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怨報

  這當中的事情,白亦陵自己這個當事人或許先入為主, 早已習慣, 不會仔細去思考原因,而其他人就算是存疑, 一來事不關己,二來無憑無據, 也找不到什麼破綻。


  陸嶼匆匆翻著手上的東西,永定侯府的記錄大多數都跟白亦陵沒有關係, 而白亦陵出生那一年,又恰好趕上兵變,最關鍵的幾個月是空白的,因此並沒有線索。


  他正有些煩躁,一沓藥方卻忽然跳入了視線當中。


  陸嶼的手指一頓, 神情變得認真了一些。


  他記得以前曾經聽說過,永定侯不肯他娶, 傅敏子嗣艱難,現在看著這些藥方, 發現確實如此, 他手裡厚厚的一摞, 都是傅敏曾經為了能夠生下孩子服用的藥物,陸嶼隨便看了幾頁, 就覺得裡面的記載當中, 簡直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


  但是再往後翻一翻, 他卻發現後面的部分藥方又比較正常起來, 當然只是相對而言,實際上的種類也仍舊不少。看看時間,前面那些葯是生白亦陵之前服用的,後面那些則是生謝璽謝樊之前服用的。


  陸嶼不大通曉藥理,看不出來藥方有什麼不妥當,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要吃掉這麼多玩意,肯定會非常痛苦。


  難道傅敏覺得自己遭了大罪,所以不喜歡白亦陵?

  他在心裡搖了搖頭,覺得還是有些說不通,於是將藥方收進了袖子里,重新關好櫥門,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彭大郜沒有察覺任何不對,還暗暗鬆了口氣,恭敬地將他送走了。


  尚驍伺候陸嶼上了馬車,猶豫著問道:「殿下,那謝二公子……?」


  陸嶼慢慢閉上眼睛,道:「隨他去吧。」


  謝璽獨自回到了永定侯府,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永遠也不用再走進這座府第,昔日的溫馨與笑語好像全部都變了模樣。就好像有人非常喜歡一道美食,吃了十幾年,才知道做出那道美食的食材變質腐爛,骯髒不堪——這個結果,或許還不如讓他直接被毒死的好。


  此刻謝璽的心情除了噁心,還有遭到欺騙的憤怒悲涼——然而這一切他早晚都要面對,正像陸嶼所說的那樣,他父母做出的事情,就是他身上的烙印。


  白亦陵經歷了那麼多,謝璽覺得,他自己沒有資格再閉目塞聽,迴避真相。這件事如果不找父母說個清楚,他這輩子都不會心裡安生了。


  這個時候,謝樊已經在押送的路上,辛氏也已經狼狽不堪地帶人離開,眼見祠堂的門被人重重推開,傅敏的眼淚頓時落下,抱住了謝泰飛的胳膊:「夫君!」


  謝泰飛冷著臉一把推開了她,傅敏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整個人都摔在地上,綰髮的簪子一下子就被甩落下來,頭髮散開,看起來說不出的狼狽。


  她索性就這樣楚楚可憐地側跪在地上,垂淚道:「你以前連重話都沒有跟我多說過一句,現在就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居然動手?你到底是怎麼了!」


  出乎傅敏意料,謝泰飛非但沒有緊張地衝上來扶她,反倒就袖手站在那裡,冷眼瞧著她垂淚的樣子。


  被這樣的眼神打量著,任誰也很難哭出來了,傅敏逐漸停止了哭聲,竟然頭一次在丈夫面前感到了不知所措。


  謝泰飛這才淡淡地說道:「不哭了,那你真的就打算這樣坐在地上不起來嗎?我應該沒有打斷你的雙腿。」


  他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自己心裡有數,不過是輕輕甩了一下而已,就算真的站不穩坐在了地上,站起來就是了,何至於做出這樣一幅可憐模樣?

  更令謝泰飛心驚的是,在共同生活的二十幾年當中,他經常被這種作態所蒙蔽,因為他打心眼裡認為妻子是個柔弱善良的女人,也就對她格外呵護備至。直到現在,撥開障眼迷霧,從另外一個角度再去看待傅敏,他只能感覺到虛偽和可怕。


  有的時候,某種感覺崩塌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謝泰飛的話十分刻薄,傅敏尷尬地坐在地上,繼續維持這個姿勢也不是,站起來也不是,她絕望而且不敢置信:「竟然連你也如此待我?」


  謝泰飛拎著她的胳膊把她拽起來,怒喝道:「不要再惺惺作態了!站在這,我問你,為什麼要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去算計你的親生兒子!為什麼不提前跟我商量,要跑到我這裡來裝無辜?你們傅家不是厲害嗎?既然你有了傅大司馬做靠山,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


  他鬆開傅敏,臉上露出嫌惡之色:「你真可怕!」


  傅敏一下子被這句話給打擊懵了,她渾身發涼,覺得謝泰飛才真是冷酷的讓人恐懼——一個男人變心,怎麼能這麼快?

  就在夫妻雙方絕望對峙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下人們喊著「二公子」的行禮聲,謝璽的聲音卻非常低沉,聽不大清,依稀是說了句「起來吧」。


  這一點的動靜使得傅敏的思維重新開始運作,她猛地將身邊的一套茶具掃到地上,發瘋一樣地厲聲道:「謝泰飛,你說這話有沒有良心?我可怕,我這麼可怕是為了幹什麼?是為了救兒子!那不光是我生的,他還行你的姓,也是你兒子!你當爹的不管孩子的死活,我拼盡全力救他又要被你這樣責怪,你何其自私!」


  她指著謝泰飛,質問道:「是不是覺得你娶了我,又這麼多年沒納妾就是對我好了?呸!因為你不納妾,我被你娘逼著像豬狗一樣生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了,又被嫌棄教的不好……你還是人嗎?」


  她說到這裡,簡直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第一委屈第一可憐的人:「你覺得我手段卑鄙,哼,假如我用到其他人的身上,你肯定不會這樣說。你是怕我連累你的大兒子,不,應該說,你根本就是害怕白亦陵,咱們全家都要仰他鼻息生活,你害怕得罪他!」


  謝泰飛怒道:「你把嘴閉上!」


  傅敏冷笑,深埋在胸腔之中多年的怨氣全部發泄了出來,愈發口不擇言:「怎麼不愛聽了?你怪我把孩子慣壞了,但是這一個不是教的挺好?有出息,有能力,臉蛋長得更漂亮,皇上王爺全都賞識有加……啊,不對,但他忤逆不孝……」


  謝璽再也聽不下去了,用力推開房門進屋,打斷了父母的爭吵。


  謝泰飛不悅地看了他一眼,終究沒說什麼,忍著氣道:「你回房去吧,我和你娘有事要說。」


  傅敏一頓,也硬生生把自己高亢的聲調降下來:「這麼晚了,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讓廚房給你熬碗湯喝,喝完了快點歇息。」


  謝璽的腳釘在地上,一步也挪不動,嗓子更是噎的厲害。


  現在謝樊走了,謝璽更是傅敏唯一的希望,她見兒子神色有異,擔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道:「璽兒?」


  「我大哥到底為什麼會被送出侯府?」


  謝璽忽然硬邦邦地拋出來了一句話。


  因為他的話來的太突然也太出其不意,謝泰飛和傅敏同時怔了一下,竟然都沒反應過來謝璽口中的「大哥」是誰,因為謝璽從來沒有這樣叫過白亦陵。


  傅敏的反應要更快一些,頓了頓,她開口說道:「遐兒……他天資好,適合練武,我們想送他出去磨鍊一下……」


  謝璽吼道:「那試毒是怎麼回事?換藥是怎麼回事?暗衛所又是怎麼回事!」


  這番話說出來,他的眼眶也紅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聲音顫抖地說:「我全都知道了,你們還想騙我,你們真的很噁心!」


  謝泰飛道:「你聽信了誰的挑撥……」


  謝璽打斷他:「我親眼看見的,我親耳聽你們兩個提起來的!」


  謝泰飛頓時失聲,傅敏一下子捂住了嘴,絕望和恐懼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一隻絞緊她心臟的大手,幾乎讓她窒息。


  謝璽道:「你們……你們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來?當時他才三歲——三歲啊!在一個那麼小的孩子身上試毒,還是親生骨肉,怎麼能下得了手?試過之後,還要把他送去那種地方!娘,你成天假惺惺地說疼愛我,疼愛三弟,可你卻是這樣當一個母親的,卻是這樣……對待你的孩子!你們還有沒有人性?」


  謝璽在說話的過程中幾次大喘氣,每一句話說出來都好像化作利刃,同時戳在父母與孩子的心頭。


  如此指責生養自己的父母,本來就是違逆人倫,可是正因為他是被父母疼愛和教導著長大的,也就更加無法容忍這樣的真相。


  傅敏實在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會被親生兒子指著鼻子痛罵,為的居然還是白亦陵——剛才謝泰飛和她那樣爭執,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她找探子跟蹤了白亦陵的行動。可是白亦陵對他們的態度明明一直非常惡劣!

  這父子兩個人,都瘋了嗎?

  傅敏激動地推了謝璽的肩膀一下:「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當時如果不把他送走,我就要死,你盼著你娘去死是不是?大哥比娘還要重要嗎?」


  謝璽被她推的趔趄了一下,只是用那種不認識一樣的眼神盯著傅敏看,輕聲問道:「那麼如果當時沒有大哥,這件事是不是就要輪到我的頭上?讓我遭受寒疾的折磨,讓我從小在暗衛所那種地方長大?」


  傅敏只是聽他這樣說就心疼不已,脫口說道:「那絕對不可能!」


  可是她這句真心話,卻被謝璽當做了又一次的欺騙。


  他眼中含著淚,卻不由哈哈笑了幾聲,搖頭慘然道:「但是你確實這樣做了。」


  傅敏有苦無處訴,啞然失聲。


  謝璽重重地說道:「如果我當時懂事了,我會主動要求為母親做這些,但如果我為人父母,即使死,我也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父母養育孩子長大,孩子方能報答父母恩情,父母對待子女,不是應該願意承擔一切、付出一切嗎?」


  他語氣激動,一串串話劈頭蓋臉地打下來,字字見血。謝泰飛本來沉默地站在一邊,此刻實在忍耐不住了,用力拍了下桌子,怒斥道:「住口!就算是我們不願意這樣做,也是我們的選擇,我那時就是想救你娘又怎樣,誰規定天底下的父母就必須為了兒女付出一切了?還輪不到你要求我們!」


  謝璽道:「是啊!你們願意怎樣就怎樣,我沒資格左右你們的行為,那你們又為什麼總在我面前抱怨大哥沒良心,不回家,忤逆父母?將孩子拋棄的父母也是父母嗎?誰又規定他有那個義務孝敬你們,有那個義務照顧我和謝樊了!」


  傅敏見謝璽幾乎要上不來氣,嚇得連忙去拽他,卻被謝璽一把甩開,這一下甩的可比謝泰飛剛才重的多了,傅敏卻沒有放手,哀聲道:「璽兒,你冷靜一下,娘真的疼你……」


  謝璽根本不聽她說話:「……指責大哥不孝,那樣的話你們也說得出口!因為你們,他受了那麼多苦,不回來報復就不錯了——要是我一定會報仇的!你們居然還敢沖他提要求?我因為你們的欺騙誤會了他多年,現在想起來都無地自容,恨不得一頭撞死!我的父母……」


  謝璽哽咽道:「……我的父母,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啊!」


  他從小到大都很少掉眼淚,看見兒子如此,傅敏也覺得心都要碎了,她淚如雨下,幾乎不敢抬頭面對眼前的一切。


  謝泰飛吶吶道:「我們以前也沒有找過他幾回,每次都是迫不得已的。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娘和你三弟沒命吧……」


  謝璽怒吼道:「不過是個死,怕死就能不要臉嗎!」


  謝泰飛道:「你別再說了!」


  謝璽針鋒相對:「父親太自私了!你口口聲聲是為了別人,其實是把你自己承擔不了的責任都推給了大哥,就這樣,你還說他不孝……他受了那麼多的苦,再聽見你這樣的話,該是什麼心情!」


  「謝樊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起因就是因為他想要世子之位,急於把大哥給比下去,就是因為從他小的時候,你們的這些話,讓他一直視大哥為敵人!這些……冥冥之中,因果報應……這侯府里的每一個人,都欠白亦陵的。」


  傅敏悚然心驚。


  謝樊捂住眼睛:「……包括我。這麼多年來,我享受的每一分母親的照顧,都是大哥用血、用命換來的,讓我怎麼還他……」


  兒子是個什麼性格,當父母的最清楚不過,他這句話說的簡直讓傅敏心驚,顧不得剛剛被劈頭罵了一頓,扯住他道:「你瘋了嗎,你要做什麼?就算是報應也是報應我們,跟你沒關係,你還什麼!你誰的都不欠!」


  她生怕謝璽做什麼傻事,那會比殺了傅敏還讓她難受——自己的親生兒子怎麼能為了一個抱過來的野種犧牲!

  謝璽恨恨地說:「你真是冥頑不靈!」


  他說完之後,一把推開傅敏,奪門而去,謝泰飛固然生氣,但也怕他出事,連忙呵斥道:「回來!」謝璽卻充耳不聞。


  謝泰飛連忙點人去追他,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成了一團無解的亂麻,傅敏無助地蹲在地上,終於不顧形象,抱頭大哭起來。


  春風澹蕩,夜色如水,道路兩旁楊柳依依,一位穿著玄色長衫的俊俏公子獨自走在路上,他身邊沒帶隨從,步伐慢悠悠的,顯得十分閑適。


  走了幾步,他卻突然停下,側耳聽了聽,遲疑地向著路邊草叢的方向走近兩步。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位公子即將靠近草叢的時候,身後的大樹上忽然飛撲出來一道人影,凌空一翻,從背後一把將他抱住,一手摟腰,一手按嘴,反身將人抵在了柳樹之後。


  變故突然,對方這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竟然連聲音都沒有發出半點,公子頓時被來人制住,然而處於這樣的劣勢之中,他竟然也毫不慌張,同樣反應極快,屈膝上頂對方小腹,同時肩頭運力,撞向他手肘麻筋。


  那個捂住他嘴巴的人被這樣攻擊,也不戀戰,收手的同時輕輕一笑,低聲道:「再不老實,就殺了你。」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那名公子手上的力道頓時就鬆了,「呸」了一聲罵道:「這瘋小子,二哥差點被你嚇死。」


  這個人正是盛知,而剛剛從大樹上撲下來捂他嘴的,除了白亦陵也再不用做第二人想。


  白亦陵笑了笑,沒回答他的話,先彎腰從地上撿了塊小石頭,向著不遠處的草叢裡一打,說道:「再發出一點聲音讓人察覺了,你就調去青樓當卧底吧。」


  草叢裡面沙沙響了兩聲,像是在可憐巴巴地認錯,緊接著果真半點聲音都沒有了。


  盛知見白亦陵說話的時候一直是壓著嗓子的,立刻會意,問道:「有任務?」


  他想起前兩天在刑部看到的卷宗,有些會意了:「是為了那個舞女的案子?」


  白亦陵點頭,低聲跟盛知解釋了兩句。


  上一回從高歸烈那裡了解到情況之後,他回去之後又想到,對方既然是個每回殺人之後,都執著的要把屍體懸挂出來的兇手,並且甚至不怕因此引起更多人注意,為自己帶來暴露的風險。那麼這樣的人,一定非常執拗固執,行動有著某種規律。


  案子是互通的,盛知在刑部供職,大部分的情況都知道,白亦陵講的簡單:「……所以我想,狼的習性是總會在月圓之夜變得暴躁易怒,攻擊性更強,後來就又傳信詢問過赫赫的那名大皇子,證實兇手在族裡幾次殺人,還確實真的有固定時間。是在每月的初八、十九或者二十七。」


  盛知道:「所以今天正好是十九,你們就在這裡設了局?」


  白亦陵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隔壁的長街:「找了名姑娘帶了梅花佩飾,每天都故意從那邊的長街一路前行,試試看能不能把兇手給引出來。我們在這邊策應,也是剛剛過來,就被你給發現了——二哥這是幹什麼去?」


  白亦陵他們這邊並非打頭陣,只不過遠程支援,因此任務較為輕鬆,盛知來的趕巧,正好在白亦陵的手下即將埋伏好的時候走了過來,他人又機警,這才一下子發現了不對之處。但此時眾人均已就位,便真的是無聲無息,半點動靜都沒有,說什麼都不會讓人察覺到了。


  聽到白亦陵問起來,他道:「我娘去了姑母家,我本來想接她回去,結果到的有點早了,被姑母拉去好一陣啰嗦,所以就又借口有事,出來避避風頭。」


  盛知說著,臉上帶了一抹笑:「沒想到撞進了白指揮使的大網裡,差點被你給宰了。」


  白亦陵笑道:「我倒盼著兇手就是你,捆起來往上一送,回家睡覺去了。」


  盛知哈哈一笑,白亦陵說著,卻真的揉了揉眼睛。


  盛知性格開朗,為人卻是心細,眼見白亦陵像是真有幾分疲憊的樣子,他身為指揮使,這回又難得的沒有沖在最前頭,反倒在遠處策應,想來應該是精神頭不好或者身體不適。


  澤安衛的成員都是年輕小夥子,他們干這行也是辛苦,這人要是好抓也就罷了,要是不好抓,別再被傷著。


  盛知這樣琢磨著,也不說破,輕鬆地笑了笑,說道:「左右我也沒有地方去,陪你在樹上蹲會,看個熱鬧,介意嗎?」


  白亦陵笑道:「好啊。」


  兩人一前一後地躥上了數並排坐在一處伸出來的樹枝上,眺望另一條街上的動靜,這個角度視野開闊,恰好能把一切場景都盡收眼底,沒過多長時間,就見到一頂兩人抬的小轎子越來越近,轎簾上的梅花在風中輕顫。


  在不同方向埋伏著的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將目光集中到那頂轎子上面,只見轎子一側的窗沿上搭著一隻女人的手,這手生的極美,白皙滑膩,柔弱無骨,雖然無法看清轎中人的真面目,卻足以令人浮想聯翩。


  手上戴著一個梅花形狀的玉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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