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命運時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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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是一個隱身人一樣，靜靜地跟在奈奈媽媽的身後, 靜靜地向沢田爸爸和那位年長的貴客微笑——嫻靜，而冷漠。
但沢田爸爸顯然沒有忘記她。
「小音真是長成一個優秀而漂亮的女孩子了呢！」沢田爸爸大笑著，就像是對待小綱吉那樣, 手上用力，就將驚愕到僵硬的沢田音舉起來轉了個圈, 「我的乖女兒有沒有想老爸？哈哈哈, 我知道你肯定很想的哈哈哈哈！」
奈奈媽媽在一旁嗔笑著：「不可以哦阿娜達, 小音是個大孩子了，不可以再這樣抱小音啦！」
沢田爸爸這才注意到沢田音臉上僵硬的笑容，訕笑著將她放下，一邊撓頭一邊試圖用哈哈哈矇混過關。
沢田音臉色慢慢和緩。在見到沢田爸爸之前，她曾經有過很多的猜測, 對他有諸多不滿。但在真正見到沢田爸爸之後，那一身非同尋常的氣息雖然從某種程度上證實了她的猜測, 可與此同時，那一顆愛女之心也絲毫無法再在她面前隱瞞。
這可真是……讓人苦惱啊。
一個兩個的, 都是她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太犯規了吧！
應該說果然不愧是夫婦嗎？
沢田音心中彆扭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 但在見到沢田爸爸訕笑的臉后，還是主動抱起了腳邊一臉懵懂的小綱吉，塞在沢田爸爸的懷裡：來, 給你們一個小可愛, 玩去吧, 別再看她啦！
——說來有些丟臉，不過這確實是她對人類的親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示好了。
而就像沢田音想的那樣，在被塞了一個軟綿綿的小朋友后，沢田爸爸很快轉移了注意力，舉著小綱吉，發出了傻爸爸的笑聲。
沢田音稍稍鬆了口氣。
「感情真好啊。」
這時候，沢田音聽到一旁頭髮灰白的老人這樣說著。
她回過頭，那個分明是貴客，但卻被心大的沢田爸媽晾在一邊的老人臉上笑眯眯的，不以為忤，反而用慢悠悠的聲音感慨著，在看到沢田音回頭時還向她眨了眨眼睛：「你就是小音吧？家光在……」老人可疑地停頓了一下，「……在工作的時候跟我提過你，全是誇獎的話，現在看來果然是一位很優秀的小姑娘啊！」
「啊……是……是嗎……」
沢田音曾接受過無數的誇讚，有來自人類的，有來自妖魔的，甚至也有來自神靈的。然而在那麼多誇讚的話語中，唯有這句話跨越了前所未有的距離，來到她的面前，讓她不得不直視這句話背後的稱讚的心情。
這一瞬間，她竟生出了些許赧然。
「您過獎了。」沢田音有些無措，下意識想要拿出當年頂替某位姬君時學會的架勢，可下一刻她又覺得不妥，於是在經過短暫又緊張的斟酌后，沢田音抿嘴一笑，選擇轉移話題。
雖然有點不厚道……但就決定是你了老爹！
「說起來……爸爸他今天太高興了，所以有些失禮呢。招待不周，還請您原諒。」
「小姑娘不用這麼見外哦！」老人向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就像個老小孩，意味深長地說，「今後，還有需要你多多關照的地方呢。」
……誒？
回到家中，不太擅長應付長輩身份的人的沢田音，選擇以「假期作業還沒寫完」為借口，掛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溜上二樓，直到回到房間拉上門后，這才鬆了口氣。
「天吶……」沢田音拍了拍自己笑得都快有些僵硬的臉，小聲嘀咕，「雖然是好意，但果然還是……真想待在一個不用社交的地方啊……不過這樣的世外桃源恐怕不存在吧……」
最好這個世外桃源還包吃包住供電供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宅女的夢想，無非如此！
「真的嗎？審神者大人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看來您跟我們時之政府相性很不錯喲！不如我們提前去本丸看看怎麼樣？」細細的聲音突然響起，接過話頭。
沢田音聞聲望去，只見書桌上一隻不知哪兒來的疊紙小人驀然動了起來，從書桌一躍而下，單薄的身形在下落時飛速充盈。當它的腳踩在地面時，那疊紙小人便已化作了一隻配色「出奇制勝」的狐狸，搖著毛茸茸的尾巴期待地看著沢田音：「審神者大人，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麼樣？我們時之政府配給的本丸，是絕不像現世這樣需要進行各種社交的哦！絕對是一個逃避社交的絕好的地方哦！」
這時之政府倒是真的神出鬼沒啊！
沢田音掛著溫柔而不失殺氣的微笑提起狐狸，「你在說什麼胡話呢？我可沒有逃避社交……我只是不習慣跟人類太親近而已！」
什麼逃避社交……像她這樣帥氣的人怎麼會做出逃避社交這樣的事呢？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嘛！
「哇！這麼看來，審神者大人你真的跟我們時之政府相性很好呢！」狐之助尾巴都要搖起來了，殷勤道，「在您接手本丸之後，我們能夠保證本丸里絕不會出現除了您之外的第二個人類哦！而且本丸一切設備都是近現代的，絕不會有讓審神者大人您感到不方便的地方，而本丸的一切景趣也都是由您的靈力供給，可以說您就是本丸里的神靈大人——無論是四季如春還是北國飛雪，都在您的一念之間！而在時間的問題上，本丸與現世的時間流速也是可以由您選擇的，只要靈力足夠，您完全不用害怕會被本丸耽誤您的現世生活……所以審神者大人，您真的不考慮一下提前進駐本丸嗎？」
這隻名為狐之助的丑狐狸哪怕被沢田音提著後頸皮，也依然堅持不懈地向沢田音賣著安利，可以說是非常敬業了。
而從一個宅女的角度來看，狐之助的安利也的確是非常誘人的：一個獨立的、可以任由自己主宰的、不被打擾的空間，而且無論停留多久，都不用擔心它影響自己的現世生活。
但是——
如果這一切真的有這麼好，為什麼這隻丑狐狸要上趕著讓她接手？
雖然沢田音靈力是十分不錯，可是跪舔到這種地步也還是說不過去的吧？
「狐狸啊狐狸，」沢田音心念一動，笑容就不由得帶上了點兒危險，「你這麼殷勤，是不是還有點什麼東西沒告訴我？」
狐之助一僵，然後拚命擺爪：「沒有沒有，審神者大人，請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啦！」
「真話可不代表真相哦！」沢田音笑眯眯地捏著狐之助的狐狸臉，「這樣簡單的道理就不用我告訴你了吧？」
「可……可是本丸的情況，都寫在合約上了嘛！」狐之助超委屈的，「審神者大人您已經簽下合約了，就是代表著已經認同了條款了呀！我們真的沒有什麼欺瞞的地方了嚶……」
狐之助委委屈屈的，狐狸眼睛醞釀出了淚意，要墜不墜，竟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思。
沢田音這才想起那份合約，翻箱倒櫃地將那份合約從角落裡翻出來，一目十行地看過後，嘴角一抽：「你們果然……不懷好意啊，我說。」
沢田音將這份長達一百二十三頁的合同翻到某一頁，拍在狐之助面前，指著某行字：「什麼叫做『一座因意外事故而致使靈力駁雜的本丸』？」
狐之助萬萬沒想到，當天簽字時都沒怎麼看合約的沢田音，今天竟兩三下就翻出了問題條款。
這不對吧？！
簡……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啊！
狐之助乾笑道：「請放心呢審神者大人，這座本丸雖然有點小問題，但請相信我，對於靈力如此精純的您來說這根本不是問題哦！而且這也不正是您工資這樣高的原因……哇啊——」
沢田音在聽到「工資」兩個字時瞬間走了神，把狐之助一扔，嘩啦啦翻到最後一頁。
月工資：100000小判，摺合日元1000000円。
這是幾個零？
一二三四五六，六個零？一百萬日元？
再來一遍。
一二三四五六，一百萬？？
沢田音懵了。
這，她，她才國二，這就月薪一百萬了？
沢田音剛生出幾分喜悅，但沒等笑意飄到臉上，333座東京塔便手拉著手，一邊跳著天鵝湖一邊從她眼前飄過。
沢田音：笑容漸漸消失.jpg
——可惡的333座東京塔！
狐之助委屈地在沢田音床上團成一團，可憐巴巴：「審神者大人，我們真的沒有欺騙您啦……」只是哄騙了一下下，就一下下，「您真的要毀約嗎？其實如果您真的不想去的話也不是不行啦，只不過毀約金是——」
「什麼毀約不毀約的。小狐狸，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呢？」沢田音笑容溫柔如同大和撫子，黑暗版的，「像我這樣品行高潔的人，怎麼會做出毀約的事呢？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生氣了哦！」
狐之助一臉茫然，在沢田音地獄般大和撫子式笑容下瑟瑟發抖：「那……那大人……您……」
「我幹了！」
為了333座東京塔！為了一百萬的月薪！為了不賠毀約金！
別說是接手一個看起來就很有問題的本丸了，讓她去再去拯救一次世界都行啊！
英雄的悲劇，不在他為了崇高的理想而付出生命，像煙花般絢麗地綻放離世……而在於他活著時是負資產，死了債都沒還完。
這不是悲劇，是慘劇！人間慘劇！！
沢田音想到這裡，悲從中來，流下了一滴屬於英雄的淚水。
「從今天起，我就要開始賣身還債了。」沢田音聲音惆悵。
狐之助：「也……也沒有到賣身的地步啦……」
沢田音哽咽道：「如我這般柔弱的女子早已做好了面對浮萍般坎坷命運的準備了！但臨到眼前時我果然還是……」
狐之助：「不，那個……大人您……」
沢田音：「別廢話！就帶我去我今後賣身的地方去看看吧！」
都說了不是賣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