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妒毒

  對比暴怒的丈夫,傅敏要更加冷靜一些, 說道:「其實也不一定就那麼糟, 咱們還是看看再說吧。就像樊兒講的那樣,這事只要他和易王說法一致, 沒人能證明他們在騙人。不管易王是什麼目的,他都不可能自己承認自己欺君吧。」


  妻子雖然過於回護幼子了, 但這話說的倒也沒錯,謝泰飛嘆了口氣, 煩躁地說:「話是這樣說,但四皇子也不知道是打的什麼主意,這件事一天不解決,就一天像是懸在咱們頭頂上的一把刀。恐有禍患臨頭啊!」


  傅敏慢慢地說道:「我終究還是目光短淺,這事一出, 只覺得孩子立了一個大功勞,光顧著高興, 卻沒沖他問明白情況。你彆氣壞了身子,要怪, 就怪我吧。」


  近來自己不在京都, 謝樊行事張揚, 也是因為傅敏這個當娘的縱容。別說這事有隱情,就是沒有隱情, 也不該如此——人家白亦陵也同樣是救了皇子, 都還沒說話呢。


  被送走的孩子要比養在身邊的孩子不知道成器多少倍, 卻不肯認自己, 這種感覺又是後悔又是憋悶,謝泰飛心裡卻是有點埋怨傅敏眼皮子淺,嬌慣孩子,但是妻子自己把這話說出來了,他反倒又有些過意不去。


  傅敏察言觀色,又說道:「夫君,我想著一會回去給大哥寫封信,講明這裡的情況,也問問他大約什麼時候可以調任回京,到時候萬一出了意外,也好有一重保障。」


  她哥哥傅躍現任大司馬,位比三公,手握重兵,在朝中地位極為重要,只是現在戍守邊關,不在京都,謝泰飛也一向對這位舅兄很是尊重,聞言也就點點頭,默許了妻子的話。


  目前再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只恨沒和白亦陵處好關係,不然這案子當中查出什麼,怎麼也可以先讓他透個底出來。


  現在謝泰飛只能指著謝樊說道:「這幾天把他關起來,不許他出門,也不許他再拿著那點小功勞出去張揚!」


  好不容易丈夫鬆口了,傅敏生怕他再後悔,連忙吩咐下人道:「還不快把三公子給扶下去!」


  下人偷偷看了一眼侯爺的臉色,忙不迭地答應了,謝泰飛悵然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大步離開。傅敏嘆了口氣,跟著謝樊去了他的卧房。


  母子兩人回去之後,傅敏讓下人準備了毛巾熱水,親自坐在謝樊的床邊,為他擦拭被謝泰飛抽出來的鞭痕。其實這些傷並不算太重,只不過都是他在盛怒之下劈頭蓋臉抽出來的,又好幾道痕迹打在了臉上,看起來格外凄慘。


  謝樊心裡正生悶氣,被濕毛巾在傷口上一擦,頓時感覺火辣辣地疼,「啪」一下將傅敏的手打開,怒道:「你不是不管我嗎?讓我被打死得了!」


  父親都打完了他,母親才開口求情,那還有個屁用!

  毛巾落在地上,旁邊的丫鬟連忙撿起來,傅敏凝視著謝樊,半晌沒有說話。


  謝樊見她如此,心裡又有些虛了,正想說點什麼,就聽見母親冷冷地說道:「跪下。」


  謝樊倔著不動,傅敏道:「你還想讓我請你父親過來嗎?」


  謝樊賭氣掀開被子,下床重重跪了下去,其餘的下人見狀,連忙退出了房間。


  傅敏道:「犯了這麼大的錯不思悔改,還怪起我來了,你父親說的沒錯,我真是太縱容你了,如果放任你這樣下去,早晚會給整個侯府都帶來麻煩。我就是後悔,沒有把你跟你二哥一起送到軍隊里歷練!」


  謝樊咬牙道:「白亦陵那種六親不認的白眼狼,你們見了他都是兒子長兒子短的,恨不能貼上去討好,到了我這裡,全都是打罵!我有什麼辦法,二哥不在京都不能出力,難道我眼睜睜看著爹頭腦發熱,將世子之位傳給白亦陵嗎?那整個侯府,還能有我立足之地嗎!」


  關於白亦陵離開侯府的具體原因,說來不光彩,謝璽和謝樊兩人都不太清楚。傅敏心裡明白兒子說這番話半真半假,他厭憎白亦陵是真的,自己覬覦世子之位,卻也是真的。


  她嘆了口氣,說道:「這種事何必要你操心。爹娘管你,是因為疼愛你只想讓你無憂無慮光明正大地生活,你打出生就註定了是富貴公子,好好享受你的富貴,把責任都讓哥哥們去擔,還不好嗎?」


  謝樊瞪大眼睛,剛要反駁,又聽她說:「你放心,娘不會害你,我不可能讓你爹把世子之位傳給遐兒的,娘怎麼捨得看你受你哥哥的欺負呢。」


  謝樊驚喜道:「真的?」


  傅敏:「這個位置只有你二哥才最合適。」


  謝樊:「……」


  他深吸一口氣,已經被傅敏扶了起來,母子兩人一起坐下,傅敏拉著謝樊的手說道:「樊兒,別冒傻氣了,爹娘從小就最疼愛你。你大哥從小被送人了,你二哥今年年初也去軍中歷練了,只有你一個守在我們身邊,哪裡都沒捨得送,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再吃兩個兄長的苦。」


  她見謝樊逐漸能聽進去別人勸了,更加柔聲細語:「要撐起這個侯府不是簡單的事,你二哥是兄長,他承爵名正言順,也肯定會照顧你。要是換了你,你想想,你受的了那份累么?」


  謝樊張了張嘴,沒說話。


  傅敏道:「你大哥從小沒有父母管教,脾氣不好,現在他都這麼大了,身上又有官職,我和你爹不管他,也是感情生疏的緣故,管你是關心你。」


  謝樊悶悶地說:「是么?可是爹對我不滿意,白亦陵也不大看得起我。」


  傅敏摸了摸他的頭髮,溫和地說:「你爹在氣頭上,你也確實犯了錯,這幾天不要去惹他。事情過去了就好了,不管怎麼樣,在別人眼裡,這件事你就是立了大功,只要你咬死了這件事,以後乖乖的,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謝樊終於高興了,傅敏又叫來丫鬟幫他上了葯,看著兒子躺在床上休息,這才款步走出了他的房間,一出門,她臉上才顯出了憂色,深深地嘆息一聲。


  侍女姜綉說道:「夫人這是心疼三公子了吧?剛才侯爺動手的時候,婢子還以為您會立刻出來阻攔呢。」


  傅敏道:「當時侯爺正在氣頭上,心裡肯定也覺得我平時對樊兒溺愛過度才會將孩子教成這樣,要不是讓他打幾下出出氣,只會連我也落埋怨。哪裡是那麼好攔的。」


  姜綉道:「人人都說侯爺對夫人寵愛有加,百依百順,為了您連駙馬都不肯當,卻沒看到夫人如此賢惠知禮。就是因為您事事謹慎,府裡面的人,包括老夫人在內,才會都對您敬重有加呢!」


  她說的是當年先帝為義妹端敬長公主選駙馬的事情。


  當時老侯爺還在,正是永定侯府興旺的時候,駙馬人選原本擇定的就是永定侯世子謝泰飛,沒想到皇上稍微透露了一點這個意思,端敬長公主和謝泰飛兩個人竟然都不願意,各自稱有了意中人。


  謝泰飛喜歡的人就是傅大學士的女兒傅敏,而端敬長公主更厲害,竟直言已經同當時正在邊疆打仗的鎮國公盛冕私定終身,非他不嫁。


  ——要知道,當時盛冕所帶的大軍進入沙漠之後已經足足半個月沒有傳出消息來了,人人都說他恐怕已經死在了外面。太后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端敬長公主卻是個性格剛硬的女子,說什麼都不肯妥協。


  這段姻緣扯來扯去,橫生了許多枝節,最後也沒成,結局是公主向皇上請命,自己帶了兵騎上馬千里救情郎,夫妻二人得勝而歸,同時謝泰飛也如願跟傅敏成親。


  想到這裡,那個女人的模樣再一次出現在了傅敏的腦海當中,她突然有些惆悵。端敬明明也不是金枝玉葉,兩人的父親是軍中同僚,小的時候,她們還經常見面,可就是因為她的父親拚死救了皇上一命,母親又和太后是手帕交,她就從此被接入宮中,封了公主。


  兩人從小就不投脾氣,端敬剛強肆意,她卻敏感善謀,可不知道為什麼,越是小心翼翼的活的越難,越是不管不顧的,運氣反倒越好。


  就像這婚事,長公主可以仗著寵愛不依不饒地去爭取,她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謝泰飛的感情上,老老實實地坐在家裡,等著這個男人來迎娶。


  本來以為自己有情人終成眷屬,得到了一份大好的姻緣,端敬卻只能當一輩子守著望門寡的老姑娘,沒想到,她再一次走了大運,鎮國公竟然真的沒死,還打了個漂亮的大勝仗。


  後來,鎮國公夫婦得勝回京,百姓們夾道相迎,他們也遠遠地見過一面,傅敏永遠忘不了謝泰飛眼神中那一瞬間的驚艷。她沒有詢問過自己的丈夫是否曾感到後悔,她也不想聽到那個答案。


  大概是因為今天很久沒見的大兒子來到了府上,竟讓她不知不覺回憶起了這些陳年往事,但現在還有很多更加現實的問題正在等待著自己,傅敏把思緒扯了回來。


  姜繡的話並沒有讓她感到高興,如果一個女人得到丈夫的寵愛,根源在於是她會討好人,這可沒什麼值得自豪的。她不由嘆息道:

  「那有什麼用,其實我心裡清楚,老夫人一直覺得是因為我的病犧牲了她的大孫子,心裡對我不滿的緊。唉,好端端的,遐兒怎麼又回府了,這孩子軟硬不吃,性格也不好,每次見面都要鬧上一場——也不知道隨了誰。我真是看見他就頭疼。」


  姜綉吶吶地不敢再說話了。傅敏在人前從來都是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說起話來柔聲細語,連對待下人都很少呵斥,只是偶爾在她們這種心腹面前才會顯露出真實的情緒。


  她也實在不能理解,同樣是親生兒子,白亦陵論容貌論才幹都遠比另外兩個兄弟要出色的多,雖然不是在身邊長大的,可是他離開侯府也是為了傅敏做出犧牲,為什麼侯夫人非但不對這個兒子感到憐惜抱歉,反倒這樣排斥呢——就連侯爺面對著大公子的時候,都還有幾分愧疚在呢。


  因果輪迴,要不是她的態度潛移默化地影響了謝樊,謝樊大概也不會因為不喜歡白亦陵,而惹下之前那許多的麻煩。


  比起滿腹疑惑的姜綉,反倒是白亦陵對這件事更看得開。這麼些年過去了,雙方雖然不是在同一個屋檐底下住著,但是主要活動和交際範圍都在京都,零零碎碎地積攢起來,接觸的次數也不少。


  隨著逐漸長大,他也能看透了侯府中人各自都是怎樣的一番想法,更是早對這家人死心過無數次,傅敏會怎麼想怎麼說他能猜到,但並不在乎。


  從侯府出來之後,白亦陵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案子上面。


  雖然謝樊什麼都沒承認,但是通過他的反應,白亦陵基本上已經可以肯定,這件事當中一定有貓膩。以謝樊的智商和能力,跟反賊勾結的事他做不來,所以唯一的可能性是,他被陸協利用了。


  明明不是謝樊救了陸協,陸協卻要把這樣一份功勞拱手送上,他圖謝樊什麼呢?


  會不會是……他說自己被刺客抓走又落進了水裡,其實這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陸協利用這個時間去做了其他的事情,又用功勞作為誘餌,讓謝樊成為他的時間證人!


  白亦陵右手握拳,錘了一下左手手心——如果自己猜測正確,那麼這個「其他的事情」就是關鍵,明天就派人到所謂陸協落水的地方調查!


  不過,他所知道的四皇子易王陸協,似乎也沒有這份智商和能力……


  他們不光有這一件案子要辦,此時距離梅園之亂髮生已經好幾天過去了,必須要抓緊時間。


  白亦陵回了家,一邊思考案情一邊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府中的下人要迎上來伺候,他嫌他們影響思路,擺了擺手,把人都給揮退了。


  白亦陵心不在焉地推開自己的房門,抬頭一看,然後腳步停住。


  只見晃動的燭火之下,一隻紅色的毛團正蜷著身子趴在軟墊上呼呼大睡,大尾巴蓋在身上。燈光將他一身軟毛映的根根分明,隨著呼吸起伏微微晃動,憨態可掬,甚是可愛。


  糕點盒子和果盤都空了,桌子旁邊堆著橘子皮和花生殼,狐狸毛上沾了一點點心的碎屑,這傢伙大模大樣的跑到別人家,倒是好吃好睡,毫不見外啊!


  白亦陵走到床前,沖著軟墊說道:「淮王殿下,醒醒,走錯門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盯著那隨呼吸不停起伏的絨毛看,實在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尖。


  陸嶼耳朵動了動,立刻抬起爪,精準地按住白亦陵的手背,這才睜開眼睛,一抬頭髮現是房主回來了。


  他一咕嚕從軟墊上爬起來,抖了抖毛,高高興興沖白亦陵打了個招呼:「白指揮使,你回來啦。」


  白亦陵一下子就把手縮回來了:「……你會說話?!」


  陸嶼:「……我是陸嶼!」


  白亦陵:「可是現在你是狐狸啊。」


  陸嶼這才明白過來,白亦陵不是沒有認出來自己,而是以為自己狐狸的形態是不會說人話的。於是小狐狸抖了抖毛,搖身一變,重新化回神采飛揚的年輕王爺。


  他摸了摸鼻子說道:「一直都會說,之前怕嚇著你。現在不是熟了么。」


  他說「現在不是熟了么」這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明顯比先前要低,偷偷看著白亦陵,彷彿生怕他否認似的。


  這淮王殿下看著倨傲,接觸起來卻是極好相處,白亦陵忍不住一笑,說道:「不錯,現在熟了,反正狐狸還是殿下都是你。」


  陸嶼得了他這一句話,便開心地笑起來,一掀袍子,在桌邊的椅子上面坐了下來,要不是事先知道桌子上的果殼果皮都是這個貨搞出來的,他看起來倒還真是人模狗樣,很有幾番派頭。


  白亦陵笑道:「淮王殿下,你的傷怎麼樣了?我看是好得差不多了。」


  陸嶼道:「勞你記掛,沒什麼大礙……」


  他說到這裡,見白亦陵的目光往桌上一掃,頗有幾分戲謔之意。這才明白他是說自己能吃能喝,看來身體不錯。


  陸嶼跟著笑了,也不介意他的打趣,大大方方地抻過來一塊帕子,將那堆東西蓋在下面,然後若無其事、一本正經地說道:「啊,對了,我今天來,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說啊。」


  白亦陵道:「哦?請講。」


  陸嶼道:「我覺得我那個四哥有些不對勁。」


  白亦陵這一路上本來就在琢磨易王的事情,此刻聽陸嶼一提,頓時精神振奮,也不再同他開玩笑,問道:「這話怎麼說?」


  陸嶼道:「依你看,覺得這位易王殿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亦陵想了想,說道:「沒什麼心機,但喜歡顯擺。有些……嬌氣。」


  陸嶼嘿然道:「那白大人可太客氣了。要我說,這人從小到大養尊處優,貴妃又非常溺愛,以至於諸位皇子之中,要最數他好吃懶做武功差,一點苦都吃不得。又笨又喜歡出風頭,沉不住氣還覺得子特別有心眼。」


  白亦陵心道,這話說的,可真是易王殿下的親弟弟。


  不過陸嶼這麼一提,他好像有點明白對方想說什麼了。


  果然,陸嶼接下來說道:「先前在梅園大亂的時候失蹤,而後又莫名自稱被人所救現身,這中間的種種不合理之處我相信你肯定注意到了,無需贅言。而且在當時御醫包紮的時候,我覺得陸協的反應也很不對勁。」


  他一手支著下巴,回憶道:「當時從他去了勤政殿開始,我因為心中有疑惑,所以一直在旁邊觀察。其他的也就罷了,但陸協的手上劃了那麼大一道口子,要是以他平常的表現,恐怕早就鬼哭狼嚎滿地打滾了。即便是礙著在父皇跟前,不好失儀,也不該那樣……冷靜。」


  陸嶼外粗內精,向來心細,當太醫上藥的時候,他端詳陸協的面部表情,根本沒有痛苦忍耐的神色,與他平時的作風十分不符。


  經陸嶼這麼一說,白亦陵也立刻想到另外一個疑點:「你說的有道理。而且從他失蹤受傷到平安歸來,這期間足足過了好幾天,不是沒有先將傷口簡單處理一下的時間,但他這樣回來,倒好像故意要在皇上面前展示受傷之重一般。」


  賣慘不要緊,這種策略有很多人都用過,可是就像陸嶼說的那樣,放到陸協身上,用這招就不大合適了。


  白亦陵自語道:「但當時我也親眼看了他的傷口,傷是肯定不能作假的,莫非是有人易容假扮成了易王……」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陸嶼,意示詢問,兩人眼神一碰,陸嶼臉上忽而浮起些微笑意,嘆息道:「雖然我從小不在宮裡長大,回到京都之後,也和陸協沒什麼交情,但斬不斷的是血緣牽繫。他受了傷,我這個當弟弟的,心裡實在掛懷。」


  白亦陵一挑眉,唇邊帶上幾分玩味之色。


  陸嶼唇角翹了翹,目光中流露出狡黠之色,說道:「所以我便備了厚禮,去易王府探病了。」


  這些日子,陸協一直稱病不出,誰也不見,他被刺客擄走這件事人盡皆知,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即便是白亦陵他們想調查內情,也不好在易王病中強行詢問。


  能在這種情形下見得到陸協的人不多,陸嶼一定是其中一個。


  白亦陵眼睛一亮,問道:「然後呢?」


  陸嶼笑看著他,說道:「我親自上門,想要看望他,這份兄弟情誼難能可貴,易王府的人自然不可能不讓我進去。」


  淮王殿下居然假惺惺上了易王府的門探病,就好比黃鼠狼給雞拜年,不懷好意簡直都快要寫在了臉上。陸協本來就糟心,當然不願意見他,但闔府上下包括他自己,卻沒一個人能做到違逆陸嶼的意思,不給他這份面子,因此陸嶼也就進去了。


  他進去之後,見房間里光線昏暗,陸協正奄奄一息在床上躺著,彷彿不是手上中了一刀,而是胸口中了一刀,下一刻就要魂歸西天,榮登極樂。


  陸嶼就走過去,親熱地坐在了他的床頭,要摸陸協的腦門,看看他是否發燒。


  陸嶼向白亦陵說:「這是一番好意罷,難得我對什麼人這樣上心一回,可他就像見了鬼,向後躲著不讓我摸。果然不識好歹。」


  白亦陵沉默。


  陸嶼頗有得色,彷彿還是那隻尾巴翹到天上去的小狐狸:「嘿,但經過幾番推辭客氣之後,還是讓我摸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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