。
京中一座奢華的園子中。
意識模糊間白上神感覺到口中不斷有苦澀的葯汁喂入,身上虛軟無力,腦中混混沌沌似是塞了一塊打碎的豆腐一樣。
白上神眼瞼微顫,但來不及睜眼便又昏睡了過去。
當白上神意識再次回籠時外面的天已黑下,奢侈華麗的屋內桌架上燃著燈燭。
『古代世界。』簡單掃了一眼四周的白上神斷定。
闔上眼壓下暈眩帶來的噁心感,白上神試著活動一下身子,可下半身的腿一片毫無感知的麻木,這叫他不由的一怔。
『是個瘸子?』
「大人!?」
屋門打開,一個眉清目秀,身著黑色軟甲的英氣青年見白岐醒來趕忙快步上前在床前蹲下。
白上神不作聲。
見他盯著顏長君看,侍從忐忑開口,「大人您病的厲害,又不肯叫人近身伺候,屬下不得已才請來顏衛尉的。」
「大人。」顏長君開口,聲音清爽明朗但卻被他故意壓的有點低。
「你感覺好點了嗎?」
「……嗯。」白上神應了一聲,但嗓子火辣辣的疼。
顏長君見狀,趕忙命侍從倒杯溫水來給他潤喉嚨。
喝下幾口水,等喉嚨中的痛意削減一些后白上神才啞聲詢問,「我的腿?」
顏長君聞言眸中暗下一瞬,面上氣憤一閃而過,隨後寬慰白上神,「太醫來瞧過了,不重,修養一段時日便可恢復。」
白上神頷首表示明白,多說多錯,在不知原身的情況前白岐不願說太多,問了兩句后便闔上眼裝作累了要休息的模樣。
見他睡下,顏長君不敢多打擾,示意侍從悄聲退出屋外。
待人走後,白上神聯繫黑七。
『兒子?』
『我在宮內。』黑七秒恢復。
白岐意外,宮內?他的傻兒砸又解鎖新身份了?
『先把原主的生平記憶給我。』有背景才不慌。
『稍等。』
原主的生平回憶很快出現在腦中。
原主本名亓官垣,是個太監。
白上神「……」
黑七「……」
白上神木著臉把手伸到被褥下的褲子中摸了摸,確認無誤,小鳥仍在。
得虧是個假太監,若是真的,白上神一定剁了坑七下飯。
亓官垣的義父是當朝國師,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能掐會算,懂呼風喚雨,牛叉的不得了。
師父名亓官鹿,算宸徽帝閭丘衡的半個恩人,當初閭丘衡母妃死後若不是他和嵻元帝吹耳邊風把他送去邊境,估計他早死在宮廷鬥爭中了。
因此在閭丘衡稱帝后大開殺戒,獨獨放過了亓官鹿,並仍任命他為國師。
原主亓官垣是亓官鹿撿回的小乞丐,帶回宮內『閹割』掉做個小太監留在身邊伺候,直到原主十一歲時亓官鹿貪杯酒醉上頭收他做了乾兒子,改變了他的一生。
認個便宜乾兒子的亓官鹿酒醒後悔的臉都青了,但話既已說出口斷沒反悔的道理,於是只能盡責的教誨著,並賜其姓氏亓官,取名垣。
亓官垣自知可以拜亓官鹿為父是陰差陽錯撞大運,因怕被拋棄所以在學習上十分刻苦,亓官鹿怎麼說他怎麼做。
閭丘衡登基的第五年,亓官鹿突然失蹤,只留下一封信讓亓官垣輔佐新帝做個明君,自此再無消息。
聽話的亓官垣盡職盡責的輔佐閭丘衡,但凡是閭丘衡吩咐的,燒殺擄掠什麼惡事他都做。
長年以一副金色鬼魅面具世人的他成了繼暴君閭丘衡后的惟晉朝第一惡奴,百年後必將遺臭萬年的那種。
亓官垣雖是個『閹人』,但手中權利卻不容小覷。
宮內禁軍任他調遣,又官居光祿卿宮內一切事務皆由他處理,宸徽帝還在宮外京內賜他一個園子,這等榮耀賜予一個太監只怕歷史上尋不來第二個。
外人只看到亓官垣的盛寵和風光,然並不知,閭丘衡並不喜歡亓官垣,留著他一是給國師亓官鹿面子,二是只當是個解悶且用著順手的忠犬。
前幾日,閭丘衡不知耍什麼瘋竟非要把一個女官賜給他做媳婦,無異於羞辱的賞賜讓亓官垣第一次抗旨了。
他在宮門外跪了四日,再鋼筋鐵骨神功蓋世的人也受不住啊,於是白上神便來了。
看完原主大部分回憶的白上神默了。
原主是傻子嗎?
回憶中的人生故事裡的BUG也太多了吧?
亓官鹿貴為一朝國師撿一個乞丐?閑的嗎!?而且天底下可憐人多了怎麼偏偏撿回你?
入宮當太監閹割時把你漏下,在宮內當差的人都是二傻子吧?
醉酒後收你做乾兒子?呵呵……
有這麼一個缺心眼的國師在惟晉朝還沒亡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最坑的是,原主竟然全信了!
『原主未了卻的遺願是什麼?』黑七問。
『輔佐閭丘衡做一個名垂青史的聖君。』
所以他才覺得亓官垣是個二貨。
黑七默『……』
良久,它嘆,『任重而道遠啊。』
讓一個暴君名垂青史,感覺比讓惟晉朝亡了更難。
白上神闔眼在床上躺了片刻,直到不適的暈眩感全部消失兩腿恢復一點知覺,他才坐起慢慢下地。
下床走到屋中央,環顧四周裝飾的驕奢僭罔的卧室白上神咋舌,原主雖是笨點但在享受上卻不含糊,許是以前吃苦的原因。
屋中的青金爐內燃著熏香,味道淺淡,是國師亓官鹿在時教他制的一種香。
白上神來到一面一人高豎鏡前,得以看見宿體的容貌。
個頭不高,偏中等往上,體型不算強壯但習武的原因使肌肉很均勻,只是五官……
星眸彎眉,唇紅齒白,臉頰肉嘟嘟的帶點嬰兒肥,完全跟外面所傳的青面獠牙,取人性命於無形的狠辣惡犬不同。
白上神無語的捏捏手感極佳的嬰兒臉,他是明白原主為何即使入宮面聖也不摘面具的原因了,原主的臉攻擊力太低了。
比如干架時一隻毛茸茸的垂耳兔子抱著根胡蘿蔔當雙截棍耍,畫面感毫無丁點危機血腥,反而像喜劇。
鏡中青年赤腳散發,僅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單衣,配上面無血色的臉像一朵剛經過暴風雨摧殘的小白花一樣。
白上神側一下脖子,露出敞開的領口處鎖骨上的一個傷疤。
白岐蹙眉,他撩起長發解開單衣褪下一半,從鏡中打量自己現在的身體。
胸口,腹部,后肩,腰上,身上全是深淺不一大大小小傷疤,遍布在蒼白似雪的皮膚上格外猙獰可怕,這些全是亓官垣在任務時留下的。
真丑。
白上神目露嫌棄,抖肩披上衣裳遮住身上醜陋的疤痕,他倒可以抹掉它們,但為防止暴露自己不是原主又只得留著。
在白上神看來亓官垣太傻了,若不是看了他的記憶他都以為他看上閭丘衡了,所以才痴心不悔。
不過讓白岐不解的是,閭丘衡究竟為何不喜亓官垣?乃至討厭。
一個忠心耿耿無二心的屬下,即使不喜也不應當討厭的。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白上神猜測其中肯定有故事。
只是原主愚忠,為了報一個別有用心的所謂恩人的恩情,連最基本的判斷力都沒有了。
顏長君出屋后並未離開,而是在園中坐下,一身凜冽肅氣,跟個門神一樣嚇人。
此時一個下人匆匆跑來,向顏長君見禮后才向原主亓官垣的貼身侍從彌琯稟報,「先生,蘭姑娘哭一天了,飯不肯吃,水不肯喝……」
「讓她餓著!」顏長君握劍的拳猛地砸在石桌上生生砸出一道裂痕,可見此時怒氣。
「你回去同她講,不願活便早些去死,她多留一日我還怕她髒了大人的園子!」
下人被吼的獃滯住,顫顫巍巍不知該怎麼辦。
彌琯嘆氣,上前勸慰,「顏衛尉,蘭姑娘是皇上賜入府的,如果她死在府內定會累及大人的。」
彌琯的話顏長君自然明白,但他不甘,也替亓官垣不值。
大人為皇上鞠躬盡瘁,多少次死裡逃生,如今抗旨在雨中跪了四日差點保不住命,還傷了腿,太醫說即便腿保下了也會留下病根的。
本以為賜婚一事會就此作罷,哪知皇上轉眼命人把那女官抬入園內,等大人醒來得知此事只怕……
「一個女官而已。」彌琯道。
「園子里不缺她一口吃的,只當養個貓兒狗的不礙事,皇上只把人賜來,但並未言明是做妻做妾。」
「妻妾?她也配?」顏長君冷笑。
大人的園子可不是誰都能進的,一個伺候人的後宮女官入了園子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哭哭啼啼一副死了全家的哭喪模樣,將其扔開水鍋內洗掉一層皮也配不上大人。
做光祿卿夫人?
也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